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知道林漱容为何生气,但为了自己明天在林府能有好日子过,明昙还是选择暂且忍气吞声,挥退锦葵,凑到人跟前问:“你……你怎么啦?”
林漱容吊着眼角——美女不愧是美女。明昙心道,即使露出这种表情,也仍然是明眸含嗔——淡淡道:“没怎么。”
明昙满脑袋问号,百思不得其解。
为啥就生气了呢?
莫非……是因为自己出来玩乐,没好生呆在坤宁宫里接她林大小姐的大驾?
不至于吧!今天可是休沐啊!
这边厢正头脑风暴,没顾得上接话;那边厢林漱容等了一会儿,见明昙似是无言以对,面上的神情愈发僵冷下来,眸色沉沉道:“现在已近戌时,宫门即将下钥,不便久留,臣女这便告辞了。”
她微福一礼,正要转身,明昙却眼疾手快地出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袖角,皱着眉道:“不行,你给我站住。”
“……”林漱容瞥了眼对方,脚上站定,却依然一语不发。
明昙老炸.药包了,此时也被林漱容勾起了火气,满脑袋莫名其妙,眯起眼睛狠狠道:“我不过是到静贵人宫里用了顿晚膳而已,你为何要冲我生气?”
“殿下误会了,臣女不曾……”
“少狡辩,”明昙立刻打断,“你我二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我还会不了解你?快点,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林漱容见她这般强硬,眼神有些惊讶,可态度却分明要比方才要缓和许多,沉默片刻缓缓道:“想不到殿下竟会如此直截了当。”
“你们这些官家勋贵最爱弯弯绕绕,但我却不乐意那样同你讲话。”明昙说,“何况,我和你都这么熟了,还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
“……”
兴许是这句话触动到了面前的少女,林漱容抿起唇来,神情松缓,眸中冷意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消散。
她盯着明昙看了一会儿,把后者看得浑身别扭、禁不住抖了抖后,这才放柔语气开口道:“这后宫当中,各方派系混杂,暗流涌动,您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有心人看在眼中,殿下可知?”
明昙皱起眉,直觉她话里有话,“有心人?”
“陛下守制敬妻,中宫久掌凤印,大权在握,总理六宫,多年无一人能与其比肩。”林漱容道,“如今,先太子殿下薨逝、三殿下久居百草谷,皆不在宫中;这坤宁宫势力的风向标,除却皇后娘娘本人,便自然而然嵌在了您的身上。”
先太子明晏、三皇子明景、九公主明昙,这三人是皇后顾缨嫡出的两儿一女。
“……竟敢这般毫不避讳地提起我二位兄长,”明昙略敛眸光,看不出喜怒道,“你倒是胆大。”
林漱容垂眼,朝她深施一礼,定定答道:“因为漱容知晓,殿下是通透之人,定不会为此而怪罪于我。”
明昙没有答话,只是略略扬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陛下心怀大志,不近女色,因此低位妃嫔的日子总是难熬,并尤以瑛贵人和静贵人这两位为最。”
林漱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瑞兰轩的方向,压低声音说:“家世不显,也无皇子傍身,只得任人欺凌。我虽不常在宫中,但观四公主的作态……想来崇乐宫那位,也是最看不得这些妃嫔过上好日子的。”
见她竟如此剖白,为自己分析起这后宫形势,明昙心头顿觉一紧,油然生出某种奇异的感觉。
林漱容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些?
是因为把她当作了知心朋友?还是因为……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她还不曾意识到的原因?
明昙短暂的异常并未被林漱容所察觉。
后者仍在继续分析道:“……往日殿下与三公主交好,尚能说是孩童之间自寻玩伴,没什么更深的缘故;可这回,您在瑞兰轩留用晚膳一事,如若落在旁人眼中,便是皇后娘娘有意要将静贵人……纳入坤宁宫的羽翼之下了。”
细细听到此处,明昙一怔,恍然瞪大了眼睛,犹如醍醐灌顶般失声道:“难怪静贵人硬是要以答谢为由,邀我到瑞兰轩一坐,原来背地里竟是打着这样的算盘……”
“答谢?”林漱容略略蹙眉,追问道,“殿下帮她做了什么?”
明昙有些尴尬,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道:“下午我在御花园游逛时,恰巧遇到宋贵嫔正因一朵芍药与静贵人起了争执。我听宋贵嫔满口宁妃,半点都没把我母后放在眼里,一时气不过,所以就……”
见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把这种狗拿耗子一般的事迹再讲下去,林漱容抿起唇,无奈看着面前满脸惭愧的小姑娘,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殿下日后行事,当多作考虑。”她顿了顿,并未多做指责,反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有所指地提醒道,“如若遇到难以抉择之事,也不妨先来问一问我,您觉得如何?”
明昙缩了缩脖子,眼珠一转,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鼓着脸迫不及待道:“那你刚才生气,也是因为我又自作主张了吗?”
未曾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找到了原委,林漱容沉默了会儿,痛快地抿唇颔首道:“是。”
“我是奉陛下之命,前来尽心辅佐殿下的,”少女垂下眼眸,将“辅佐”二字念得重了一些,语气轻飘飘的,明昙却听得无端有些心生酸涩,“但若是殿下做事不愿同我商量、不愿交付信任,那我也是会很难过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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