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方淮猛地一顿,垂眸正对上优柔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她不如优优的粉嫩健康,脸色透着病弱的苍白,戚方淮的心一软,压着把孩子一脚踹出去的冲动,俯身拉开优柔的胳膊,戚方淮抬头拧着眉宇对夏母说:“伯母,之前你也看过亲子鉴定报告了,优柔并非我的女儿,你们今天过来是想做什么?”

“我去不同的医院做了十几份鉴定,结果都表明优柔和你有血缘关系。”夏母从包里拿出那些报告单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起初她有理由怀疑女儿伪造,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只能说她错看了戚方淮,九年不见,戚方淮是真的变了。

戚方淮的眉心直跳,夏瑗为达目的竟然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骗,利用亲生母亲逼他承认优柔,而夏母当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认定他逃避责任,他简直百口莫辩。

“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优柔眼中噙满泪水,上前再次抱住戚方淮的腿。她真的想有个爸爸。

戚方淮俊脸抖沉,既然没办法跟夏母几人讲道理了,那他只有让家里的保镖把几人赶出去,一个眼神示意,佣人就出去叫保镖了。

“戚二少别紧张。”顾北城不想跟戚方淮大动干戈,他眯起眼眸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勾唇笑着对戚方淮说:“如今你们戚氏正面临着最大的危机,今晚你赶我们出去的消息若是传了出去,恐怕这几天你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其实这件事很容易解决,只要你娶了我妻子的妹妹,夏家和顾家都会帮你度过这次危机,联姻是最有效的方式,二少何乐而不为?”顾北城的打算是插手戚氏的运作,他安排商业间谍潜伏在戚氏,为他吞并戚氏铺路。

戚方淮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凌厉的目光看着顾北城,浑身上下散发着压迫的气场,“合作可以,但我绝不会娶夏瑗。”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顾北城双腿交叠而坐,看上去风度翩翩的,满含笑意的眸子对上戚方淮的视线,从容自若地说:“我妻子的妹妹为你耗费了大好的青春,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孩子抚养长大,你必须对她们母女负责。不然我们凭什么帮你?不要忘了是你戚氏有求于我们,那就拿出最起码的求人姿态来。”

呵,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戚方淮在心里嗤笑,如果救戚氏的代价是娶夏瑗,那么他宁愿宣布戚氏破产,戚方淮薄唇微启,看着顾北城吐出阴鸷的话语,“不可能。”

然而话音刚落下,另一处沙发上的戚望川拿了文件甩在桌子上,俊脸威严不容置疑地对戚方淮说:“我已经在合同上签字了。方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了整个戚家家族的荣辱兴亡,你只有牺牲你个人婚姻。”

什么?戚方淮胸口一震,猛地看向戚望川,回过神后他几步走过去拿起那份合同,只见末端戚望川已经签了名,连章都盖上了,也就表明这份合作条约具有了法律效应,戚方淮眼前发黑差点栽在地上。

“戚望川!”戚方淮失去理智,当着众人的面反手把文件夹甩在戚望川头上,他俊脸苍白,胸腔剧烈震动着,戚望川手中虽然没有实权。但在公司还能做主发号施令,今天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拿了公章与顾氏签下合同,他千防万防,没想到最后是亲生父亲出卖了自己。

真可笑啊!

戚方淮的眼眸猩红,拳头紧握发出“咯吱”的声响,是他对戚望川太仁慈了吗?戚望川根本没有丁点悔过之心,从始至终他为了自己的地位不惜伤害自己的妻子和他这个亲生儿子,戚望川的良知早就没有了。

顾北城的目的达成,也只是过来通知戚方淮一声,见两父子要吵起来,他和夏母几人没有再待下去,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客厅里只剩下戚望川和戚方淮两人,戚望川的额头被钢铁文件砸破,鲜红的血冒出来,他抬手抹了抹,躲闪着戚方淮质问的眼神,脸色紧绷着冷硬地重复道:“我是为了戚家。”

这些年来他居于高位,从来都是别人求他合作,如今被封碧芝害到这种地步,儿子又夺走了他手中的权利,他无比落魄又卑贱,以前的仇人全都落井下石,只要一出现就能听见他们的嘲笑和唾弃,让他像是个丧家犬一样,他根本没法出门了。

他想要自己的尊严也不可能了,为了救戚氏,他只能求助讨好顾氏,昔日商场霸主牺牲到这种地步还不够吗?所以让儿子娶夏瑗并不算过分,他不能让百年家族戚家毁在自己手里,由奢入俭难,他更不想失去如今的地位和荣华富贵。

戚望川想起当年戚望杉在牢狱里请求他放过大嫂一家人,而大嫂也跪在他腿边哭着泣不成声地哀求,他没有心软,对所有威胁他地位的人赶尽杀绝,那个时候他何其风光不可一世?

