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不脱,也逃不掉。

一点点地坠入梦境,周身寒冷的感觉席卷而来。

……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咆哮的女声在耳边环绕,近在咫尺。

“你爸爸不要我们了!你为什么要变成一个瞎子!”

分不清是自己还是那女人,充斥着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你凭什么哭!你有什么好哭的!”他的衣领被扯起来,

“只有我才是有资格哭的人!”

灰朦的视线里,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被医生架走,伴随着一路哭喊的声音,她的双手双脚被束缚在病床边缘,针剂推入她的身体。

整个人才开始松弛,渐渐安静。

就像她倒在血泊里一样的安静。

“以昀,不要忘记妈妈。”

用力将眼睛紧闭后再张开,在一片朦胧虚幻中握住了女人伸向自己的手,带着湿润黏腻的触感。

血腥气在鼻间久久不散。

“你妈妈不是因我而死!她是疯了!”

突如其来的男声让他猛地战栗,

“是她的病逼走了我!没有人愿意守着一个精神病病人过一辈子!”

很多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男男女女的争吵,女人跳楼时群众的尖叫,车祸现场的急救车鸣笛声。

一切都越来越大声。

如雪崩般朝他涌来。

“你以后以后像你妈妈一样变成一个疯子!”

轰然倒塌。

猛地睁开眼睛。

像一条脱水濒死的鱼,凌以昀趴在床边大口地喘息着。

心脏剧烈地跳动,太阳穴传来阵阵刺痛,汗珠从额角滚落。

手紧攥着胸口的衣服,强烈的窒息感将他笼罩。

忽然想到什么,如同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抓过手机。

手忙脚乱地点开几小时前收到的语音。

“我到家了,早点睡噢,晚安,做个好梦。”

丁翎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几秒的语音,他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

渐渐放松。

紧握手机,不知在何时进入浅眠。

她才是最有效的安定药物。

***

次日。

盛洋市商品贸易博览会的现场采访工作。

有好几次,丁翎都远远看见凌以昀的身影。

视线定格在他的身上,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似乎看起来更瘦了几分。

在来盛洋前,她很疑惑,并未听闻他有什么实业制造的产品需要参加展会进行买卖,后来听了他的解释才知道,是为了与其他制造商达成合作,需要更多的制造商提高就业岗位。

他的残疾人产业孵化创新基地会根据这些岗位进行培训,用更低的价格为这些实业制造商提供人力,也可以提高社会知名度,人文影响力。

双赢局面。

往来商人,大多都来去匆匆,独独一团人围成一个圈。

丁翎伸长脖子,在人群的中心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朗。

不屑地嗤笑,扭身,走向场馆偏僻角落的洗手间。

不过几分钟后,丁翎整理好着装,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妆面,走出洗手间,在人流稀少的走廊,一个男人独身站着,阻拦她的去路。

“丁翎,”

男人的声音铿锵有力,在空荡的走廊中回响,

“我们又见面了。”

停下脚步,她带着礼貌却疏远的笑容,

“林总,您好,久仰大名。”

双手交叉在胸前,丁翎不愿与他过多交谈,微微颔首后便打算继续向前走去。

“一起喝杯咖啡吧,有事想跟你谈谈,我也可以顺便当你的访问对象,无需报酬。”

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林朗直视她的双眼。

“这是一个实习记者难得的工作机遇。”

空气中忽然弥漫着林朗身上古龙水的气味,丁翎只觉得烦闷。

“我从来不喝咖啡,还有,我的工作对象是谁,社里都会给我安排,不劳您费心,我也从不缺工作。”

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侧身躲避他的阻挡,径直前进着。

“你跟以昀在一起是吗?”

林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可置否的威严。

“你在用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

言语中透露毫不退让的强硬,丁翎回身直视他,

“凌以昀的父亲?你不配。”

诧异地挑眉,

“他居然把这件事都跟你说了,看来那小子是真的爱你呢。”

耐人寻味的语气,林朗继续说着,

“你不要只听他的一面之词,也要听听我说,你该考虑一下人性中的多样性”

凌以昀的一面之词?

“我只信他,”

说罢,没有一丝停留,大步流星地离去。

“凌以昀可不一定会信你。”

身后传来带着回音的男声。

“不可能。”

丁翎没有转头,她坚定地回答,

“他一定会信任我。”

“单纯的小姑娘。”

林朗走到她的身边,挑衅地上扬嘴角,

“那就让我们来打个赌吧,一起拭目以待。”

潇洒离去,空气中残存着林朗身上的古龙水味道。

看着他坚定的背影,丁翎心中莫名升腾出几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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