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华面色黑沉,眼神森寒,这是他发怒时的前兆,陈媛心里一紧,吞了口唾沫,低头看着脚尖,“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就像楚韵说的,我根本不舍的。”
冷静下来后,她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薛华不承认,觉得这个孩子是负担,不要这个孩子,即使日后需要自己独自抚养,她都会义无反顾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薛华闻言,面色微微好转。
“薛华你是怎样看待我生的孩子的?”
不得已接受,不得不负起的责任,还是真正的喜欢?
“你怎样看待他,我就怎样看待他。”
他是被父母无视长大的,深谙其中痛苦,他不会让他的孩子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对孩子的在乎决不会比她少一丝一毫。
薛华语气眼神坚定,撼动着楚韵的身心,简单一句话犹如给她吃了一粒定心丸,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孩子必须生。
孩子是两个人之间的纽带,陈媛相信,有孩子的存在,两人的感情绝对会日渐升温,幸福生活仿若就在眼前,陈媛高兴的咧咧嘴。
似感染到陈媛的好心情,薛华的嘴角翘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十六楼病房,房间静谧,楚韵低头看着左手上被重新打进去的针头,在江锦言纠结是否该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楚韵时,她平静的开口,“我怀孕了?”
“医生说你身体虽然比之前好上些,却依旧无法负荷孩子的生长发育,孩子不能留。”
“流产带来的后果呢?”
颜婉如子宫壁薄,生她的时候受损,再次孕育孩子十分困难,为了顾及她的身体,父亲从未要求过她为他生孩子。
流产对人的身体伤害极大,她的身体遗传了颜婉如,就算是医生的医术再好,也不可能保证她的子宫不受损。
本来就受孕困难,子宫一旦受到损伤,就真的像医生说的那样,她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不管后果怎样,总比没命了强。”
“你不是我,不能替我做决定。”
楚韵猛地抬起头,仰着苍白的小脸,倔强的看着江锦言,放在被子下的手死抠着床单。
“我是你的未婚夫。”
“也仅只是未婚夫而已,没有扯证,你就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事情!”
楚韵表情冷凝,态度坚定强硬,大有江锦言敢说一句不中听的话,直接会赶他出去的架势。
“一张红本本,现在就可以办出来!”
而已两个字,严重刺激到江锦言,如果不是她身体不适,江锦言会立刻马上把他扛进民政局。
“那也得我同意跟你领才行!”
江锦言不在第一时间告诉她怀孕的事情,肯定是决定让医生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流掉孩子。一想到一个孩子在她面前只是短暂停留过,就被残忍拿走,让她错失做母亲的机会,楚韵心里就涌起一股铺天盖地的怒火。
“你的意思是不想嫁给我?”
江锦言一脸受伤,楚韵抓紧床单,把脸扭向一边。江锦言被她的反应激怒,捏了捏拳头,骨骼咯咯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播,楚韵没有服软的意思,江锦言转身抬脚离开病房。
靠在门旁的墙边,摸出烟盒抽出根烟塞进口中,啪嗒声幽蓝的火苗在空气中蹿起,烟头刚碰到火苗,江锦言合上火机盖子,拿掉烟折断扔进身旁的垃圾桶,折返回病房。
帮楚韵放平床,拿起靠在床头的枕头放在她的头下,柔着声音说道:“昨晚睡得晚,睡一会儿吧。”
“等我睡下,给我一剂麻药把我推进手术室?”
