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温如雪跟随一行人走出车站。
站台外空地上,一辆墨绿色军用吉普车肃穆停在那里。
见到他们出来,车门打开,从上面跳下一位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看到眼镜大哥,立刻热情上前握手。
殷勤程度不亚于接见外宾。
70年代的专车,没点儿身份的人配坐?
温如雪默默在心里笑出声来。
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坐个火车,居然都能顺手攻略出一位大佬!
到了派出所,壮汉被押进审讯室,温如雪也被一位女警接到一边做笔录。
眼镜大哥被请进办公室之前,忽然感觉背后有道视线一直追着自己,回头一看,正好与温如雪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他偏头对工作人员耳语了几句,脚尖一转,走向温如雪。
“小妹妹,你能不能给我留个地址,今日之恩,他日必重谢。”
温如雪忙摆手,“不用了大哥,今天的事,任谁看到都会帮忙的。”
眼镜大哥没有强求,问女警要来一张白纸,低头唰唰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和一串数字,交给温如雪。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日后,你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温如雪默默攥紧纸条,记下纸条上四四方方写着的许志成三个字,和一串电话号码,而后对着男人甜甜一笑:“谢谢大哥。”
做完笔录,天色已经擦黑。
女警见温如雪是第一次来衍城,不熟悉路,热心送她去了长途汽车站。
直到这个时候,温如雪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叫做三棉沟生产大队的村子竟然坐落在衍城最偏远的郊县!
不但要做长达两个小时的长途汽车,下了车还得换牛车进村!!!
温如雪无语凝噎。
70年代的长途汽车又破又烂,车身上附着一层厚厚的尘土,看不出车身本来的颜色。
售票员都拿鼻孔看人,服务态度极差。
温如雪花5毛钱买了票,拎着大包小包好不容易上了车,结果车上一个座位也没有,闷热空气从狭小车窗中吹进来,带起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味道,熏得她几欲作呕。
去郊县的路坑坑洼洼,司机师傅把破公交开出了火箭般的豪迈。
温如雪死死抓着扶手,才勉强没让自己从窗户缝里飞出去。
一路上,无人下车,她就这样活生生干站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到了目的地。
下了长途汽车,温如雪腿软的差点一个趔趄跪在地上。虚脱得在马路边儿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真坑爹啊!
想想曾经,她何曾受过如此多苦!
身体疲惫不堪,肚子又饿得咕咕叫,一股遏制不住的委屈情绪涌上心头,眼泪控制不住地淹没了视线。
“温如雪,不准哭!”
她抽吸两下,压下心中委屈,拎着大包小包去找牛车。
好不容易找到个牵着驴车的老大爷,却被告知进村的牛车早回了村子,这么晚了,她只能步行进村。
看着远方掩映在浓浓夜色中的黑色山林,少说还有几十里山路,刚刚才被压下的眼泪即刻涌了出来。
“唉唉,女娃你哭啥?”
大爷见她哭,把旱烟嘴往驴车上一搁,跳下车,来到温如雪面前。
“大爷,我,我我……”温如雪泣不成声。
大爷这才借着月色看到温如雪身上背着的行军包。
“丫头你是知青吧?家里有事儿来迟了?”
温如雪赶紧点头。
大爷低头想了两秒,“那行,主席说了,要我们善待知青。我这驴车可以坐人,但我还要送最后一趟货,只能送你到林子口,那里离你们三棉沟就不远了,你自个走进去。”
温如雪瞬间收了眼泪,感激不已,“谢谢你,大爷!”
驴车坐起来颠得厉害,但有总比没有强,很快,大爷说的林子到了。
“丫头你直直往里走,记得直直走,出了林子就是三棉沟。”
温如雪拜别大爷,看着面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脑中默背社会主义十二字真言,一咬牙,迈步走了进去。
“富强、民主、文明、和——”温如雪脚步猛然一顿,倏尔攥紧手中布包。
是踩断枯枝的声响。
就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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