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齐走过来,先问了林海怎么样,我知道他在问曾念的情况,就替林海回答他,“还没醒,高纯度静脉注射。”
我说的很简洁,知道李修齐完全能明白我说的意思,也知道曾念的境况,有多糟糕。
李修齐听完我的话,转身走到玻璃窗前往监护室里看。
等他转头再看我的时候,目光里多了几分忧虑的神,他摘下了手上戴着的手套,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他在禁毒口上认识的人,是在问曾念这种情况哪里治疗效果最好。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开始发热,心里百味杂陈。
讲着讲着,原本背对我的李修齐一转身,沉凝的眸子盯着我,“去国外没问题,那你再问问那边的具体情况,赶紧给我答复好,谢了。”
终于放下手机,李修齐绷着下颌线又去看监护室里的人,林海朝他身边站过去,没几秒,我听见他们两个几乎同时喊了起来,“睁眼睛了!”
我跟着从长椅上一下子站起来,起的有点猛觉得头一晕。
李修齐的手很有分寸的扶住了我的胳膊,我抬头就近距离触上他的目光,听到他对我说,“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有我在,没事的。”
十分钟后,我再一次走进了监护室里,这一次看到的曾念虽然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可他的眼睛真的睁开了。
我几步走到了病边上,稍微侧身靠近他,曾念的眼神像是找不到焦点,眼睛只是半睁着,像是很快就撑不住会再次闭上。
我突然很害怕,伸手就去握他的手。
曾念的眼神在慢慢动着,好半天才移到了我的脸上。
可他的注视很陌生,像是根本不认得我是谁了,我着急的用手使劲握了握他的手,忽然就看到曾念苍白的嘴唇颤抖起来。
可他的手毫无反应,尽管我从他眼睛里能看出他很想用力。
他能这么快睁开眼睛苏醒,医生已经说很难得了,可他身体太虚弱,在高浓度毒物的侵蚀下,什么都做不了。
我低头,把脸凑近到他面前,轻声跟他说,“曾念,我和宝宝在看你,你看见我们了吗?”
曾念一下子闭上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
我以为他感觉不好了,正要喊医生,却听见了很微弱的一声,“宝宝”
原来他真的清醒了,认得出我是谁,我赶紧抬手去小心的摸着他的脸,“对,宝宝跟我来看你了。”
“不是,宝宝是你,我的年宝宝。”曾念很吃力的说完这句,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可没笑出来,刚才那句话好像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
再想笑就得缓一阵了。
我这时心里却平静极了,没有想哭的感觉,只是听了他叫我宝宝,就忍不住笑了。
多少年前了,我跟他正式开始的时候,我总逼着曾念给我起一个只有他才会叫我的昵称,因为那时候身边的同学朋友,跟自己的恋人都有这样的称呼,只有曾念不是叫我年子,就是直接叫名字左欣年,听起来一点都不亲密。
可他就是不肯,说我无聊。
那时候我跟他说过,我喜欢让他叫我宝宝,年宝宝。
那时候的他,给了我好大一个白眼,从来没这么叫过我。后来我们重新一起,结婚怀孕他都没叫过,我自己都忘了这些,没想到今天他却叫了出来。
用那么无力那么小的声音,叫了。
他满足我的甜言蜜语,隔了这么久姗姗来迟。
“等他出来了,也叫年宝宝,你记得马上叫他,别像对我这样,让我等了这么多年。”我用手轻轻抚摸着曾念皱着的眉头。
曾念目光又失去了焦点,空洞的朝我身边的空气里看着,嘴角一直试图做出笑的表情,可还是不成功。
“苗琳呢”曾念似乎攒够了又一次说话的力气,声音微弱的问我。
没想过他这样了还会问起苗琳,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跟他实话实说吗,告诉他苗琳已经死了,在对他下了狠手之后,跳楼死了。
“是我对不起她和苗语,别为难她,算是我替外公还给她的告诉林海苗,琳的爸爸,就是那个叔叔。”曾念断断续续的跟我说着,到最后只剩下不停的喘气了。
“别说话了,等你好了再跟我慢慢说”我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疼的不行,不想他再说话了。
