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泅水边上闹了灾荒,二狗子家兄弟七个,各个都是半大小子,别说是将老子的食分了,就是加上捡来的树皮草根儿,掺上一般人难以下咽的麸皮粗面,也根本就不够吃。

二狗子是家里的老二,刚十三岁,上面还一个十五岁的大狗子,后面每隔两年,娘还生了三四五六号狗子,均是嗷嗷待哺,虽然他一家仗着儿子多,在不闹灾的时候在村里基本是横着走,但这一闹了灾,首先就揭不开锅了。

人总不能眼睁睁等着饿死,先跑了的是三四狗子,一个雨夜过后,家里缸里扫不出一丁点儿面了,哥俩仔细一商量,趁着肚皮里还有点草,便连夜跑了。

二狗子是给他爹踹醒的,毕竟他和那两只狗子缩在同一间棚子里。弟弟们丢了,他总归也有点责任。

但谁叫他饿晕了呢。

二狗子被老子吊在院子里暴打了一顿,虽然老子也饿的没什么力气了,但这不顺的气儿总归还是有的。

大雨之后,村里的路泞成了芝麻糊,二狗子啥也没有。赤着脚丫子也跑了。

流民到处都有,运气不好了还得碰上瘟疫,二狗子基本上是靠着林子里的果子活下来的,他会爬树,身子骨也灵活,所以一般人摘不到的果子他也能摘了来。有时候摘的多了,还能拿到正常点的城里去换点窝窝。

二狗子觉得,自己不该过这样的生活,不然真的就应了这名字,一辈子像只狗。也不知道听谁说了,当兵打仗能赚钱。便撒着丫子奔着前线去了。

彼时,梁国还和燕国打的不可开交。

想参军没那么容易,要正规出身,还得有军籍,二狗子脑子还有点料,在战场边上跟了好几天,终于得了个机会,在一个身子骨和他差不多的兵给人削没了半个脑袋后,扑过去将他衣服扒了自己穿上。

这一战,梁国输的那叫一个惨,残兵败将垂头丧气,出发时候小一万,回来了不到五百个。二狗子跟着那些看起来不是死了爹就是没了娘的士兵们一直回到了通安,被点军籍的时候愣是装了个傻,非说自己脑子被盾牌撞了,啥也不记得了。

战场上,脑袋被盾牌砸扁的,他也看见不少了,既然能砸扁,那就能砸傻。

点名的那个一脸冷漠的望着他,说了句那你脑袋还挺硬的。

于是二狗子就被留下了,打不打的了仗不说,至少能吃上些有肉沫的食儿了。

战争来的快,获胜的燕国人一点儿没打算让梁军消停。还没等这些残兵败将心理建设结束,他们就乌泱泱的来了。

二狗子挺怕的,刚能吃饱饭,就这么给人宰了,想想也不值。

想跑,却听有人站在点兵台上高呼一声。随我出城杀敌,以敌军耳朵为据,斩十耳赏银一两,百耳军升三级。

二狗子抬头看着那人,他有点瘦,就是那天点他名说他脑袋硬的那个。

听边上人说。那人目前只是个小校尉。

关键是,通安的四个将军,死了俩跑了俩,能做主的就只剩下校尉了。

二狗子还在犹豫,这种情况要不要跑,点名的那个却朝着他们这一窝人走过来。目光打量了一圈之后落在了他身上,特意强调了一句,杀的多了,有肉吃。

二狗子握紧了手里的钝刀,觉得他妈的为肉拼了。

古往今来,用肉鼓励士气的,其实不少。

燕国人觉得,追杀个不到一千的残兵,精锐部队都不需要来,派了两千新抓的壮丁来试试手,配备的武器倒是精良,关键是燕国战马好啊。就算不用骑兵怎样,那马乱踩乱撞的也能伤不少人了。

二狗子眼睁睁看着本来都被煽动起来的士兵们被战马的蹄子踩成了渣渣。

只不过,他这个人一向说到做到,答应了校尉要上阵杀敌,就没有后退的理,否则他来都不会来。

所以到了后来,画风就成了一群人东倒西歪一瘸三拐的往回跑,二狗子一个人哇呀呀呀的朝着敌人杀过去。

他这逆流而上的样子,让校尉眯起了眼睛。

二狗子以前和大狗子一起出去打架没输过,虽然身子骨有点瘦,蛮力还是有的,刀不好用就去抢,砍的钝了扔了再抢。

一番拼杀下来,二狗子居然宰了七八个。

校尉眼睛眯的更厉害了。

不过打仗嘛,从来不存在个人恩怨,二狗子跑的方向和别人不同,反而难以引起大批量的敌军围攻,因为他们都去追那些逃兵了,二狗子杀完人显得有些寂寞,这才想起来校尉说了的,得割人耳朵。

然后找了把锋利的刀,去咔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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