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第一个羌人冲进了别苑,被离得最近的陈谨一刀毙命。

温热的血溅到他的脸上,他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守着别苑的大门,谨防更多的敌人涌进来。

这是陈谨第一次亲手杀人。

从前手中的剑只是佩饰,是世家子间兴之所至会□□观赏的玩物,他从来没想过有一日,他会拔出手中的剑,刺进敌人的心口。

纪家的府兵和陈谨带来的侍卫不知不觉间混杂在一起,并肩抵挡来袭的羌人。短兵交接,厮杀声不觉于耳。

突然,外头传来响亮的马蹄声,还有禺山郡守的喊声。

“禺山军在此,羌人束手可留一命!”

众人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与外头的军队里应外合,战局很快扭转,羌人死伤惨重。

顾仪吩咐弄影不必守着她,可去试试用弓箭射杀临涂释比。可他似乎已有警惕,败走之时极其谨慎,躲不过的箭矢直接拉着身边的护卫做盾牌。

顾仪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能把他留在此处。

她的余光注意到纪家主的眼神,没有胜利在望的喜悦,泛着凶光。

纪家主害怕了。

他最初以为昭和长公主不过是个善于算计、下手狠辣的女子,这种权臣他见得多了,也不差一个顾仪。

可今夜,她从来没有露出过胆怯,甚至还放了一箭,伤了羌人阵中的首领。纪家主无由生出些畏惧,不惧死的人最难对付,即便能在容州境内杀了她,依旧不放心她会有反扑的机会。

顾仪没去管其他人,只吩咐弄影自行去给苏复乔装好,准备一同离开此地,回驿站去。

等回到驿站时已是接近天亮时分,顾仪已经没有站立的力气,在搀扶下回到房间,等着医者的诊断,

她这几日劳心劳力,又从高台坠落,虚脱下还拉了一次弓。医者摇了半天的头,开出温厚滋补的方子,嘱咐顾仪近几日都必须卧床休息。

“殿下!这几日说什么您都不能再累着了,其他事都由我们去做。”穿云和叫月站在床头,眼眶带泪。

顾仪也没反驳什么,很快便睡着了。

破晓时分,熹微的光穿破云层,一点一点地显出白日的亮堂堂。

容州城还沉寂着,驿站的院子里有人在低声交谈。

“苏知州,岑某知道你的意思,不仅是那句话,还有昨夜的布局。”

岑观言回想起来,只觉得昨夜那一推来得奇怪。如果苏复想置长公主于死地,他不需出声,只要不经意靠近,成功的几率会高得很多。

他不需要提前告知羌人来犯的时间,也不需要提前喊出翠岚的名字。

除非,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是杀人。

“你在自救。”

“我是个罪人,无需谁救,也无需自救。”苏复坐在石凳旁,看破晓的天光。

“爱欲会成为软肋,会成为负累,却舍不下。迎风执炬,狂风来时的结局,便是被焚烧成灰,如此而已。”

天光乍破,又一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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