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泽:“确实是近些年新成立的,情况复杂,我现在也不便多说。”

知道对方一向不爱多言,苏灵郡听完后也不太好意思追问,只得道了一声多谢后离去。

***

姑苏的夜,月凉星稀,苏灵郡的身子骨本身就弱,夜宿在郊外是极其不便的,权衡过后,他决定还是先进城,然后再找家客栈住下,剩下的事等明日再从长计议。

借着月光,一路过了寒山寺,此时的眼前才逐渐明亮起来,江枫渔火,浆声灯影,酒肆旗摇,画舫凌波,热闹之势完全不亚于白昼。

苏灵郡在众多客栈楼馆中选择了一家看似比较冷清的,以免夜长梦多。

今日来的那帮人听顾云泽口气应该是六道盟的人,可见六道盟也并非正道门派。

既然他们劫走了初奕,又没有留下字条,那必然是打算主动联系自己,只是会用什么样的形式,苏灵郡暂且想不到,所以得在他们找到自己之前先发制人,这样兴许还有谈判的余地。

不过在此之前,更重要的便是恢复功法了。

修炼之人在危险即将来临之前是会有强烈预感的,正是这种看似不可靠的预感让苏灵郡在此之前把《灵枢》藏了起来,若不然,这卷玉简恐怕已落入他人之手。

进了客栈,小二笑哈哈地迎接:“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栈里菜香酒浓,苏灵郡一天未进食,早已饥肠辘辘,再闻其味,更是饥餐渴饮,他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两道小菜和一碗葱花面。

饱餐过后,苏灵郡付了细软,要了一间客房便随小二上了楼。

“郎君不是这儿的人吧?”小二领在前头上了楼梯。

“嗯。”苏灵郡笑了笑,“何以见得?”

“我在这干了十几年了,也从未见过郎君这番俊美的,”小二挠头,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完全不输那楚家公子。”

“谬赞了,”苏灵郡微微笑道,“你说的楚家公子可是那楚家楚辞海的嫡子楚蓝?”

苏灵郡说话总是带着亲人的微笑,无论是谁,只要和他说上几句话总是舒服惬意的,正因如此,小二也不吝啬回答:“是是是,没错。那楚公子啊,本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人物,可自从那沈家小姐死了以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整天除了埋头练习吹笛,就是喝的烂醉如泥。”那小二说到这,还不由惋叹一声,“唉,多好的人啊,怎得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是天妒红颜啊……”

“人世间多的是爱恨情仇,唯独为情所困,最难懂。”苏灵郡笑道。

“郎君说的是。那楚公子要是能想得开就好喽,”小二领他进了门前还不忘多说两句,“也难怪他会变成这样,那沈小姐当时——”

“阿福!你还算不算账了啊!”小二的话还未完便听楼下传来吼声,显然是客栈老板早已不耐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来!”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甩,冲着苏灵郡恭维道,“郎君若还有什么吩咐,我随叫随到。”

“嗯,知道了。”苏灵郡点头,把门关上,粗略收拾了一下便早早入睡。

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今日已经很累了,得早些歇息才行。

“你一大男人怎么还看见男的就走不动路?他再好看,能给你娶回家当媳妇?”小二刚下楼便听见掌柜站在台前准备训斥自己。

“是,您说的是。”他满脸堆笑的走到柜台前,拿起算盘开始算账。

正当此时,门口传来了一声叫嚷。

“掌柜的!”

他抬头看去,不由惊了一下。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门口站了一个穿着锦衣的男子,正摇摇晃晃的朝店里走来,用金线秀满牡丹的衣袍下,黑色的短靴被溅的满是酒渍。

这得喝了多少啊?小二心道。

“来,来……”他漫步蹒跚的走进店中,对着空无一人的白墙大声嚷嚷:“给,给老子来坛云中歌!”

“楚公子,这呢,这呢,”老板一看来了贵客,自是兴冲冲地过去扶住对方:“哎呦,你看看你这喝的啊,啧啧啧,想必又是找不到灵感了吧。”

“你懂个屁,滚开!”楚蓝甩开来者的搀扶,一摇三晃地走到桌前,趴了下去。

桌上还留着未来得及收拾的碗筷,他也不嫌弃,把脸直贴了上去。

“上酒啊,你看什么啊看!”他不耐烦地撵开身边人,把拴在腰间的笛子取下,似宝贝般的捧在掌心,醉眼朦胧的盯了半天——

这是他此生最为珍贵的东西。暗黄的灯光下,似有两缕绯红色的雾气在上面飘摇,辗转缠绵后又寻光而去,发出轻微的低鸣,就好像浓情蜜意的恋人在枕边的呢喃。

是幻觉吗?

他握住那根笛子,指尖在上面温柔摩挲,本雕有暗纹的木笛在时间的暗流下,一刀一画都被他悄无声息的抚平,唯独那末端的“楚”字还清晰可见。

他不敢去触摸,生怕带走属于她最后的痕迹。

那曾是她亲手雕给他的木笛,本是恋人之间再简单不过的心意,而现在,这个刻在末端的纂体,就似一把无形的利刃,每一刀,都狠狠刺在他的心上,鲜血淋漓。

老板走到柜台前,斜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小二,不耐烦道:“平时女的也不见你这么看,怎么来了男人倒是看的怪起劲,还不赶紧拿酒去?再看把你眼珠子给抠下来!”

“是,是。”小二点头哈腰。

云中歌,酒如其名,烈性极大,喝了以后有直上九霄,步入云端之感,是用龙舌掌作为原料,在酒窖放至十年而成。

不到片刻,小二双手抱坛,小心翼翼地绕过桌角,将这坛上好佳酿放到了楚蓝的桌上,“楚公子,来。”

揭开的一瞬间,酒香四溢。

楚蓝痴痴一笑,拿起桌上那只盛过面条碗,将坛中酒倒了进去,他倒的又高又猛,引得不少酒飞溅出来。

“哈哈,好酒!”他大笑,仰头饮尽碗中酒,刚要再倒,又觉得有些麻烦,干脆直接举起酒坛,畅快豪饮,烈酒入喉,呛出了眼泪。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猛喝着坛中烈酒,似乎只有把自己灌醉,他才能忘记那个人,忘记那个在长安城给他温暖,又让他跌入万劫不复的人。

栈外,朗月逐渐被乌云遮住,似乎是在配合桌边男子的心情,无数细蒙蒙的雨丝落在河畔,如烟聚散。

微风瑟瑟吹进屋里,他终是不胜酒力,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小二看着伏在桌上的锦衣男子,惋惜道:“每天喝成这样,大约是只有这种情况下,才能看见日夜思念的人吧。”

胖掌柜听他这么一说,拉扯道:“关你什么事?你怎么老对男的这么上心?”

小二挠头:“这不……这不是怕他喝坏了,让您损失银两嘛。”

然而胖掌柜懒得跟他废话,他抬头扫视了一下店外,突然发现门口站了一个男子,立马屁颠屁颠地杨声道:“诶?客官来来来,里面请。”言罢,他推了一下小二,示意他去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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