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低垂着头,半句话也没有。贺兰殊放下上官容月,转身到了外堂当中。

他好似才发觉吕玲绮依旧站在此处,便随意扫了一眼吕玲绮,随后道:“玲绮以为,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吕玲绮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张氏,张氏并不敢看吕玲绮,只跪在地上。吕玲绮上前两步,走到了贺兰殊身侧,轻声道:“王爷心里难道没有主意?”

“本王心中有主意,也并不代表本王就要事事亲自做决断。”贺兰殊意味深长道:“府中自然需要有人掌事,不可因一人而废黜。”

吕玲绮笑道:“玲绮明白了。”说罢,她走到了张氏面前,俯身道:“张姐姐,此事你供认不讳?”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娘娘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张氏抬眼,嘴角扯出了一个冷笑。

吕玲绮见她眼中满是不屑,心中却颇觉好笑。她轻轻道:“我没有什么想问的。只是张姐姐乃是府中老人,若是处理不当,只怕会伤了人心。”

“娘娘此刻倒是显得颇怜悯。”张氏嘲讽道。

吕玲绮并不搭理她的言下之意,只是轻轻启齿道:“张姐姐,你甘愿一死么?”

张氏闻言,原本低垂紧闭的眼睛微微抬起,却是看向了贺兰殊。她道:“奴婢的大半生都交代在这淮南王府中的主人了。从前是跟着太妃,如今跟着王爷。若是王爷要奴婢死,奴婢绝无怨言。无非是死后再去伺候太妃罢了。”

贺兰殊紧闭双眼,做出了一副颇为难的样子。

吕玲绮道:“既然如此……”

“且慢。”贺兰殊猛地睁开了眼睛。

……

吕玲绮回来之时,便见蒋随云站在院子门口提着灯笼等着她。

夏日清凉,夜风吹拂,漆黑的苍穹当中闪烁着几颗稀稀落落的星子。静谧夏夜,唯有几只虫子叫着,愈发显得四周安静。

吕玲绮见他站着,便上前几步,道:“蒋大人怎么还没睡?”

“等着郡主归来。”蒋随云笑着,随后一面与吕玲绮打着灯笼,一面压低声音道:“今日郡主想必有诸多疑惑,臣正等着与郡主一一解答。”

吕玲绮闻言便忍不住笑了,她道:“我的确有许多疑惑。只是不知,这些是不是都在姜大人的算计当中。”

蒋随云闻言,略一思忖,随后反问道:“郡主以为,此事都在在下的算计当中么?”

吕玲绮不知道。她抿了抿嘴唇,只觉这一日实在是让人困乏异常。她一面往里走,一面道:“蒋大人神机妙算,只可惜用在了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不值当。”

蒋随云笑了起来,好似听了这话颇觉好笑。他玩味道:“如今太平盛世,讲究的乃是安邦定国,并非平定天下,因此在下这点小伎俩,也就只能为郡主铺铺路了。”

“什么路?”吕玲绮一面推开了门,一面忍着困意问道。

蒋随云并未回答,只是侧头叫了人来为吕玲绮洗了手,随后上了一些精致的小菜清粥。

“夜已深,不适吃太多,郡主稍稍吃些。”蒋随云轻声道。

吕玲绮点点头,喝了口清粥,方觉好受了些。

“蒋大人好似有好些事没有与我说。”吕玲绮笑着道。

蒋随云端坐着,闻言轻声道:“是。只是当时为了此事能顺利进行,因而才把郡主蒙在鼓里了。”

吕玲绮闻言倒是笑了,道:“这么说起来,我也上你的当了?”

“不。”蒋随云道:“是我们全都上了王爷的当了。”

吕玲绮闻言微微一愣,奇怪道:“你的意思是说……”

“淮南王早已料到,郡主会知道此事有蹊跷,断然不肯上当,因而他自己另外设了局。”蒋随云道:“如此以来,只需稍加暗示,稍稍想想便能明白,张氏乃是出来顶罪的。”

“这样上官家便会把矛头对准我。”吕玲绮接着说着,紧闭着眼睛轻轻道:“到头来,好似我们倒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蒋随云见状,便继续道:“郡主倒也不必如此低落,此事想来还是全靠人心二字。郡主不要忘了,我们手里还有别的东西,能翻转局面。”

“何物?”

蒋随云道:“郡主可还记得,当初那玛瑙手串,郡主有一个,另外一个淮南王给了容王妃?”

吕玲绮立刻会意,点头道:“我明白了。”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吕玲绮低垂着头,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今日的事。如今府上大权在握,总算是有些进展了,这让吕玲绮觉得心中甚是宽慰。但是接下来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上官容月如今没了孩子,但是也让吕玲绮看清楚了,贺兰殊对孩子之事颇敏感,自己只怕还需想胖的办法才是。

正说着,吕玲绮便要抬起头去与蒋随云说话。但是却不知何时,蒋随云已走到她近旁。两人四目相对,顿时有些愕然。蒋随云墨染般漆黑的眼眸当中透着一丝亮光,他抿了抿嘴唇望着吕玲绮,忽然叫了一声“郡主”。

吕玲绮只觉好似着了魔似的,她略一侧头,蒋随云便跪坐在她一旁,好似要与她说什么。

“郡主,在下……”

吕玲绮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颇有些慌乱。她胡乱起身,对蒋随云道:“夜已深,本不该打扰大人的。有事咱们明日再说罢。”

见状,蒋随云便知趣地点了点头,笑着起身道:“是。”

吕玲绮朝着他笑了笑,随后目送着蒋随云离去。蒋随云走到门口,随后停住了,对吕玲绮道:“郡主也早些休息,不必胡思乱想,凡事都有在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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