“大人,听说您想让罪民种茶?”白十三问,也不敢在尹皓生面前摆长辈的谱。

“你想种茶?”

“小人的媳妇会制茶,她织布一向不成,要是能跟着种茶制茶,总比织布好。”

尹皓生替崖州想到的出路之一就是种茶,这个在罪村推行并不难,罪村的人不敢违抗官府的命令,他要是下令他们肯定人照办;难的是出成果。不管是种茶还是制茶都需要指导,一般人轻易都不肯把安生立命的手艺教给他人,就是肯教也不敢去罪村。

尹皓生请来的老农在他的差遣下倒是肯去罪村的,但他们种茶的本事不佳,且要是贩茶一事真行得通让罪村的罪民先摘了桃子也不合圣意。罪民被流放到崖州就是来吃苦的,有什么好处怎么能先轮到他们。

这就是所谓政治正确。

既然不能派人去教导,尹皓生一时还真不好轻易就让罪民改种茶树,没头没脑地蛮干只会影响一年的收成,要是罪民中有人本来就会那就不一样了。

“我记得罪四村近海,只有山地。”

“是。”

罪四村的百姓就是靠山上东一块西一块的坡地活命,平地上的田地太薄又少,且多数是盐碱地,种在上面的庄稼根本不够吃。尹皓生想让人种茶,用的主要也是坡地,平地上的田地再薄也会让人误以为是良田,占用良田改种五谷外的东西是有违国法的。

盯着崖州的人太多,尹皓生后面又还有一个白家,行事得加倍小心。

“你若要种自是可以。”

“好,好,那我就去试试。”

有时不必尹皓生特意去做什么,光是有他这层身份在,罪村的人就不敢轻慢了他。以前他在村里会被凶汉子欺负,现在却是不再有了,但他也不敢就这么拽起来。谁知道尹皓生会在崖州呆多久,等他走了,他们又没法跟着一块儿走,到时候先前得罪的人岂不是回过头来拿他们出气。

尹皓生送走他后,心下暗暗一叹,叹的倒不是白十三而是白家。

白家也算是大族,没想到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人口,当初白妃亲近的几房人几乎都没了,尹皓生亲外祖一家也都没了。尹皓生在京城不方便打听崖州的情况,原先只知道外祖家的状况,还以为是因为他的生母跟白妃走得近的缘故才会招来这样的下场,没想到其他几房也是一样。

他还以为会有人会有忧待,比如曾经将女儿送入还未登基的圣上府中的那一房。想到那位白氏女在潜邸也不受宠,后来又突发恶疾过世了,尹皓生倒也不奇怪她的家人没有受到照顾。

权力斗争向来是这么残酷,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白家这样的遭遇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别人的事,听来不过是一段暗藏刀光剑影的记录,落在自己身上受了疼,才知其中滋味。

如今圣上与端王之间暗潮涌动,将来也不知会有多少个白家被送到崖州来,他又要以什么姿态面对他们,又可以做什么?大抵还是什么也做不了,他连接济白家人都得小心谨慎,更况是别人。

与其想着这些,不如放开以平常心打理崖州,但求问心无愧。多余的时间不如用来修行,他跟李萸相差太远,不勤奋点可不行。

转眼到了中秋,因元宵皇子遇害案,京城到现在还人心惶惶,原本每年中秋会举办的百官宫宴也取消了,但所谓家宴还是有的,令朝中官员瞩目的是,这场家宴圣上请了端王一家。

端王府内,新端王妃赵氏正在镜前梳妆,她住的仍是原来的主院,但屋内的家具摆设都换过一遍,已经看不出以前的模样。

李珠喜欢花草,以前屋子里摆着好些盆栽、插花,每月府里的花房也会送新的花木让她挑选,看要不要换新的摆在屋里。赵氏是将门女,喜欢厚重的铜器,本身也习武,每日早晚都会抽出时间练习。

院里的下人也都换了,原先服侍李珠的要么调去了别处要么赎了身。

赵氏凶名在外,自亲事定下后,府里的人就绷紧了皮,如今相处了大半年,他们倒是知道外面的传言有误,赵氏并没有像外界说的那般凶悍,甚至跟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关系不错,就是跟迟她半个月进门的杨侧妃也没有什么嫌隙。

不管她是故作大方还是本就爽利,端王都没有让她抚育康儿,而是交给了杨侧妃。端王妃倒不在意,她掌着中馈,要是真要动手脚还是有许多办法,但她不屑于这么做,反倒是先前跟她关系不错的杨婷玉似乎在防着她。

在出嫁前,赵氏看多了人生百态,就杨婷玉那点小心思还不够她看的,她也不介意杨婷玉在眼前不阴不阳地呆着,将来总有她现形的时候,也有她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至于康儿,她觉得现在这般全然不用她过问挺好的。后母难当,就算她没有心思算计,别人却不一定会信。要是康儿出了什么事,别人总会算到她头上,她在外面又是那样的名声,就是辩白也没有人信。

只是有些时候她却不得不管着,到底她才是端王妃。

“去看看康儿那儿准备好了没?”她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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