如今终于轮到他了,果真是作孽太多。

“戚家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戚方淮遍布血丝的双眸里浮起潮湿,又痛又怒,从未像这一刻如此怨恨戚望川,戚望川作茧自缚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拉上他这个儿子。

戚家家产对他来说已经唾手可得了,可现在却变成了他最大的负担,而他有退路吗?没有,他逃不掉的,从生在戚家开始,就注定了他必须承担起自己的使命。

“你和夏瑗可以做契约夫妻,暂且隐忍一段时间,等以后戚氏东山再起了,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戚望川心里很清楚儿子放不下曲意璇,但曲意璇对他们戚家毫无用途,相反只会牵绊儿子,以前他不管,现在他绝不允许儿子和曲意璇在一起。

呵呵,戚方淮觉得讽刺又可悲,他不想再和戚望川争论,用力点点下巴咬牙切齿地说:“行,我娶夏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暂且答应顾氏的条件,总有那么一天他会全讨回来,让这些人付出惨痛的代价。戚方淮想到和楼珏迹在一起的曲意璇,他心痛得难以呼吸,闭眼许久才缓过来。

戚方淮一挥手,吩咐进来的几个保镖把戚望川弄到楼上的卧室,既然戚望川不让他好过,从今天开始他就把戚望川软禁起来,不让戚望川踏出房间一步,他们两父子就这么互相折磨吧。

戚望川脸色铁青,勃然大怒地骂着戚方淮是逆子,戚方淮转身阔步走出去,“砰”一下把门摔得惊天动地般响,外面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戚家偌大的庄园里静谧祥和,可戚方淮却是满身萧索寂寥。

离开戚家后季然发来短信告诉他去医院没有找到曲意璇,可能是楼珏迹给曲意璇换了地方,保镖严阵把守她根本无法靠近,戚方淮听完后站在原地僵硬许久,慢慢地放下举着的胳膊,手机掉在地上,戚方淮笑着笑着,眼中的热液就涌了出来。

曲意璇生完孩子后就和楼珏迹在一起了,但就算要跟他分手,为什么连只言片语也没有?以这么残忍的方式离开了他,他很想问问以往曲意璇给的承诺都作废了吗?

她说永远不会离开他、一辈子陪在他身边等等这些甜言蜜语全都回响在耳边,此刻却变成了一个笑话,他那么害怕被曲意璇抛弃,可最终曲意璇还是不要他了。

“为什么啊?!”戚方淮突然嘶吼出来,握起拳头用力砸在一棵松柏树上,指尖很快鲜血淋漓,他低着头浑身颤抖,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竭力压制着哭泣,悲伤无助得像个孩子。

这天晚上戚方淮拎着几十瓶酒去了山上的墓地,他坐在戚方溯的墓碑前,打开酒瓶子倒掉白酒,自己拿起另外一瓶大口大口地喝着。痛极时,他泪眼模糊地看着墓碑上戚方溯的照片,万念俱灰呢喃低语,“为什么九年前那场事故中死得人不是我?”

“大哥,我好累。我宁愿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你,你知道我活着有多痛苦吗?”戚方淮自言自语着,然而墓地里阴冷空旷,只有夜晚的风呼呼吹过去,无人回答男人。

这一晚他和长眠于地下的几百个戚家人一起度过,喝醉后背靠在墓碑上睡着了,腿边横七竖八倒着酒瓶子,月光洒在他身上,显得无比落寞寂寥。

第二天早上季然赶过来把戚方淮送去医院,他昏迷了两天,再醒来时催眠师已经成功催眠了简约,他去机场送简约离开,人潮涌动,他红了眼喊着简约,“大嫂。”

“你是谁?”简约穿着一身风衣,打扮时尚利落,顺直的长发披散在肩背上,摘下脸上的黑超望着戚方淮时,女人的长发在空中扬起弧度,她眼中和唇畔都是笑意,人生如初见,柔柔婉婉的模样,“我们认识吗?”

戚方淮忽然觉得心酸至极,简约全都忘记了,不只是戚方溯,季然告诉他所有跟戚方溯有关的人和事她都不记得了,这样挺好的,从此往后简约开始新的生活,他和大哥再也不亏欠简约了。

“不认识。”戚方淮摇摇头,打过招呼后转身离去,而简约也往安检处走,中途戚方淮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

简约的背影高挑潇洒。对于她生活了三十年的城市毫无留恋,告别所有的前尘过往与悲欢离合,半个小时后飞机冲上云霄,一切至此画上句号,转瞬沧桑,戚方淮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简约。

“催眠术真有那么厉害吗?不如让那个催眠师帮忙让我忘记曲意璇吧。”回去的途中,戚方淮坐在后座突然对季然说。

季然猛地踩下刹车,回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戚方淮,“二少!”

“开个玩笑而已,我可舍不得忘记曲意璇。”戚方淮勾唇自嘲又苦涩地说,没有记忆的人无疑是可悲的,而他宁愿做个有着七情六欲之人。也不想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所以哪怕他爱曲意璇爱得很痛苦、很艰难,他还是会坚持下去,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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