曾念居然有力气晃了晃头,可目光依旧是散着的,没办法聚拢在我身上。
我的心揪着疼,这种状况对于学医的我来说,很清楚意味着什么,可我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曾念是谁啊,他就算出现了这种不好的状态,也会熬过去的。
他不会有事,一切不好的状态都会被他挺过去的。
“本来想,想等孩子出生的时候再那么叫你的对不起,我又骗了你,没跟你说我回,回奉天,回到外公身边的真正目的在滇越我就,就知道,苗语是怎么死的”
曾念说不动了,半张着嘴,眼神变得更加黑沉。
我喊了医生和护士进来,曾念的嘴唇动了半天,好不容易又说出来一句话,“让他来。”
说完,他再一次昏了过去,我也被护士扶着离开了监护室。
我用手扒着玻璃窗,眼睛始终盯着病上的曾念,林海和李修齐都站在我身后,都沉默着。
心口的疼痛,我已经找不到可以形容出来的词语了。
医生出来说这种情况接下来还会反复出现的时候,林海和医生问着情况,跟着一起走开了,身边只剩下李修齐和我并肩站着。
我忽然想起曾念昏迷前最后说的那句话,转头看着李修齐,“他刚才最后说,让他来,可没说是让谁来。”
李修齐的目光从我头顶掠过,朝监护室里看着,“可能是,说我。”
我心头一颤。
“他的事,你知道多少,你怎么回来了?”我问李修齐,心里实在有太多疑问。
李修齐淡淡的低头看着我,“是他让我回来的,可我没想到会看到现在的情况,舒添还是对他下手了对不起,回来的晚了。”
连他也跟我说对不起。
“左欣年,你必须得挺住。”
这种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毫无意义,我有些麻木的看着李修齐,没任何反应。
我现在想的,只是曾念能好起来,别无他求。
“等他好些了稳定了,你想知道的事情都由我来告诉你,现在你应该去休息,养足精神等着他醒过来。”李修齐的大手,很轻的落在了我的肩头上。
李修齐开车送我回住处,去的是我结婚前住的房子,是我坚持要去那里,那里是离曾念住的医院最近的地方。
一路沉默后,车子停在了我家楼下。
还没下车,我就看见熟悉的一个身影从楼门口里走出来,歪头朝我们的车看着,李修齐把车窗摇下来,冲着外面喊,“白洋,这边!”
突然看见白洋冻得有些发红的脸,我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控制不住了,眼泪无声的从眼眶里冲了出来。
白洋也在我的泪光里跑了过来,一把拉开车门,瞪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
李修齐把我和白洋送到了家门口,并没进去。
“照顾好她,让她睡觉。”他只是淡声跟白洋嘱咐着,眼神一直不看我。
“我知道。”白洋语气肯定的回答着。
进了家门我才发觉,多日不住的家里很干净,白洋说她提前已经过来收拾过了,说着让我赶紧去上躺着。
等我听话的躺下了,白洋端了冒着热气的蜂蜜水给我,看我喝着才小声叹了口气。
“他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挺得住,你最知道我是什么样了。”我握着热乎乎的玻璃杯,跟白洋说。
白洋耸耸肩膀,“我知道,可是没想到,没想到曾念没想到那个舒添居然是做那些生意的,怎么掩饰的那么好!”
是啊,我也没想到那位商界传奇,面容慈和的外公,竟然是贩那东西的幕后大家。
“舒添现在怎么样。”我问白洋。
白洋看着我,“他被抓了,要跑的时候被截住了,听说他被抓后问了曾念在哪儿,告诉他情况后,他一句话没说,只是一直微笑对了,在他车里还发现了向海湖的尸体。”
我眼一沉,向海湖原来已经死了。应该就是我跟她最后通话的时候,就出事了。虽然对她并无好感,可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觉得心里黯然。
等我被白洋监督着闭上眼睛躺下去时,脑子里却停不下来,一直在想各种事情,从前的现在的将来可能发生的,都被我想了一遍。
开始觉得有些头疼的时候,听见白洋开门的声音,紧跟着又听到了李修齐的说话声。
我继续闭着眼睛,这种状态下能让我更清晰地去感受李修齐说话的声音,语调。
等白洋开始说话的时候,我才缓缓睁开可眼睛,手指捏住被子,确定了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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