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轻轻点了点头,易冬辰也没有再言说,心意相通的两个人,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点到就行了。

到了墓园的时候,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也许老天爷也认为这样的日子如果不下点雨,不是很应景吧。虽然不是清明节,但是颇有些“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意思,整个墓园里鲜有人迹,一派肃杀的气氛蔓延着

木子举着把黑伞来到那方不大的,每年只会来一次的那方小格子,那是她妈长眠的地方,原谅她的不孝,每年也只有这一天,她才会放下伪装,来这里彻底的痛一痛!

不管平时的木子显得是多么的无谓的多么的坚强,她都没有办法骗自己,在妈妈的面前,她一直是脆弱的,小时候,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会害怕,因为想到有妈妈,妈妈是万能的,所以从来都是糊涂胆大的。

后来妈妈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明明很害怕,但是却只能装作不害怕,因为她越害怕,别人的欺负就会越厉害,所以她不敢害怕!

易冬辰一直陪在木子身边,木子的身子多有不便,所以易冬辰一直扶着她,就怕她有什么闪失,当然全程他的神情也是肃穆的。

不过当他们到了的时候他们发现有一个人比他们更早,已经来到了墓碑边,下雨天,有些雾气蒙蒙的,看不清楚是谁,走进一看,才发现是木远清。

他就那样靠在林妍的墓碑上,脸上还有未干涸的痕迹,眼睛闭着。似乎是睡着了,细雨已经打湿了他的头发,但是他似乎浑然不知!这个样子多少落寞,多少苍凉,让木子忍不住都鼻头一酸,爸爸分明是爱着妈妈的,而且爱的很深沉,否则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了,妈妈的忌日他还是无法释怀!

但是木子不懂的是,既然爸爸妈妈如此相爱,为什么会分开,以至于现在天人永隔,木子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和妈妈离开的那一天,正是张兰嚣张的进来的那一天!

木子是怨恨过爸爸的,可是后来的相处中,发现爸爸或许也是有苦衷的,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这苦衷是什么,但是木子就是这样原谅爸爸了。

木子走过去,有些艰难的扶起木远清,天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弯腰下去是有多艰难:“爸,在下雨呢,为什么不带把伞?”

看他脸上全是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身上的衣服也被打湿了,这样子,真的有些狼狈不堪!

木远清听见木子的叫唤,才睁开了眼睛,刚才他是真的睡着了,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过来和林妍说话,而每年他都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可是从来也没有在睡着的时候梦见过林妍,看来林妍还是不愿意原谅她啊,连一个梦境都不愿意给他!

易冬辰赶紧将伞拿过来,给木远清打上!

木远清看着木子和易冬辰,似乎有些责备:“木子,你肚子都这么大了,马上就要生了,来这里,也不怕沾了阴气?”

不管怎么说,墓园都是阴气极重的地方。

民间一直有传说,说是孕妇容易招惹脏东西,没想到木远清也是这么迷信的,所以才会责怪木子今天不该来这个地方。

不过木子没有计较木远清的迷信,只是淡淡的问了句:“爸,如果让你不来,你会吗?”

她和木远清一样,都深爱着妈妈,这种感情,木远清不是更应该能够体会吗?而且她和爸爸是妈妈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两个亲人了,他们不来看,不记着今天这个日子,还有谁会记住?

木远清沉默了,他不会,所以木子也不会!如果没人来,林妍会有多孤单?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两个人还记得她了!

木子放上带来的百合,这是林妍生前最钟爱的花,她为人也和百合一样,不知道是该说百合如她,还是她似百合,只是这样一个女子还未绽放的彻底,就凋零了。

木子眼睛中也有着一层湿气:“妈这辈子活的苦,死后倒是安静了!”安静到快被世界遗忘了,安静到只有一个人躺在这。闲看春花,淡看秋月!

人世间的过过往往,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和她再无牵连,也许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只是她是解脱了,却留给活着的人一世的念想

此时的木远清显得尤其的伤感:“你妈是个好女人,只是嫁给我,委屈她了!”

如果不是嫁给他木远清,也许林妍的历史就会被改写,如果不是他一时糊涂,林妍就不会郁结于心,最终走上不归路,木远清不知道如果当年不是因为还有年幼的孩子需要抚养,自己会不会追随林妍而去!

易冬辰开口:“爸,木子,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今天是来看妈的,应该和妈说些开心的事,让妈也高兴高兴!”

易冬辰知道这样的日子是伤感的,但是他如果不出言的话,父女俩就会一直沉浸在往事里。这对于现在的木子来说,不是好事。

木子点头,赞成易冬辰的说法,摸着自己的肚子:“对,妈,你看,您马上就有外孙了,等他长大了,我就带他来看你!”

