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赌注是,如果你输了,你就要死在邢司翰面前,对不对?”

静静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眼帘,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那般沉静,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显得十分严肃。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严峻起来,她放下了手里的碗筷,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两人对视良久,顾景善突地噗嗤一笑,说:“怎么突然那么严肃,心虚了?”

静静双手交握,放在腿间,就那样深深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变,“我以为这场赌局早就过去了,而且事实证明,不是你输了吗?为什么又突然提起来?”

他一只手捏着酒杯,身子缓缓的往后靠,靠在了椅背上,视线落在杯子内暗红色的液体,轻轻晃动,脸上挂着似笑而非的表情。静静不认为,他只是突然想到这件事,所以突然提起来,一定是这些天发生过什么事儿。或者,他进来找她过来,就是为看摊牌,她现在这算是羊入虎口吧?

静静的脸色微变,可转而想起之前车子上司机跟她说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除非,那司机又叛变回来了。

沉片刻,顾景善拿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视线依旧落在杯子上,笑说:“我们之间,到底谁输谁赢,其实你心里非常清楚,起码到了今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这个赌,还算不算数?”

静静看着他,一时没有回答。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只问你一句,这个赌注,作不作数。你承不承认,当初邢司翰移情于你。”

他这摆明是在试探她,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她不知道顾景善知道了多少,若是按照她之前的性子,应该是要坚定不移的说没有。可是现在,她知道邢司翰的一切都是在伪装,并且他也承认了他在十八岁那年已经移情,所以她若是承认,顾景善应该会察觉到异常。

当然,前提是他还不知道的情况下。

可他今天突然提起这件事,是不是也在间接的告诉她。其实他都知道了,现在是在给她一个机会,一个对着他说实话的机会。

静静的内心挣扎万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了。也许她就应该毫无顾忌的把什么都说出来,这样在顾景善面前,才能够自保。

可是邢司翰那边呢?她会不会因此而惹下一个大麻烦,她是否可以相信,顾景善还能保护她的周全,只要她说出实话。

场面足足静了十分钟,谁都没有说话,静静觉得时间难熬,眼前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到了这一刻,再不能引起她的兴致,甚至胃口全无。

她用力的吞了口口水,说:“你就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让我怎么做。我现在人在这里,我不认为我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我想就算我说没有,你也不会苟同。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会苟同,我想,是你自己心虚,才这样想的吧?静静,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静静暗自吸了口气,交握在一块的手越发的用力,指甲用力的掐着指关节,痛,却也能让她的头脑保持清醒。她吸了口气,抬起眼帘。对上他的眸子,笑说:“老实说,这一餐算不算是你给我摆的鸿门宴?”

“不,这是一顿庆功宴。不过你要把它想成是鸿门宴,我也不介意。但最终,你会明白,这一顿饭,对你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他突地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你之前不是让我替你安排流产手术么?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下周六先做个检查,然后在安排时间做这场流产手术。”

“流产手术很重要,不能随便,若是太随便了。也会闹出人命的,你说是不是?”

静静心头一紧,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是打算在流产手术上做手脚,他是真的打算要她的命。可是她明明早就已经不在乎这条命了,为什么现在却这般恐慌。

为什么呢?大抵是因为最近她感觉到生活有了一丝期望,发现人生并不一定要为别人而活,可以为自己而生。一个人自由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需要顾虑太多。她现在手里有花不完钱的,就算不做唐氏继承人,整天吃吃喝喝,活到寿终正寝,也花不完手里的钱。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可是她终究是忘记了,她的身后是悬崖,稍不留神,她就会掉进万丈深渊。她根本就没有机会,真正的踏入充满阳光和光明的世界。

“怎么?你又想留下这个孩子了?”见她一直不说话,脸色苍白,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景善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她一侧头,便看到他不知何时竟坐在了她的身侧,她都没有丝毫察觉。她愣了愣,干笑了一声说:“当然不是,孩子不健康,我生下来,岂不是害了他。”

“那你在想什么?”

她耸了耸肩,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关于把骆一送去国外寄养的事儿,得提上行程才行。不然的话,到时候谁照顾他,我都不太放心。”

“你对这个孩子,倒是挺上心,他可是晋华的儿子,我记得你以前非常憎恨家一家,怎么对这个孩子,这般用心,还亲自照顾他。随便找个福利院托养,不就行了?”

