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伯伯突然离世,我都没时间去想一下我妈将来要怎样,也就没想到左华军的存在。

他在我生活里缺席太久,我还没习惯他出现的这种事情。

左华军也很尴尬,看看床上的我妈,把吃的放在一边,“新梅,都是你爱吃的,趁热吃,我先走了。”

他转身就往门口走,我妈瞄了我一眼,“年子”

左华军也应声停下来,整个人后背都带着期待的感觉。

我站起来看着他,“你知道我妈爱吃什么吗?”

左华军转过身,看了眼他放下的那些吃的,搓搓手说,“你妈爱喝小米绿豆粥,咸菜不吃拌了香油的,不吃皮蛋”

我妈把头低了下去,似乎抽了下鼻子。

我那句话问的,本来是想暗讽一下左华军,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我反倒不知道要怎么说了,看着桌上那些吃的。

“你吃早饭了吗,一起吃吧,咱们多久没一起吃饭了。”我妈从床上起来,左华军马上过去扶着她,两个人这么看上去,和过了半辈子的夫妻没什么区别。

我像个局外人似得往旁边站了站,“没吃呢。”

左华军和我妈对视一眼,都对我这个回答露出欣喜的表情。

今天奉天有些雾霾天,早上就没有阳光,我和我妈。左华军围坐在卧室的小圆桌前,一起吃早饭。这种平常人家再正常不过的场面,于我却太特殊了。

活了快三十年,这是我第一次一家三口齐全着一起吃饭吧,没错,是的。

从小到大,我家的饭桌都是再冷请不过,我十岁以后吧,基本就是我自己吃饭了,逢年过节被曾家喊去一起吃饭,我也觉得是自己一个人。

在我最渴望这种三口人围坐吃饭的年纪,我从没体验过,现在这姗姗来迟的体验,我一点都不习惯。

我妈吃的时候总暗暗留意我的脸色,我知道装着没看见,默声吃着东西。

“曾念有没有说,曾伯伯的后事准备怎么办?唉,他这么一走,除了曾念,也没别的什么人了啊曾念不会不管吧?”我妈忍不住,开始探我口风。

左华军扒拉我妈一下,“赶紧趁热吃。”他应该不想我妈问我这些。

我妈不耐烦的抖了抖手腕,“我问的不对吗,现在这事最重要啊。”

我把手里最后一块花卷送进嘴里,“他会按着儿子该做的准备的,你就别操心了倒是你,妈,你以后怎么打算的,还住在这儿吗?你和曾伯伯,领证了吗?”

我的问话,让吃饭的氛围僵了下来,半分钟都没人说话出声。

我也没期待能听到我妈什么回答,以我对她多年了解加上她一贯风格,我听见了也不一定会是什么真话,就准备起身说我吃好了。

刚站起来,我妈就说,“等过了头七,等他回家来看过了,我就准备搬出去,团团那孩子没出事之前,曾念就联系好了在学校寄宿,也不用我管着了,我这身体恐怕也管不了别人了。”

我看着我妈灰白色的头顶,“搬去哪儿?”

下意识看了眼左华军,他也看着我妈呢,眼神很温柔。

我妈也看看左华军,“我手里的钱够买一个小两居,不用你操心,等弄好了再告诉你。你吃好了有事就去忙吧。”

买个小两居,一个人住吗?不符合我妈的做派。

“你快走吧”我妈开始不耐烦起来。

我没再多问,离开曾家准备去找曾念,曾尚文的后事一定有很多事,刚出了门口,就听见左华军在后面叫我,追了出来。

“那个,我过会也要去接曾念,你要是去找他,我送你一起过去吧,车在那边呢。”左华军说完,抬手指着门口停的白色宝马。

我没马上回答他,拿出手机打给曾念,问了他在哪儿之后,才对左华军说,“去公司吧,他在公司呢。”

“好,上车吧。”左华军高兴地打开车。

路上,早高峰还在继续,曾念公司所在地正好是最堵的路段,车子在路上走走停停,我开始犯困起来,索性闭了眼睛准备打个盹。

正好也可以避免我和左华军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的尴尬。

车子停了好半天后又开始走起来,我昏昏沉沉的闭着眼,脑子却休息不下来,开始想曾念昨天和我讲过的那些话。

想过很多遍了,可还是停不下来的要再想。

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我一下子睁开眼睛,瞪着开车的左华军后脑勺,眯起眼睛看着。

车子再一次被迫停下来时,我坐直身子,问左华军,“有件事想问问你。”

左华军大概很意外我会主动和他讲话,表情有些愣然的转头看看我,点头,“什么事,你问吧。”

“你什么时候认识曾念的,他和我说了一些你的过去,是你还当警察的时候吗?”