木远清也附和:“对,林妍,你就安息吧,咱们的女儿现在很幸福,女儿和女婿的感情很好,你可以放心了。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再多的道歉都没办法弥补我对你的伤害,但是如果我不说,我不知道还可以有什么方式可以减轻我内心的愧疚!”

唯一让木远清欣慰的就是现在木子和易冬辰的感情了,总算是木子圆满了,要不然他对林妍的愧疚又会多加一层,他实在是欠林妍太多了

可是突然又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木远清,你说你对不起她,你难道就对得起我吗?”

本来墓园里很安静,今天下雨,本来来的人就很少,这一声吼倒是很突兀,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众人回头,原来是张兰一脸气呼呼的过来了,木远清脸拉下来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兰满脸的愤怒:“我说一大早上就看不见你人,原来你在这里,你这是老了,可是记性好的很哪,这么多年,就是这一天你不曾忘记,她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

张兰一大早上起来就没看到木远清,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个遍,后来一想,今天是那个女人的忌日,不能怪她记得这么清楚,只能怪木远清在每年的今天都会惹她生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心里始终还是只有那个女人,没有她,这让她怎么能够不生气?

木远清听着声音,如果不是木子和易冬辰在这,如果这不是在林妍的墓碑旁,也许木远清就发作了,但是此刻他只能压下火气,沉着声音:“你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回家说,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撒泼?”

这是在林妍的墓碑旁,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在这里撒泼,林妍活着的时候,他没有给她安静的生活,死了,他要确保她绝对的安静。

张兰偏不:“我为什么不能说,我今天还就是要在林妍的面前,和你说说清楚,你到底是对不起谁?当年我带着木容,被你抛弃,受了多少白眼,糟了多少罪,到头来你心里只有她,现在还说你对不起她,你就对得起我?”

张兰的情绪和激动,当年她生下木容,逼着木远清离婚,木远清就是不离,以至于她和木容过了那么多年苦难的日子,他有什么对不起那个女人的?婚是她自己要离的,命是她自己不要的,为什么一个死人还要来影响她的生活这么多年?

凭什么凭什么,张兰越想越生气,难道她张兰活生生的一个人还比不上一个死人?

张兰走近木远清,面色狰狞可怕,就像发了猛的野兽,随时要将人吃掉一样!木子怕木远清受到伤害,但是自己现在大着肚子,断然不能以身犯险,所以就给了易冬辰一个脸色,易冬辰会意,直接挡在了木远清的身前。

张兰看着易冬辰横在她和木远清中间,很不高兴,以前她是有些忌惮易冬辰,因为木家要靠着安氏,而易冬辰又是安若素的儿子,安氏的总经理,她当然对易冬辰要极尽讨好,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腰板硬了,因为自己的女婿安若文才是安氏的总裁,如果木氏再需要钱,她直接和木容说就行了,安若文那么爱木容,还不是对她言听计从?所以她才不怕易冬辰了。

张兰双手叉腰,横眉怒目:“易冬辰,这是长辈的事情,你一个小辈在这插手,你觉得合适吗?”

她现在要和木远清清算的是陈年老账,是她和木远清还有林妍之间的算不清的账,和他易冬辰有什么关系,他做什么要在这多管闲事?

易冬辰哼一声:“我易冬辰做事情,向来是我觉得合适就合适,不需要那么多的理由,而且,我眼里的长辈可不是像你这个样子的!”

易冬辰说的沉沉的,一副特别欠揍的样子,易冬辰对安若素简直不能用厌恶这个词来形容了,要不是看着木容和安若文的份上,她绝对是他易冬辰这辈子要打的第二个女人,第一个是沈清宛。

木子憋住了笑意,看着张兰变色的脸。吃瘪的样子,顿时觉得很爽!自己虽然很多时候也很想狠狠的和张兰理论一番,但是大多时候还是算了,不是她怕她,而是怕木容和爸爸夹在中间为难,但是现在易冬辰做了,她当然觉得很爽!

可是张兰还是不罢休:“就算你不认为我是你的长辈,但是我的女婿是你的舅舅,这是事实,就凭这一点,你也得对我尊敬点!”

张兰一口一个别人要对她尊敬,其实说白了,就是大家都对她不尊敬,她只不过是心里自卑罢了。但是像她这个层次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尊敬不是靠自己争来了,真要别人尊敬你,得让别人发自内心的觉得是值得尊敬的。

易冬辰双手环胸,又一次否定了她:“我易冬辰做事呢,还有一点,就是丁是丁,卯是卯。从来不会混合,也就是说,你是你,舅舅是舅舅,在我这里毫无关联!”

想拿舅舅绑架他,简直太好笑了,如果他因为这样就会妥协的话,就不会是那个令海城商界闻风丧胆的易冬辰了。

张兰气的哆嗦:“易冬辰,再怎么说你也得叫我一声妈,安宅就是这样教你大逆不道的吗?”

