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齐的声音带着不真实的感觉,听进我的耳朵里。
“喂,是我。”
我走到客厅里,才声音不大的回答,“知道,我知道”
知道是谁,可我却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
李修齐似乎也和我有同感,电话两端都静默了好久,没人开头往下说话。
我还在猜测他打电话给我的原因时,李修齐语气很肃穆的先打破了沉默,可他的话让我半天没反应过来,怀疑自己听的不对。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
“今天早上五点,石头儿在公安大学他自己的办公室里,自杀了,我刚看过他了,现在就是在停尸间门外给你打的电话。”
我用力握了握手机,脑子空白好几秒。
“怎么会这样,确定是自杀吗,是怎么”我实在有些难以用平时工作的那些术语去询问石头儿的死因,他怎么会突然自杀。
“我大概看了下,应该是自杀,用枪近距离打在太阳穴上了。”李修齐的声音听着还算平静。
我不知道要问什么,脑子里假想一下那个用枪自杀的场面,一定很血腥,我的法医经验可以确定这点。
实在是难以想象,当了一辈子警察的石头儿,竟然会自杀。
“尸检开始了吗?”我好半天后,才问出了这么一句。
“还没,在等石头儿的老伴赶过来,准确说是前妻,我也是刚知道,石头儿几个月前偷偷和老伴离婚了。”李修齐的语速很慢。
又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很快,一个念头在我心里强烈的冒出来,“我马上去局里申请一下,尽快赶过去,余昊知道了吗?他也在奉天。”
“我准备跟你说完,就告诉他。”
我吸吸鼻子,“那好,我回头再跟他联系,咱们一会儿在通电话。”
“好。”
我走回卧室的时候,曾念已经起来坐在床边了。
我把情况跟他说了,曾念皱眉拉住我的手,表情也很沉重。
“我准备尽快赶过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石头儿家里情况有些特别,他”我忽然就说不下去了,眼泪挤满了眼眶,差点掉下来。
我最近看了好多怀孕方面的资料,说是女人这时候会比平时格外敏感,我大概就是,眼泪来得这么快。
曾念抬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小腹,没反对我的决定,他说要陪我一起过去。
“不用,余昊正好也在奉天,我可以跟他一起过去,你放心,我身体不是检查过都很好吗,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想曾念为了我耽误自己的事。
曾念也没坚持,但是一定要送我去市局。
坐在暖风充足的车里,我却觉得后背一直发凉,也不想说话,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是呆呆看着车外的行人和车辆。
新的一天开始,大家都按部就班继续生活,可也有些人再也没了继续的机会。
到了市局,曾念在车里等我,我赶着去见领导,手机在路上响起来,是余昊打来的,他已经从李修齐那里知道了噩耗。
我们两个都没多说什么,我让他等我去请示领导以后再说接下来的安排。
石头儿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领导那里,也很痛快的答应了我的请假,还说需要这边协助什么一定要告诉他。
我出来时,余昊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了。
从奉天赶往石头儿所在的城市,路程不算太远,开车全程高速三个小时就能到。
“你身体,行吗?”余昊有些担心的问我。
“没事,我自己心里有数,走吧。”
见到曾念时,左华军和那辆宝马车也都在,曾念让我和余昊坐他的车过去,左华军会跟着我们,有什么事人多点也方便。
我知道他的心意,没反对,和余昊坐上车出发了。
心情随着接近要去的地方,愈发沉重起来,余昊一路上都不说话,我看到他几次抬手去抹自己的眼角。
直到车子下了高速,开进市区的时候,余昊在终于讲了一句话。
他问我,“你相信那老头,会自杀吗?”
