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新成的弟弟是个聪明人,哪里会听不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媳妇劝过他,就按宁新成的意思做,想办法把曾鸢蒙骗住,反正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那些个当官的,飞黄腾达的,有几个还会记着旧相识?到了君都那种地方,谁不是只想着往上爬?
可他弟弟还是有些良心的,人家姑娘守着一颗芳心空等了几年,浪费了年华,还要蒙骗她,继续让她抱有期待空想,就太不是人干的事了,就把这事如实告诉了她。
曾鸢知道后很是伤心,却还是一心向着他,还觉着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仕途,心里肯定还是有自己的,就给他送信去说自己愿意当小,宁新成心里早就没了当时与她定下的情意,他现在要娶的是院府大人的女儿,名门闺秀,哪会容得下一个乡下丫头跟自己共侍夫君。
宁新成回信回得尽量委婉,字里行间都说是自己对不起她,事情到此地步是自己身不由己,说院府大人的女儿看上了自己,他若是拒绝,抚了院府的脸面,怕是仕途就此尽毁,总之把事情完全推脱成不是他的错,喊得甚是委屈。
曾鸢看见那信的内容,是哭得肝肠寸断,心里还在为他想,两人来回了几次书信,她要去君都找他的心意就越发坚定,家里人是各种哭闹不让她去,都说那宁新成就是个负心汉,这已经明摆着是不要她了,不过是在找尽借口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坏人,她一个女儿家还要孤身去君都找人,连她的老母亲都被气得病倒了,曾鸢还是不管不顾,夜里就偷偷跑出了村。
宁新成在收到曾鸢最后一封信时,知道她已经到了临镇,是心急如焚,他现在前途大好,娶了院府的千金,有了院府做靠山,以后就是平步青云。
现在要是曾鸢突然岀现,跑到院府千金面前一闹,坏了自己的好事,那他这些年来寒窗苦读,所做的一切努力不是都付诸流水?
宁新成回信让她在临镇的客栈先住着,自己去找她,等他们把事情说明白了再做打算,就即刻动身去了临镇,去时的路上苦恼着该如何劝曾鸢离开,一路想了许多法子,都觉着不凑效,不够万无一失,越往那里赶去,心里就越是慌乱无措。
最后,当他踏入镇子的时候,宁新成忽然心中大定,一个想法雪时蹿入了脑海中: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宁新成只要一想到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会因曾鸢尽毁,化为乌有,他就十分害怕。于是,恶向胆边生,觉得最万无一失的做法就是,杀了曾鸢。
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晚上宵禁后,在街上巡视的士兵还是不少。宁新成第一次干这种深夜里杀人灭口的事,心里也是慌得很,费了好些功夫才躲开街上巡视的人,潜进了客店家守夜的伙计坐在堂里,头一点一点地正迷糊打盹呢,完全不知道宁新成在身后偷偷溜过,跑到了柜台后面,翻查起登记入住客栈的客人名簿。
宁新成很快找着了曾鸢住的房间,在二楼,他慢慢往楼梯的方向摸去,这家客栈也是有些年头,楼梯的木板老旧,踩上去会发出声响,尽管他已经尽量放轻动作边往上走,边频频回头去看坐在堂里打盹的伙计,还是不小心踩出了声动静。
店家伙计听见声响,马上醒了过来,可他也没回头去看,因为半夜有些客人会起夜,房间里没放夜壶,那楼梯踩着就会“吱呀”作响,一晚上不知道得响多少次,他都习惯了。
“客官……”他重新闭上眼晴,只含糊问了句,“起夜呢?”
伙计出声的时候,宁新成心脏狂跳,以为对方会转过头来,被人看见的话,他就全完了。
可没成想,他竟然没回过头来,只是口齿不清地问了这么一句。
宁新成冷汗都湿了背后一片,心虚地变着声调应了声,那伙计还提醒他晚上起来要小心些什么的,就再没说什么了。
宁新成快步往上走,手脚都不停地在发颤,不禁攥紧了拳头,他刚才差点因为那一点岔子葬送了一生,就更加坚定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跟决心,绝对不能有半点闪失。
深夜里,房间里的人都睡得沉熟,谁也不知道外面即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宁新成在黑暗里摸着黑,却仿佛能清晰看见前面的路,轻手轻脚地慢慢摸索着墙璧门板走向曾鸢的房间。
他试探着轻轻推开了门,屋里很黑,几乎看不见,只有窗子打开了一点,外面街上灯笼的光微弱地透了进来,宁新成一下子准确找到了床铺的位置,他如同深夜里出没的鬼魂,悄无声息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透过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宁新成低头看去,曾鸢平躺在床上,睡得很是香甜安逸,完全不知道床前正站着一个前来索取自己性命的人,那人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她嘴角微勾,不知道是在做着什么美梦,可能是跟相爱之人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之类的梦。
宁新成从袖中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森冷的寒光在刀身上隐隐闪现,他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即将要了却这唯一会阻碍自己仕途的障碍,忍不住的激动兴奋,他眼里透出些许疯狂之色,里头含着狂喜,面上的表情难以自控,变得狰狞。
鸢儿,别怨我。
心里只道了这么一句,宁新成就一手猛力捂上了她的口鼻,握着匕首的一手,没有半点扰豫,猛地就划破了她的喉咙,鲜血霎时迸溅狂涌而岀的时候,曾鸢才从美梦中因为剧痛醒了过来,她双目圆瞪,一时还没搞清楚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口鼻被人死死按住,本能地开始奋力挣扎,促使从划开喉咙里流岀的鲜血流得更急。
宁新成完全没有留手,所以划出的伤口很深很长,鲜血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出颜色,与那夜已经融为了一体,他咬紧了牙,下了死力不让床上的那人发出一点悲鸣声响,曾鸢双手乱挥想阻止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喉咙被人划破,徒劳地在挣扎。
慢慢的,曾鸢的力气渐小,她眼角不禁滑下泪来,双眼紧紧盯着那死命按住自己的人的脸,也不知道是生命在流失让她再没有力气挣扎,还是她已经认出了杀害自己的人是谁,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直到曾鸢双目圆瞪,双手垂落下去,再不动弹,宁新成确认她已经完全没了气息,才放开了手,他手上感觉温热,是染上了她鲜血的触感,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手染鲜血的感觉,让他只觉得兴奋不已,心底深处某些东西浮出水面,让他觉着自己无所不能。
宁新成手上染了不少血,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外衫套上,把染血的双手掩在宽大的衣袖下推开了窗门,在窗台上蹭上一些鞋上的尘土,营造出凶手是自窗户进来的假象,又偷偷溜出了房间,他小心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趁着夜色就这样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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