左华军好半天才说话,“不是,我还当警察那会儿,还没你呢,好多年前的事儿了,我认识曾念是后来”

我盯着他,“后来,具体是什么时候,是你开始碰那些东西以后吗?”

左华军低了低头,灯变了,车子随着车流又开了起来。

“我第一次看见他,他和一个姑娘一起,那姑娘是给我送货的跑腿,在云省一个很偏僻的镇子上。”左华军开着车,声音低沉的回答我。

他的回答,和之前曾念跟我说的,对上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卖那个东西,自己还去吸?”曾念和我说过,左华军当初是因公染毒,可我还是想听他自己亲口跟我说出原因。

前面的路开始顺畅起来,可左华军的车速并没快起来。

我等着他回答,看了看前面的路,距离曾念公司没多远了。

“年轻的时候一心想拼什么事业什么名誉,就做了卧底,跟的人是云省边境两岸的一个大毒枭,跟了他四五年才到了他身边,被逼着怕暴露才吸了那东西,开始以为我这意志力,我是警察,我就能戒了,可是不成后来就一点点离不开了,等那案子破了,我的人也废了。”

左华军很小声的叹息了一下。

我看着他,心里某些坚硬的部分开始变化。

“也就那时候跟曾念熟了,后来还知道他身边那姑娘,原来就是我跟的那个毒枭的侄女,他们家族内部都是做那行的,后来发生变故,家散了。”

“那姑娘叫苗语吧。”我问。

左华军嗯了一声,“开始以为他们是夫妻,后来案子破了的时候才知道不是,也才知道曾念他也是小心!”

话没说完,车子猛地一个急刹,我随着惯性往前使劲一冲,左华军伸出一只胳膊,挡在了面前。

瞬息之间的反应,最能窥见人的真心,我看着面前的胳膊,心里一颤。

车头前面,不按交通规则横穿马路的人居然还对着开车的左华军骂了几句,一脸怒气的走开了,左华军压根没理她,转头紧张的看着我,“没事吧,没碰着吧!”

我迟疑了一下,才点头回答,:“我没事,你没事吧?”

我的询问让左华军表情不自然的僵住了,他眨了眨眼睛马上避开我的视线,收回了胳膊,“没事,你没事就好。”

车子继续开起来。

我静了静心,语气自己都未觉察的有了温度,我问左华军,“你刚才没说完,你那时候才知道曾念什么”

左华军从后视镜里望了我一眼,神色有些意外,“他没跟你说过吗,我以为他都告诉你了。”

我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纳闷,也说明他的确是了解曾念不肯跟我说起那段经历的人,我舔了下嘴唇,从后视镜里也看着左华军。

某些角度看上起,我和他还是很像的。

“他说了一些,我想知道更多能告诉我吗,我想在结婚之前,知道他过去究竟怎么过来的,我和他十年没见过,不想结婚了心里还总悬着那十年的未知过日子。”我低下头,慢慢说着这些。

车里安静了一阵儿后,左华军把车子停了下来,“到公司了。”

我看着他,他这是不准备回答我了,和曾念一样,对那段日子同样讳莫如深吗。

“其实,我作为你的不管你认不认我,我毕竟是你爸爸,做爸爸的不会很情愿让自己的宝贝去跟一个经历过去复杂的男人过一辈子的,因为那些过去不是过去了就真的完事了,谁知道哪天又会曾念是个好男人没错,你们又从小就有感情孩子,别问了,他不想告诉你也不是什么恶意,过去了就过去吧,别放在心上,日子还得往下过,你们以后过得好不就行了?”

左华军一口气说完这些,脸色探寻地看着我,很小心翼翼。

我平静的看着左华军,“我不为难你,我就问最后一句他是不是也和你一样,他真的没碰过那些东西?”

左华军毫没犹豫,很快点头,“他真的没碰过,碰过的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没有,我还得谢谢他,是他送我去戒毒所,这次要是没他,我也不可能现在这样。”

我知道,自己问不出更多了。

“下车吧。”我也不想再问下去,开了车门走下去。

这算是我第一次走进曾念的公司,左华军跟着我给我指路,还给曾念打了电话,等坐的电梯门一开,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曾念。

他眼睛有些泛红,眼下也有些乌青,看见我没笑,只是眼神温和的看着我,“我准备一会就出去,阿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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