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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过去,教授功课的亭子里坐着卫允和宣菱,还用摇篮放着婴儿,云时微正在描摹符咒与剑谱,而施月涵坐在外头,认认真真看顾着自己熬药的炉子。

倒也不是老二自己忽然醒悟,主动弥补刚才的过错,而是她一开小差,卫允的目光就扫过去,施月涵下意识在这片关切的眼神中寒毛直竖正襟危坐。

药是自己熬得,熬完了还得自己喝,施月涵身上都是皮肉伤,原本以为要十天半月才能下床,但此人作怪的意志极其强烈,为了捉弄小师妹,刚躺了几个时辰就敢约上自家师父差点烧光半个院子。

作怪意志再强,伤势依然存在,因此施月涵除了看炉子跟喝药就是伸手晃一晃四师弟的摇篮,她半坐半躺着打瞌睡,偶尔也掀开眼皮,看看凉亭里混乱的热闹。

云时微今天教宣菱用剑和最简单的符咒,而卫允则继续研究隐山一脉留下来的玄门阵法。

隐山弟子,从祖师爷开始都是行动上的巨人,只有卫允与众不同,他对刀剑一类的利刃不敢兴趣,当年从瀑布底下捞上来的武器没有火把那般离经叛道,但也被施月涵狠狠嘲笑了一番。

卫允的“武器”是一串佛珠,而且这串佛珠没什么特别之处,挂在手腕上就是普普通通的紫檀,不管什么人都能磨一串当装饰,靠着云时微一口咬定是佛珠,才勉强赋予了意义。

比起剑法与符咒,卫允更喜欢研读隐山的历史,包括先辈留下的各种玄妙手稿,其中又以阵法最上心,云时微也不管他,反正基础已经打好了,以后想如何突破都是卫允自己的选择,云时微从不强求。

上百年没有好好教过徒弟,忽然之间还有些生涩,宣菱手上的木剑是昨晚施月涵削的,而属于她自己的木头如同被狗啃,一点雏形都没有出来,云时微让她有时间再继续磋磨。

“高深的剑法我教了你也学不会,”云时微道,“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虽然嘴里说着“从最简单”的开始,摆出来的架势却怎么瞧都有难度,宣菱不仅要学最基础的剑法,还要学最基础的画符,两者一起,没有先后之分。

云时微手腕一转,随意挽风成剑,又两指并拢,在空气中胡乱画了些什么,只见空白无物的凉亭里忽然出现一只血红色的老虎头,虎头嘶吼着被云时微一剑劈下,散成了飞灰。

“就是这么简单。”云时微道。

宣菱:“……”有看,没懂。

宣菱的茫然都写在了脸上,她尘世中的家也是练武的,宣菱是家中最小,偶尔也偷看长姐二哥舞刀弄剑,仅限于偷看,没有上手试试的机会,宣菱自小文弱,也爱安静,家里不希望她学武,她也不思进取,安安稳稳过了一生。

舞刀弄剑都不会,什么半空中画老虎头再辟开,对宣菱来说简直是大型戏法表演,光是在旁边看,都觉得眼睛不够用。

“……”云时微与她对视片刻,逐渐意识到自己为难孩子了。

“那你会什么?”教学从了解开始,云时微决定先打听一下自己的徒弟究竟有多不靠谱。

“绣花,看账……”宣菱也有些心虚。

“哈哈哈哈”正哄孩子哄到百般无聊的施月涵爆发出一阵大笑。

隐山太平,很多时候都是毫无波澜的过一天,自宣菱上山,这里千篇一律的日子才算有了起伏,更难得见云时微哑口无言——向来很懂如何放养徒弟的人遇到了此生最大的瓶颈。

“没关系,”云时微放缓了自己的速度,“先教你如何用剑。”

隐山有一套专门给刚入门的弟子耍着漂亮的剑法,云时微刚拜师时就练过,只是后来隐山凋零成这副模样,卫允对剑不敢兴趣,施月涵又太感兴趣,她进步神速一日千里,所以没机会传授。

此时在脑海里翻一翻,才发现以后花里胡哨的东西学了一堆又一堆,回忆中最清晰的还是这套入门剑法。

入门剑法很简单,一共就三招,一招挑,一招劈还有一招刺,三招各有名字,“山暝“”沧江”和“孤舟”,威力不大,主要就是让从未执剑的弟子熟悉剑式。

宣菱虽然稚嫩,好在不笨,这些哄小孩儿玩的招式云时微演示过一遍她就记住了。

只是记住归记住,真正动手难免磕磕碰碰,宣菱就像是个讨饭花子,丁铃当啷将凉亭里但凡能敲出声响的东西都撞翻好几次,熟睡的小娃娃都被她撞懵了。

施月涵震惊,小小入门剑法,师妹究竟是何方练武的“奇才”,竟差点拆了凉亭,跟整个师门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整个隐山极为明显地震颤了一下,云时微刚刚还在欣赏自家小傀儡横冲直撞不成章法的“高超剑术”,倏地神色一凛,她丢下三个满头雾水的徒弟,忽然向灵堂方向而去。

随即整个隐山又颤了第二下,瀑布倒流,土层松动,凉亭吱嘎作响,就连水中鱼都不安地跃出水面,摇篮里不爱作声的婴儿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哭出了今日全家吃席的悲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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