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静静走到别墅区门口,刚要掏出手机给顾景善打个电话,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就驶了过来,停在了她的跟前。

车窗降下,里头的司机一露出脸,黎静静就把手机放了回去,拉开车门上了车。

一路上,黎静静都很平静,一句话也没说,没问。

顾景善没有挪地方,还是在半山的别墅里。

推门进去,就看到他衣着整齐,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便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来了。”

黎静静脱掉了厚重的外套,走了过去,“让你久等了。”

“还好,还算快,有一个还没到,所以还要等。”

黎静静坐了下来,将搭在臂弯上的外套,放在了一侧,佣人泡了杯茶过来,黎静静说了声谢,便喝了一口,顺嘴问道:“还有谁?”

“邢越啊,冤有头债有主,不如让你们两个当面说清楚。”

“噢。”黎静静淡漠的应了一声,又喝了一口茶,然后啧啧了两声,说:“顾先生,您这儿是没有好茶了么?”

“呦,是在唐家喝惯了好茶叶,这么快就不习惯了?”

“那倒也不是,有时候也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再差劲的茶叶喝进嘴里还是香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再贵的茶叶,喝道嘴里也是涩的。您说是不是?”

“那你现在这是在间接告诉我,你现在心情不好,是吗?”

黎静静但笑不语,继续低头喝茶。

顾景善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话音落下,屋子里便陷入了沉寂,外面又开始飘起雪花。这屋子里的暖气开的很足,甚至于有点太过,黎静静脱了外套,没多久之后,就觉得整个人热了起来,甚至觉得背后都沁出了汗,怪不得顾景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还卷着袖子。

其实黎静静穿的也不多,棉衬衫加上一件厚一点的毛线衣,里面再加了一件保暖内衣。这样出去,她都觉得冷,可现在她却觉得特的难受,还有点闷。

顾景善看她微微发红的脸颊,笑说:“你要不要脱一件衣服?”

她蹙了下眉,说:“你就不会让佣人把温度调低一点,你这是在烤猪呢?”

“我怕冷,只要寒风一吹,我身上的骨头就会疼,疼的厉害的时候,打止痛针都不行。所以冬天,我甚少出门,温暖必须要保持在这个高度,这样我才觉得舒服。”他勾了一下嘴角,缓缓喝了一口热水,说:“你是不会明白,那种拆骨似得疼痛。”

黎静静不由看了他一眼,他说的风轻云淡,可细细一想,他到如今也不过三十几岁,却落了这样的毛病,可想而知他以后受了多少苦。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这人还能下得了床么?

顾景善像是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笑说:“我没想活很久哦,所以不会有老的动不了的那一天。”

“那你想的还算通透。”这话刚说完,黎静静像是想到了什么,眉梢一挑,问:“那个顾落,是假的?”

她突然把话题扯到顾落的身上,顾景善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反问:“为什么这样说?”

黎静静笑道:“因为你实在是太爱你的妹妹了,可她现在回来,你却把她放在邢家不闻不问,这不是你做事的风格。”

“噢?那我做事的风格是什么样的?”他较有兴趣的问。

“你应该会用一根绳子,把她绑在身上,天天看着她。一定不会让她再跟邢司翰在一起,也不会就这么由着她,让她待在邢家,跟两个变态待在一起。”

顾景善咯咯的笑了起来,懒散的倒在沙发上,摸了摸鼻子,说:“好想很有道理。但我也说过,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你若是真的尊重她的选择,邢司翰像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你就会出手相助,而不是任由邢越那样折磨邢司翰,将他的尊严彻彻底底的踩在脚底下。若是让顾落看到,她会多么心疼,多么难过。若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怎么会舍得让落落难过。所以,在邢家的那位,是假的吧?”

顾景善抿了唇,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黎静静也没有再追究下去,他不说话,她便当他是默认了。看样子,那位真的不是顾落。

她心里头莫名有些失落,若是顾落真的没死,就好了。她想,若是真的顾落回来,顾景善一定没有什么心思再来理会他们这些人,他会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妹妹的身上。

邢越来的有些晚,但到底还是来了。

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阵寒气。黎静静恰好去卫生间把毛线衣脱了,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邢越恭恭敬敬的站在顾景善的跟前,额头上还沾染着点点雪花。

外面的雪下了也有好一阵了,再这么落下去,不知道一会下山的时候,会不会封道。

“正好,可以开饭了。”顾景善站了起来,一声开饭,屋子里的三个佣人便忙活了起来。

只一会的功夫,三个人就端坐在了餐厅里。

顾景善让人开了一瓶茅台,看外包装,是有些年头,属于限量款的了。

顾景善没给黎静静倒,说是女人不适合喝这种烈酒,让用人给她弄了点果酒来。

黎静静笑的灿烂,说:“谢谢善哥体谅了。”

佣人从地窖拿了果酒上来,正准备给黎静静倒的时候,顾景善伸手制止,示意佣人把酒放下就行。

转而,他便看向了坐在左手边的邢越,说:“说起来,咱们三个算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误会,或者纠葛,就在今个说清楚,免得日后争锋起来,我这个中间人做的尴尬。帮谁都不是个事儿,你们说是不是?”

黎静静没说话,只微微扬起下巴,态度坚定,很显然,并不打算跟邢越和解,也不可能和解,绝不和解。

两人都没有说话,顾景善继续,“邢越,黎静静怀玉了,你知道吗?”

