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2007年,滇南省中缅边境,蓝桉村。

村里很多人都种蓝桉,这种树天生带毒性且霸道,会杀死周围的所有植物。站在山腰上,望见另一座山坳,漫山遍野都是雾蓝的桉树。

“我听人说,邻村有个人吃了病死的猪的肉和血,第二天全身发红,得了感冒,三天就死了。”说话的是个小男孩,还未长开的眉眼生得极昳丽。

“那我们去哪里弄瘟猪的血和肉呢?”接话的是大一些的女孩儿,她很瘦,是男孩的堂姐。

男孩说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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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刚做完白事,树上挂着白绫。妈妈被爸爸打死了。

他喝完酒就爱打人,所以无数次的,女孩都想杀了他。

男人吃了瘟猪的肉,喝了酒,睡下了。

她就站在门口看,看他什么时候死,三天吗?

三天后,男人又骑着摩托下山去买酒。他很健壮,皮肤黝黑,兜里总是揣着一包下酒的花生,脸上有道疤。那是几年前他在外打工,喝了酒从工地上摔下来造成的,命大,没死成。

从此以后认为酒精是他的保护神。

酒也是姐弟俩的保护神。

他喝醉了,倒下去,就不会突然开始打人了。

“瘟猪肉对他不管用。”女孩把柴火点燃塞进灶门,熊熊的火焰映在她眼睛里,“等他睡死的时候,我把他烧死吧。”

年仅十岁的关作恒在旁边坐着看书,书翻过一页,他说不行:“很危险。我再想想。”

十五岁的姐姐,又冒了一个想法。

家里的农药就放在堂屋旁的桌上,爷爷每次打完农药回来,身上都有一股很刺鼻的化学臭味。

那东西致命的。

她没有告诉弟弟这件事,把百草枯用漏斗灌入酒瓶的时候,手在发抖,害怕,兴奋,眼里胆怯却又含着前所未有的光。她不敢加多,怕被他察觉,也怕少了,死不了人。

自己会坐牢吗?她不懂法,只知除了他死,别无他法。

家里的酒瓶堆积如山,他喝完了就拿下山去卖钱,弟弟那时说:“他这样酗酒,早晚有一天会死掉的。”

她不知道这个早晚是多久。

男人把酒喝下肚,她看着他突然趴下,心跳陡然加速,畅快和解脱让她的双眼放出强烈的光。关敏心躲在屋里悄悄观察了一会儿,走出去,小心地伸手,摸他的后颈。只一下就弹回来——通红的脖子是炽热的,皮肤在跳,血液还在流淌。

她盯着睡死过去的男人,短暂又清楚地想着自己在做什么。如果自己早点这么做,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一个人搬不动,她叫来看书的弟弟:“小泥,你来帮我,我们把他抬到防空洞里去。”

午后的村子很安静,两个小孩合力把男人拖进了防空洞,这非常吃力,浑身都是汗。

这是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洞穴。就在他们家后面,是姐弟俩的小基地,黑黝黝的,入口藏在树后,里面空间很小,约莫五尺宽,有个小木板床,铺着凉席,床头放着一本书,那是弟弟平时会看的书,叫《红与黑》。

这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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