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不久,严煜缓缓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挺直了背脊,淡淡地扫视了我一眼。
我提在嗓子眼的心还没能落下,他便似笑非笑地说。
“苏南,想拖延时间,是吗?”
“没有。”
我尽可能把声音放低,试图掩饰住其中的恐惧。然,只是简简单单地两个字,我说得都有些含糊不清。
“你不用太紧张,至少现在我不会让你那么痛快的死,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磨。苏叙曾受过的伤,你要用双倍补偿。”
他这么说,我也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做。
虽然我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但颈处流出的血不是假的。其实他割得不是那么深,并非因为手软,只是怕力道太重,我死的快。
片刻。他绕到我的身后,松开了我的双手,只是我还没能轻松几秒,他就将我的手又捆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随即他就半蹲在了我身前,尽量与我视线齐平。
“很好奇苏叙为什么会跳下去是不是?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我点头,咬牙回。
“是,我不知道。”
听到否定的答案,严煜眯紧了眸,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眼神一变又变,确定我不是说谎,怔了怔,但很快,他又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单手摸着下巴,不屑道。
“呵,真是辛苦周哥了,费尽心思保护你。做了那么一次好人,还舍不得告诉你。”
我没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奕琛保护我?刚动了动唇,他就继续道。
“那天晚上,我的确在,我也比你更先见到了苏叙,我让他走,让他离开这里,让他不要管你”
严煜的声音越压越低。似乎在极力地克制些什么。他眸光微闪,一点点回忆着苏叙死的那一晚。静默了许久,他稍稍抬高了下巴,语气中满是苦涩。
“我和他认识了那么久,他第一次也是唯一次不听我的劝告。为的不过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活着。我这么拉他、劝他,他都不听。苏南,你究竟哪里值得他这样做,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他眼底的那抹悲痛很快转为了深刻的恨意,“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如期赴约。苏叙压根不用死!该跳下去的是你!是你苏南!”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天台?你们不是说好在那里见面的吗?你说过的话,答应的事,为什么不做到!”
他这么一吼,我整个人都是一愣,慢慢消化下他说的这些话,我背脊不禁爬上了一阵恶寒,手心亦冒出了一片冷汗。
我努力地回想着那晚的每一个细节,苏叙在我上去前,不断地用短信催促我快一点,现在想来,那些简讯应该不是苏叙发的。严煜说他比我更先看见了苏叙,原来监控录下苏叙那些怪异的姿势,是在与严煜拉扯。
我为什么没能赴约?因为周奕琛突然出现把我拦住了,他强制性将我带出了清吧,出去不久,苏叙就坠楼了。
想到这里,我喉咙一紧,不可置信地看着严煜,问。
“你的意思是,如果苏叙不死,我就要死对不对?”
我这么问,并不是被严煜的三言两语所动摇。只是我亲身经历,那晚的确有太多我猜不透的地方。周奕琛的出现也不可能只是个巧合,我太了解周奕琛这个人,他不会做浪得时间且没有意义的事儿。
“可我不懂,是谁”
我唯一确定并坚信的就是我爱了十几年的人,不会是那个双手沾满血的恶魔,若不是他,那便是
“苏南,装傻是吗?你是真不懂,还是不愿意懂?你自己说说,周奕琛那么舍不得你,为什么还是和你分开了?”
“我早就说过,你们的事,不要牵扯到别人!”
“我不仅恨你!更恨周家的每一个人!你查过监控,你看得清清楚楚,苏叙死前见到了谁,你不知道?”
严煜冰冷的声音直击我内心深处,我眼眶发瑟,终于明白了周奕琛之前对我说的那句话。他说他谁都不想在乎,只要我活着。
我摇了摇头,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心底还不断地找着借口。我都不知道自己那么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说到底,我还是自私的。我就是那么怕,我怕我和周奕琛之间只有永远抹不掉的恨。
“是许桃,他最后见到的人是许桃许桃和我哥没有任何恩怨的,她不可能我哥也不会听她的话”
“各为其主罢了,那贱人是谁养的,你不清楚?”
他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我,就是因为我不愿松手放开周奕琛,才会酿成这场悲剧。可事实我什么都没有做。被瞒得最深的那个就是我。但我这么说,严煜会信吗?他不会,就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早就看出了破绽,却始终不愿相信,那么长的时间,我只是活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谎言之中。
“许桃能有什么?她靠得是什么?没有周家,她大抵该在孤儿院长大,哦,不对,她说不定已经饿死在街头了。”
严煜字字句句都在咄咄相逼,这全是我期待的真相,可当它真正解开的那一刻,我心里只有恐惧。就好像严煜扒开的是我的心脏,一点点撕裂,露出鲜血淋淋的肉。
“周连瑞那只老狐狸谁都不会放过的,苏南,你别小看了他。你以为苏叙替你死了一次,自己真能安稳下半辈子了?不可能!”
“现在你肚子里还敢怀着周奕琛的种?养的不错吧,快生了吧?生下来之后呢?周连瑞一直盯着你,他只要知道孩子是周家的骨肉,你说他会怎么做?”
严煜嘴角隐隐一抽,死死地盯着我的肚皮,还伸手摸了摸,我想躲,但没有任何余地躲开。只能看着他的手掌一遍遍抚摸着我的肚子。
“反正你也活不久了,不如我都告诉你吧?就当是买苏叙一个人情,这样我们在地下相见,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话落,他换了个姿势,整个身子向我倾斜,双手不着迹地就抚上了我的颈。他手掌的温度极低,和他这个人一样,触在我的肌肤之上,使得我再多想说的话均堵在了嗓子眼里。那感觉,就像我再多说一句话,他就能生生地掐死我一般。
“周奕琛早就知道你去不会轻易脱身,他为了让你活命,把苏叙当成了一枚废子!他明明有余地阻拦,可他没有你很好奇许桃对苏叙说了什么吧?我也是那么好奇,所以我只能忍,一直忍着,忍到苏叙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了一块墓碑。我也曾安慰自己。这是他选择的,我都答应他放任他那么一回。但他离开了,我还是后悔了。”
顿了顿,他渐渐地收紧了指间的力道,窒息感瞬时而来,我咬紧了牙关,不自觉地扬起了下巴。
“苏南,许桃说,如果他今晚跳下去,兴许周连瑞会放过你。她说,周连瑞也不那么想把你逼上绝路,只是想让你体会一下失去最重要的人究竟是怎么的感觉。说白了,死总是那么简单,活着才能慢慢折磨不是吗?比起身上总会愈合的伤疤,心里的伤,才是无法轻易忘记的。”
“只可惜,苏叙的死好像对你没什么影响,你从前怎么过,现在依旧可以怎么过。你甚至一步步吃下整个苏氏久泰,没有周奕琛,你还有梁毓言,你利用所有人,只为了自己。”
明明他眼底满是痛楚,可说出的话却无比平静,不痛不痒,就像在叙述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一般。
“我跟着你那么久,每天看你和梁毓言笑着分别,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我觉得你的笑容才是最大的讽刺。你踩在亲人的尸骨之上,爬到今天的位置,午夜梦回,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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