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见到江承焕,他只将这事听了个大概,就大方地让人将他们安顿了下来,还特意给他们分出一个小院子。一家人他乡重逢,虽然生分隔膜了许多,但不管怎么样,她对小弟的情分始终不变,因此对江承焕也格外感激起来。这个家因为她而暂时有了着落,她头一次感到自己肩上有了重量,心中对自己未来的忧虑也被压了下来,这乱世中本来就有很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何必做无谓的多想呢。
自觉想通了的她,每天都由张妈盯着苦练,技艺越来越好的同时,对自己的优劣也更加清楚,知道自己做哪个动作最动人,也知道该如何一颦一笑勾人心神。
这天她正练完曲子往自己的住处走,却看见江承焕正在她必经的那条道上站着,似乎专在等她。
商乔幽恭谨规整地走过去,低头敛衽朝他行礼,口中道:“殿下万福。”
江承焕多时不曾见她,此刻看她款款下拜,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商乔幽雪白如玉的一段脖颈,心中如同羽毛拂过般痒痒的,只觉得将她送出去真是舍不得。但他强自压下,只看着她道:“你父母在府中吃住都还习惯?”
商乔幽知道这是他说正事之前的随口一问,也就答道:“他们受王爷的照顾吃住无忧,只是感念王爷的恩德无以为报心里很是不安。”
江承焕听了笑望着她道:“你当真想要报我的恩?”
商乔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平静道:“当然是真的,王爷的恩情奴婢不敢忘。”
“好,”江承焕似乎很欣赏她的态度,开门见山道:“我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就看你愿不愿意。”
商乔幽这些日子想得通透,他们一家子在他府上白吃白住饱受优待,凭什么呢,因此早就知道总有要用她的一天,便神色如常道:“王爷要奴婢做什么?”
江承焕对她这样冷静的态度有些意外,但转而就很满意了,看来这些日子张妈教导得不错,于是道:“我要将你送给一个人。”
“什么人?”
“景王,”江承焕眼冒寒气,转过身望向扶疏的花径,“也就是我那六弟。我要你留在他身边,做我的眼睛。”
商乔幽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在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调教这么多的美人,她们让他耳聪目明,是他无往不利的利器,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成为她们中的一个。可是饶是她再愚蠢,也知道越是高处越是福祸难测,不由紧攥着衣袖强自镇定道:“你要我去景王府做你的探子?”
江承焕转脸望向她:“没错,怎么样,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商乔幽脸上青白不定,只要她答应一声,从今以后自己就站在深渊之上回不了头了,可她既不敢不答应,也不敢答应,因不敢对上江承焕的眼睛,只能紧张地低下了头。
见商乔幽只是咬着她那令人垂涎的嘴唇不说话,江承焕转身走近了她,抬起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望着自己,含笑道:“你不愿意?”
商乔幽下巴被她捏在手里,无助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愿意咯。”江承焕又道。商乔幽白着脸仍是摇头。
“何必想得这么复杂呢?”江承焕深知越是这样的事越要出于自愿,他的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的下唇,缓缓道:“这件事一点儿都不难,只需要你用你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替我看一看,然后告诉我就可以了。她们都做得很好,你也能做得很好。”
他感受着她唇瓣的润泽,又道:“这可是件对你我都有好处的事,你想想看,就算饥荒过去了,难道你还要和你的父母回到那处穷乡僻壤,卷起裤腿浸在泥巴里,做永远都做不完的活儿,吃着难以下咽的饭菜?你忍心再把你这张漂亮的脸放在太阳底下晒吗?只要你能得到景王的宠信,你依然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你的家人也能在我这里得到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安乐,而得到这些只需要你一点儿小小的付出,你看如何?”
他的声音轻柔中带着一股奇特的力量,似乎可以把人融化,商乔幽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想到这几个月来锦衣玉食的日子,又想到在此之前的凄苦,真是恍如隔世。从小在亲生父母膝下养尊处优的记忆都鲜活了起来,他说得对,她已经不敢想象再和养父母过一遍那样的日子了。
“我去。”商乔幽终于道:“可如果我没办法留在他身边呢?”
“这个你放心。”江承焕对她的表态似乎并不意外,“只要他见了你这张脸,就一定会让你留下来。”
商乔幽并不知晓他话中的那份深意,又问:“那我要怎么接近他呢?”
“当然不能就这么直接送你过去,所以可能要你帮我演演戏。”
“奴婢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江承焕道:“明天他的马车会经过兴平街,到时自然会有人带你去,然后告诉你要做什么。”
他眸光在她面上一转,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总之,你想办法让他看到你的脸就行了。”
商乔幽谨记他的这句话,回房之后不由自主地拿起铜镜端详起自己的脸,一张鹅蛋脸上明眸皓齿映着翦水双瞳,她盯着镜子微微一笑,起先那笑容还浮泛发硬,后来越笑越熟练,从心而发清丽动人。
第二日,她便由一个下人带着在兴平街上等了快两个时辰,街上车马密集,那人一双眼睛紧密地盯着来往的马车,突然那双不断搜寻的眼睛在一辆挂着景王牌子的马车上定住了。看出赶车的正是景王家里的车夫,在商乔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观察好位置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就是那辆,去吧!”说着隐在人群中将她大力一推,商乔幽毫无防备,一个站立不稳往前扑了出去,刚好落在那马扬起的铁蹄之下。
车夫眼前一花,就看见一个人影当街倒了下来,这一惊吃得非小,车夫赶忙使足了力气拼命往后勒住缰绳,整张脸因用劲过大而绷的青筋直冒,连人都快仰面倒了下去。那马被他这样下死力扯着,一双前蹄硬是落不下去,人立起来嘶鸣着,扭腾了几下被缰绳带着偏到了一边。
车夫惊魂未定,朝着倒地的人便骂:“你这人是没长眼睛,还是跑来送死来了!”
商乔幽被那双高高扬在她眼前的马蹄下懵了,下意识紧闭的眼此时才睁开,却完全没有听到车夫在说什么,只是意识到自己没被马蹄踩死,马上就想到江承焕的话。该怎么留在他身边呢?现在自己要怎么做?
她喘息着伏在地上,脑中一团乱麻,忽然听见车中响起了一道声音:“怎么回事?”继而车帘掀开一角。商乔幽紧张至极,脑子里的东西一下子全使不出来,情急之中干脆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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