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认为,如果人能无欲无求,便离解脱近了许多。只是如果。其实也不该有如果。
许是醉了,杜汤觉得面前略过一阵风,带着好闻的梨花气息。
天尚未暖,桃花都还没开,梨花怎么就已经冒头了?
杜汤睁眼,有细微的梨花花瓣落在发间。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不知何时又站在身边的那人,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的时候,杜汤才看清他发髻未束,墨色瀑布般垂散下来,带着一股散仙气节。
好美。杜汤深吸一口气。
男子缓缓回头,笑着说,城外一树梨花开了。好酒当配美景,没有烟花,便用这梨花代替。
他一点儿也不像是喝醉了。
杜汤坐起来,摇了摇有些不清醒的头,看到了那人腰间的玉佩,一下子酒劲儿全醒了。
认出我了?你可想我?那人笑问。言语轻浮,不是他往常那清高如玉的样子。
杜汤低头,轻声说你既已有家室。就算是对男人,也不该做出这轻浮之态。
毕竟,没人知道男人的心会为何而动。
男子浅声一笑,淡道,若我说那都是假象呢?
杜汤一愣,男子用手指勾起了他的下颌,面具服帖,他整张脸的流线都更明朗。让人忍不住想去猜,那面具下的眼睛,此时带着怎样的温柔。
你还想喝么?杜汤避开眼神,终于开口,却忘记了礼仪,只是保持这凌乱的姿势抬起了手。
那人不动声色,微一点头,一口气干了杜汤手中酒坛里剩下的酒。
好酒。那人大笑出声。
杜汤后悔,为何只带了一坛上来,若是可以,真想和此人一醉方休。
遇到一个能举杯共饮的人太难,若这人恰好又在他心里发酵了多年,就更难。
杜汤手指抖,心静如水的他也有不淡定的时候,想着现在下去拿酒上来,又怕走掉就失了身边的人。
请你。
杜汤发愣的看着那人递过来的酒坛。
酒是我从庆国带来的,不及你酿的烈,却也有着别样的醇。
那人说话时,嘴角像是放慢动作煽动翅膀的蝴蝶,有种让人沉醉其中的美。
待到杜汤发觉失态,接过酒坛时,脸侧已经带了熨烫的温度。
好在。他心里告诉自己。好在他低着头。
就这样一人一口,不知不觉中,杜汤醉去了另一个境界,站起身晃了几晃,扬起手臂深吸口气,这种时候,没诗怎能行?
从床前明月光背到了春眠不觉晓,从黄河进行曲唱到了我的滑板鞋。
杜汤疯了。身边那人却笑了。
有风起,他轻声喃喃了一首诗,杜汤晕晕乎乎,却还是将诗记了个清楚。
云烟轻染梨花落,露雨重墨池中莲。
无处听风唤尔心,只因人在杜汤前。
他说,第一次见你,你食不果腹,明明吃了白食,却还是一派理所应当。
第二次见你,你住在客栈里,站在窗前。边上正好有一棵梨树被风吹的落了花瓣。
第三次见你,你立于池边,那池中的莲花朵朵开的高洁。
杜汤,遇见你,三生有幸。
只要你还在酿,那我必会闻着醇香而来,杜汤,我们来日方长。
至此一别。便是十多日不见,杜汤新一窖酒进了炉,黄昏过后他坐在屋中,心中难免失落。
岁新过后的灯节,外面热闹的紧,他想见的那人却不出现。
天色暗的快,落日没一星点儿留恋的揽着光芒躲起来,被黑暗包围的时刻。会带起多年挥之不去的失落。
夜色撩心,杜汤又拔开一只酒坛塞子,这是他去年酿的最后一坛头酒了,那人说是闻着醇香来的,八成还是骗他。
不然连见他的时候都是要用面具阴着情绪的。
鬼畜了些。
夜风再起,杜汤借着酒劲儿又爬上了屋顶,看着他之前站过的位置,想象着他站在那里的样子,又觉得自己着实可笑,摇头又是灌酒,脚下一滑差点从屋顶上落下去。
这一次,是被人拉着了的。
惊魂未定间,杜汤又看到了那人银色的面具。
他亲手将面具取了,面具后的眉眼,果然揉着化不开的缱绻温柔。
杜汤语无伦次,你什么时候来的?
那人眉眼带笑。将他揽紧落回房门边,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挑逗说句,我从来便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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