她笑,并没有看他,只将视线落在别处,笑说:“他毕竟是个孩子,稚子无辜,我报复他做什么。晋华如今得到这种下场,已经够了,我也不想再继续报复下去,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若是再伤害了这个孩子,恐怕等他长大以后,就该回来报复我了。我想这份仇恨,到我这里,也该结束了。我也不想成为第二个晋华。你就当我是给来生积德吧,我可不想投胎做畜生,我还指望再做一世人,老天爷能眷顾我,让我来生幸福。”

“所以,我决定在我最后的生命里,只做好事。不再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她说到这里,原本紧握在一块的手突然松开,她缓缓侧头,对上了他的目光,变得认真起来,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说:“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关于邢司翰的。”

静静从落园出来,夜已经深了。

司机将她送回唐家,她回房的时候,路过书房,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便走到房门前。轻叩了两下门,问:“是二哥吗?”

紧接着,门内就传来了唐立城的声音,“进来吧。”

她应声推门进去,只见唐立城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摁着额头。在公司这些天,她看的出来,唐立城是真的一心一意的在为公司做事,他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让唐氏更加进步,而不是故步自封。

他确实应该当这个继承人,说不准,唐氏在他的手里,会更好。不管以后这个家,是否继续姓唐。

“这么晚,还是忙工作的事儿?”

他笑了一下,说:“我在看企划部对这一整年的计划,不是特别满意,我明天会跟你讨论。”

“不用了,一切都由你决定就行了,毕竟整个唐氏的运作,你最清楚,而我半路出家,哪里有那么大的能力做这个女总裁。只会搅和罢了,而且我也不想当个傀儡皇帝”

“慢慢学就是了,总要有个过程。”不等静静继续说下去,唐立城带着浅淡的笑,用温和的语调宽慰。

静静看了他一眼,自从那一日早晨他说她会帮她开始,他便是真的用心的在帮助她,教她做事,带她在唐氏上上下下视察,让她了解一切。也尝试着一些小的项目,让她自行决定。

唐立建和赵欣在苏林走后的第三天就搬了出去,现在整个唐家,也就他们几个人,冷冷清清,再不似曾经那般热闹,略有些萧条之意。

静静说:“算了,我知道自己的资质。对了,上次我说要给骆一找寄养家庭,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我想近几日把他送出去。”

“噢,已经找了三四家了,正准备拿给你看。我以为你不着急,最近事情又多,所以一直搁置了。怎么突然变得那么着急?”

“你也说了现在事儿忙,我没有时间照顾他,他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有些行为处事上,总该要家里人来教。我实在没时间,也教育不好,所以我想,找个有素质的家庭,那样的话,对他的未来,也有好处,你说是不是?”

唐立城兀自点了点头,说:“那我明天就把资料发给你,你好好斟酌一下。”

静静点了点头,她看了唐立城一眼。想了想,便拉开椅子,弯身坐了下来,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说:“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唐立城见她这样严肃,同样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说:“你说,能帮到的,我一定会帮你。”

“这些日子下来,我知道你是真心在帮助我,不管是不是因为我撞见了你和大嫂的事儿,不可否认,你是真的用了心思,想要栽培我当这个继承人。其实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说说,你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把我从继承人这个位置上踢下去,甚至把我踢出唐家,或者,做一些极端的事儿,以绝后患。但你并没有,原因,我不知道。就当是我运气好,真的碰上了一个好哥哥。”

唐立城微微一顿,不过这话都已经说开了,他便也不再纠结,淡淡然一笑,说:“是因为你撞见了我和赵欣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就会被我架空,做个真正的傀儡皇帝。”

静静只是笑了笑。并不生气,点了点头,说:“也是应该的,我确实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我的母亲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她是被强迫才怀上了我,当然,她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所以怨不得任何人。我虽是老爷子的女儿,但也只是有血缘,没有任何感情。所以对我来说,这个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的事儿,我也一点也不想管,不想参与,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你和大嫂的事儿,我会守口如瓶,甚至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永远不会让他见光。”

唐立城微微敛了神色,深深看了她一眼,察觉到一丝异常,问:“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可以跟我说,不管老爷子跟你的母亲是怎样生了你,到了今天,你总归是唐家的人,始终是我的妹妹。我会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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