楚韵心里也是满满的火气,一瞬不瞬的瞪着面色冷然的江锦言。
“孕妇喜怒无常,喜欢胡思乱想,我不与你计较。”
房间空调温度开的低,医生说她有轻微的宫寒,江锦言调了下空调,帮她掖好被子。
“是你被我猜中了,无话可说。”楚韵掉转身子背对着他,红着眼睛,“江锦言我不是危言耸听,若是你真敢不经过我的同意逼迫我拿掉这个孩子,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楚韵一般不说狠话,但一旦放出,她绝对会说到做到。
江锦言直起身子,抿唇沉默良久,在床边坐下,温言细语的劝说道:“之前医生说你怀孕几率不大,现在却怀了孩子,但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就当他跟我们有缘无分。等你调养好身子,你想生几个都行。”
“我现在只想要他。”楚韵手覆在小腹上,心里说着,“孩子别怕,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
“楚韵别倔。”
江锦言去捋她的头发,楚韵一片头躲过,不再搭理她。
楚韵之前很好讲道理,碰到孩子却倔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江锦言守着她打完电梯,趁着她睡着时出去给楚欣打电话,欲让她过来劝说楚韵。
“江锦言孩子对于男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女人,特别是小韵这种失去太多,身边没有亲人陪伴的人,怀孕就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一个跟她有血缘至亲孩子出生,那种喜悦和期待是你体会不了的。”
小韵的心理跟她当初留下桐铜有几分相近。唯一不同的是,江锦言爱她。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顾她的生命安危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江锦言声音蕴含怒气,他在商场上一向狠准稳,从不缩头缩尾,唯独在她的身上,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更不敢拿她的命去赌。
赢了,娘两个平安无恙,无疑是皆大欢喜的局面。输了,她离他而去,想想那种痛,江锦言只觉得钝刀一下下的割着他的心,疼的无以复加。
“强行让她流掉孩子,她不原谅你,你也等于失去她,你好好权衡下。你是叱咤商场,运筹帷幄的六少,得与失,你会算的比我更加清楚。”
电话那头,楚欣把手机夹在脸与肩膀之间,食指在键盘上翻飞,发完一封信邮件,急忙快速翻开办公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件。
她出去这些日子,楚恒的大多数时候都由二弟搭理,二弟不学无术空有那张跟抹了蜜样的嘴,时常在父亲耍点小手段,让父亲可以高看他一眼。
但他基本上都是的报喜不报忧,在酒桌上说的天花乱坠,哄得客户心花怒放,等合同一签,他就来了个大变脸,客户提出意见,他只是敷衍了事,从就算是质量出了问题,他直接推给其他人,连登门道歉都不曾,弄得众多客户,对楚恒慢慢的意见,有好几个合作了多年的大客户,说楚恒恃宠而骄,不愿与其合作,直接转投环润,或是江姜两家。
二弟喜欢歌泡吧那些热闹的场所,刚回国那段时间他克制着自己,可现在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最后就越发的难以自控。
一些好事的记者不断对他进行跟踪报道,一时间二弟负面新闻都高过刚开始回国前那些有利于他的言论。楚恒股票浮动,连日来陷入震荡,有宋氏跟顾家破产的例子在,董事股东不敢大意,通知顾仁峰,叫回经验丰富的楚欣。
昨天刚出医院,她就被父亲的车子拦住,一坐进车中一鼻子的香水脂粉味,楚欣差点呕出来。
楚华荣虚情假意的询问楚欣这段时间的去了哪里,过得还好吗。
听他这般说,楚欣微抿下唇,“你找我有事?”