我摇摇头看着余昊,张不开嘴说出不相信这三个字。
下车的时候,左华军走到我身边嘱咐我,“自己小心点,有事叫我。”
看着他关切的神情,我点点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左华军意外的看着我的笑,也对我笑了笑。
我和余昊在这边的尸检中心见到了李修齐,他一身户外迷彩服的打扮过来接我们,看上去像是要出门。
“本来打算自驾出去的,直接去看看他吗?”李修齐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解释了自己的打扮,问我和余昊。
“方便的话最好了。”我回答他。
李修齐看着我,我想他明白我的意思,作为法医,我想亲眼确认一下石头儿的死因。
“他怎么会有枪,查到了吗?”余昊问李修齐。
“还没,已经去查了,先看看人吧,这边走”李修齐的神色比我和余昊都要沉稳许多,一时间从他脸上看不出太多悲伤之类的情绪。
甚至就是一副过去还做法医的时候,工作起来时的神情。
这边的法医同事和李修齐很熟悉,听他介绍完我和余昊身份后,带着我们一起进了解剖室,解剖还没正式开始。
我深呼吸好几次才换好衣服准备进去,可人才到门口,血腥气味就扑鼻而来,新鲜的味道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
我捂住戴了口罩的嘴,大家都看着我。
“左法医,怀孕了。”我听见余昊在对李修齐解释我为何会这么大反应。
李修齐好几秒没说话,盯着我看。
我最后留在了解剖室外面,余昊说会拍照片发给我看,我也只好同意,去卫生间呕了一阵才回到解剖室外等着。
手机上很快收到了余昊发来的照片,是石头儿头部的特写。
看着太阳穴上的枪口,我的手有点抖,尽管枪伤在日常工作里并不多见,可我还是凭着照片知道,这样的近距离射杀创口,的确符合用枪自杀的创口形态。
微信也接着发过来,“手上有火药残留,现场也没发现其他人的痕迹,他们都说是自杀没错,基本可以排除他杀。”
真的是自杀,事实证据摆在面前,可我内心依旧不愿接受这个,我没办法相信石头儿那样的乐观的人,会选择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毫无预兆这么做。
一个小时后,余昊和李修齐从解剖室里走了出来。
余昊出来就靠在墙上,一句话不说。
李修齐也低头站在那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着我走过来,“本来以为你会跟他们一起解剖恭喜了,也替石头儿说一句,他知道的话也会很高兴的,可惜他没听到。”
我眼睛红了,强忍住眼泪。
一个慢慢走过来的老妇人,打断了我们几个的沉默。
“她就是石头儿的前妻。”李修齐跟我和余昊说完,迎了上去,我们也跟着他一起走过去。
石头儿的前妻看起来年纪和我妈差不多,保养的很好,脸上也没我想象的悲痛不已,她和李修齐应该挺熟悉,一直看着他说话。
内容就是说了一下法医那边的判断,她听完没说话,眼神有些迟缓的朝我和余昊看过来。
我忽然发觉哪里不大对劲,可是不方便马上问出口,就只好走上去安慰了她几句。
等李修齐扶着她送走再回来时,我才问他,怎么没看见子女过来,都离得很远吗。
余昊没出声,看看李修齐。
“石头儿没有孩子的,年轻时有过一个女孩,后来死了,就再也没要过孩子。”李修齐回答了我的疑问。
这又是一个意外消息,我还从来不知道石头儿这些家事,实在是没想到。心里的难受,更多了许多。
“什么时候能去现场,我想去看现场。”余昊的面瘫脸重新上线,在我难过低头的时候,开口问李修齐。
“现在就去吧,我也要去再看看。”李修齐回答。
石头儿的办公室,在公安大学的三楼最靠里的地方,门口拦着警戒线,有人守在那儿。
我们上楼的时候,看见不少学生围在楼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枪声会让消息很快散开,我看了看那些学生的脸色,大部分都很严肃,有两个明显能看出来难过的样子,可能是石头儿教过的学生。
我们三个人穿好鞋套,走进了现场。
李修齐忽然停下来回头看我,“有血迹,你行吗?”
其实我已经敏感的问到了血腥味儿,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没什么反应。
“目前没事。”
我想这也许是石头儿很希望我能看到他最后待过的地方,我自己也有强烈的愿望,所以暂时克制了生理反应吧。
石头儿的办公室里靠墙一排书柜,里面摆满了一排排书籍,一张普通的办工作摆在旁边,办工桌后的椅子旁边,有一大片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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