她怎么说也是木子的继母,按照规矩来讲,易冬辰本来就该要叫她一声妈!

易冬辰又是摆摆手,并且指了指墓碑:“她才是我妈!”

笑话,这样嚣张跋扈,不可理喻的老妇人,配让他叫一声妈?

张兰肺都要气炸了,但是她又不能对易冬辰怎么样,只好冲着易冬辰后面的木远清吼:“木远清,你是缩头乌龟吗?你为什么不敢面对我,你上次说的,等到木容和安若文结婚之后,就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你的答复呢?你个骗子你个骗子!”

张兰激动的说着,还踢了一脚旁边林妍的墓碑,她认为这一切,她一切的窘境都是林妍造成的,所以即便是她死了,她也不会原谅她!

原来那天安若文和木容还有木阳走了之后,木远清和张兰说的是等到安若文和木容结婚之后,他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让她不要在结婚之前大闹。而现在,木容结婚已经有段时间了,但是木远清还是没有动静,所以张兰气愤了。

张兰这一脚踢的将所有人都惹怒了,死者为大,但是她竟然不可理喻到对死者不敬,易冬辰的手早就痒了,但是还没有等他们有所作为,张兰的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顿时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就起来了,是安若素,安若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看到张兰的行为,忍不下这口气。直接给了张兰一巴掌!

木远清看着,无力的很,虽然张兰被打了,不过她也不想管张兰了,这个女人是自找的,是咎由自取,他也管不到她,今天他只想把多有的心思都放在林妍身上,他蹲下去,坐到墓碑旁边,细细的擦拭着上面被踢的痕迹。那样子极其认真,就像一个孩子心爱的玩具弄脏了,他在细心擦拭一样!

张兰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相信安若素竟然会打她:“安若素,你凭什么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安若文是我的女婿,是你的弟弟,论辈分,你打得了我吗?”

自从安若文和木容结婚之后,张兰每每和任何人说话,都离不开安若文和木容,似乎她的世界里有了他们,就再也不需要发愁,安若文和木容是万能的。

安若素看着自己的手,真的是对这个女人痒了很久了,她不急不慢,缓缓开口:“是么?我就是打了,你怎么地?”

最讨厌她总是拿木容说事,蠢女人,根本就不知道这根本就是在给自己的女儿找麻烦!

那个样子是那样的轻视,那样的不屑,张兰觉得自己的尊严收到了严重的侮辱,但是安若素盛气凌人的样子又让她不敢还手,只能又冲着木远清吼:“木远清,你是死的吗?你就由着别人样这欺负我?”

怎么说她张兰也是木远清的妻子,现在他的妻子被人打了,他当真可以做到袖手旁观?

但是木远清就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只是细心的擦拭着墓碑,无比的专心,无比的痴情!

张兰彻底绝望了,不过要是真的将她惹急了,她又岂是好欺负的,尖尖着嗓子不饶人:“安若素,我要告诉木容,她现在才是安宅的女主人。你现在什么也不是!”

在张兰看来,安宅里虽然住着易冬辰和木子还有安若素,但是毕竟是安宅,易冬辰姓易,没有木子和易冬辰什么事,而安若素已经退居二线了,就算没有退居,也只是个女儿,安宅真正的继承人应该只有安若文,那么木容就是安宅现在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所以得罪了她,就是得罪了木容,木容一定会为自己讨回公道的。

安若素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和这样的女人对峙,她觉得简直都侮辱了自己的身份,想她安若素一生在商场上驰骋,对手从来都是很强大的,从来不是张兰这样没品到掉渣的女人,刚才如果不是看她侮辱林妍,她连打她都不屑于,打她也是脏了自己的手!

“你这个愚蠢的女人,我劝你不要拿木容说事!我们安宅娶的是木容。不是你,你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如果说一定要是什么的话,那就是抢了我闺蜜老公的恶毒女人!”安若素毫不留情面,是木容嫁到了安宅,张兰的样子就像是她自己嫁到了安宅一样。

说完这些,她就不欲纠缠了,她今天是来祭拜林妍的,其实这么多年,她每年都会来,只是今年来的特别早,遇到了这么多人。

张兰受不了安若素轻视傲慢的态度,她女儿嫁给了他们家,他们家就应该对她尊敬,就应该捧着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她恶言恶语,冷嘲热讽!

俗话说,狗急了会跳墙,张兰这样的人其实连狗都不如的,所以她急了,自然会做出一些比跳墙更极端的事情来!

只见张兰猛的扑向安若素,用力的一推,安若素没有料到张兰会有这一招,一时不察,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墓碑旁边的楼梯上!

因为林妍的墓碑是在最边上,所以边上就是上下的楼梯!

木子吓得呼吸都快没了,大喊了一声:“冬辰,快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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