邢越闻言,微微挑了一下眉,抬起眼帘,看了黎静静一眼。

黎静静这会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黎静静哼笑了一声,说:“不用看,不用想,这孩子就是王总的。拜你所赐,我就要当妈妈了。”

她这话说的极其阴阳怪气,傻子也听得出来她心里对这件事有多么的介意,对邢越有多么的憎恶。

邢越抿唇浅浅一笑,那一笑,真是刺了黎静静的眼睛,恨不得将碗里的热汤,全部都泼在他的脸上。大概是真的气急了,这个想法才刚过了脑子,她的手就不受控制,拿起了手边的碗,直接将刚盛的汤,往他的脸上泼了过去。

邢越倒是没躲,就这么生生的挨下了这一碗汤。

顾景善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默了片刻,拿了一块帕子递给了邢越,又轻轻的拍了拍黎静静的手背,说:“你怎么这般冲动,有话好好说。”

“我是个女人,又不是君子,我生气我就动手!你管我?”她说的理直气壮。

邢越慢条斯理的擦着脸上身上的汤汤水水,笑说:“浪费了一碗好汤。”

擦完之后,他起身,伸手拿起了黎静静面前的空碗,又帮她盛了一碗。黎静静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然而,邢越什么也没做,只是真真切切的帮她盛汤,然后放回了她的手边,说:“其实这事儿,你也不能全怪我。”

黎静静不屑的哼了一声。

“要怪就怪,阿翰心肠太硬,我都通知他了,他竟然没有去救你,这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儿。”

“你不用把事情推到邢司翰的身上,我跟他没关系,他救我是道义,不救我是应该。可是你,根本就没那么道理来害我!你不但亲自把我送到王总的床上,你还给我打了不该打的东西!你又怎么说?你若真是有心要救我,就不该给我打那种东西!你是存了心思要害我!或者想用这种东西来控制我!其实我跟你之间,压根就没什么可说的,也根本没有必要同桌吃饭,看见你我就想吐,压根就吃不下饭!”

她说着,就想起身,顾景善及时摁住了她的肩膀,将她一下子给摁了回去,乖乖坐好。

他的手不松,眼神示意了一下邢越,说:“还不给唐大小姐倒酒认错?”

邢越还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立刻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拿起了佣人放在桌上的果酒,给她的杯子满上,说:“那时候我还不清楚你的立场,所以下了狠手,我感到很抱歉。”

黎静静很想把那杯酒扫到地上,可顾景善先一步拿起了那杯酒,然后塞进了她的手,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说:“我在这里,就不要做的那么难看了。”

黎静静挣扎了一下,如今的她,谁的面子也不顾,就算是顾景善,她也不会估计半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这世上就没有她怕的人和事儿。

大不了,就是送了这条小命,她甚至都不稀罕。

顾景善不松手,她的力气上抵抗不了他。杯子甩不出去,黎静静恶狠狠的瞪视了他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笑说:“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我现在找人把你强奸了,然后把你的命根子割掉,然后说一声抱歉,你接不接受?”

她没有看邢越,只是看着顾景善。

“知道你生气,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你把他废掉,也不可能退回去,是不是?”顾景善还是耐着性子劝说,可眼里戏谑的意味那么浓,明明就是在看好戏。

黎静静是真的怒,一方面是气邢越,另一方面则是讨厌顾景善那种看小丑戏的样子,自己好像是他的玩物似得,仅供他逗乐用的。

她不再动弹,闭了闭眼睛,收敛了怒意,说“你放手,我现在不跟他计较。”

片刻,顾景善才缓缓松开手,就在他松手的瞬间,黎静静一扬手,直接把杯子里的酒泼到了顾景善的脸上。

那一瞬间,黎静静听到了很清晰的一声吸气声,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极其的安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连站在一侧看着的邢越,都忍不住看了黎静静一眼,不由在心里感叹,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泼他就算了,竟然连顾景善也敢泼,这是不要命了么?

在看她现在的样子,一点儿惧怕的样子都没有,显然是想好了要这样做的。目光显得那样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住,只听得啪的一声,黎静静将杯子放置在了桌子上,然后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是歉意的笑容,说:“真是对不起啊,善哥,我不是故意泼你的,这手啊,实在是控制不住。真是抱歉,太抱歉了。”

顾景善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只一会的功夫,外面就来了一波人,直接把黎静静给围住了,那气势,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了似得。只要顾景善一句话,她现在就能死在她的面前。

黎静静依旧没有任何惧怕的意思,背脊挺得笔直,笑了一下,回头看向顾景善,说:“善哥,这事儿都发生了,你现在就算是宰了我,也不可能倒回到过去了,不是啊?”

话音落下,顾景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侧目看了一眼她那理直气壮,没有办法惧色的样子,摆了摆手,示意那些人退下,然后拿起一块帕子,举到黎静静的面前,就这么抬头看着她,说:“我不要你的道歉,给我擦干净就好。”

黎静静微微吞了口口水,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满是笑意,没有丝毫怒气,也是奇了怪了。眼前这人真的是顾景善吗?是有人戴了顾景善的人皮面具,假扮的吧?

她没有立刻接过,只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满目的探究。

连邢越都不敢相信,顾景善竟然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这一刻,他心里倒是有些没底了,看着桌上那丰富的菜色,总觉的这是一场鸿门宴,黎静静和顾景善合伙起来,谋算他的鸿门宴。

他的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黎静静默了几秒之后,才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帕子,胡乱的在他脸上比划了一下。

等擦干净了,顾景善才说:“闹也闹过了,现在该好好的吃顿饭了吧?”

黎静静也不知道这人肚子里到底揣着什么心思,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说:“我只是想让您也感受一下,被人暗算之后的感觉,一句对不起,可抵不了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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