“你的辞职报告单我没批,我的意思是楚恒本来就有你一半,在楚恒效劳比你出去找工作要强得多。”
“楚恒是二弟的,我不会要,替爷爷受了那么多年,我累了,想要为我自己活一次。”
她本想起身下车离开,父亲忽然拉住她的手,老泪纵横告诉他,才才不过短短一些日子,楚恒已经被二弟的收拾的不成样子,如果在不出现人挑大梁,楚恒就会步顾源的后尘。
“爸你年龄不大,在坐镇楚恒几年应该没问题,手把手的教会二弟,比把我请回去放心。”
她的话语刚落,父亲就捂着胸口猛烈的咳嗽,以为他在上演苦肉戏,楚韵没准备理会他,两腿迈下车,父亲就晕了过去,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纵过度导致肾虚。
病来如山倒,父亲的身子就像被掏空一般,整日躺在病床上。
她不心疼,看着心烦的紧,特别是在医院中见到几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跟父亲暧昧不清,她就想对他不闻不问。
楚恒那边二弟再次作妖,竞标政府工程,已经签订合同,为了牟利,他竟然胆大包天的一转手转让给了别的公司。
市政府规划局一纸诉状把楚恒高上法庭,楚恒摊上官司,楚欣再不回楚恒,楚恒就真的要被二弟作垮了。
“她不原谅我最起码她在世界上好好地活着。”
江锦言声音低沉痛苦,散发着浓浓的无奈。楚欣放在键盘上的手微微一顿,沉默片刻说道:“六少对小韵的这份心,让我都为之感动高兴,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与她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站在女人的角度,我并不觉得小韵的坚持错误。凡事不要总先考虑坏的一面,六少该后退一步,陪着她克服困难,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挂断电话,楚欣耳边响起今天早上回公寓时桐铜的那句“妈妈,叔叔说以后会跟我们生活在一起”。
姜慕恒不请自来,楚欣愤怒,想拿着扫把把他赶出去,在看到女儿正睁着乌黑的大眼希冀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她压下怒火。
“好不好?”
桐铜抓着她的衣服嘟着嘴,因从小经常不陪在小家伙身边,楚欣对她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可这次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好字。
“不要为难妈妈,叔叔有时间会常来看桐铜的。”
可能是父女天性,一下午连带着一晚上,长相特招女孩子喜欢的姜慕恒虏获了桐铜的心,一口一个叔叔的,甜是甜,姜慕恒听在心里不是滋味儿,试探着几次让桐铜给他叫爸爸,小家伙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能让她叫爸爸的人,必须得过妈妈那关。
“哦。”
小家伙瞄了眼面色不虞的楚欣点点头,闷闷不乐爬到沙发上看她的小人书。
楚欣站在原地未动,她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就算是她以后多抽时间陪在桐铜身边,成长过程中没有父亲的陪伴,她的童年会有一块永远存在于她记忆中的遗憾。
楚欣觉得应该趁着桐铜还小,帮她找个靠谱些的父亲,至于花心可以跟n马相提并论的姜慕恒,最好是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私心不想让姜慕恒跟桐铜有过多接触,楚欣把桐铜抱回房间,二话不说直接把姜慕恒推出公寓,狠狠甩上门。
姜慕恒赖在门前不走,她想报警,想到她等下得去公司,保姆现找不知道底细,不放心,楚韵电话打不通,他陪着桐铜在家,她放心不少,遂随他去了。
这个时间不知道他带着小家伙出去,还是在家里。
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楚欣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外人都说她是强势干练的女强人,从小的环境造就了她自立自强的性格,如今她却只想做一个资质平庸,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而不是用她的肩膀挑起整个家。
桌上的电话响起,助理李蕊告诉她法务过来与她说案件的进展,想到那个必输的官司,楚欣一个脑袋两个大。
“大小姐,二少捐款走了。”
法务被案件的事情折腾的好多天没有休息好,眼圈黑重,明显的焦灼不安。
“什么时候的事?”这个没有一点儿责任心的败家子!楚欣气的合上手中刚拿起的文件,拍在桌子上,“什么时候开庭?”
“半个月后。”
楚欣攥紧手中的文件,最近环润姜氏势头很猛,大工程几乎都被他们分食,就连实力比楚恒强上许多的江氏都没有分一杯羹的机会。楚恒白白浪费了一次大好机会,还招来一身麻烦事,这事闹大了会影响到楚恒的信誉,打官司不是好办法。
考虑片刻,楚欣简单收拾下,拎包起身,“跟我去趟市政规划局。”
康佳医院,江锦言靠着墙,把玩着手中的烟,楚欣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但只要是关于楚韵的事情,他不敢冒半分险。
“听说那丫头怀孕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中掺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拐杖杵在地上的咚咚声,让江锦言蹙紧的眉又拧了拧。
楚韵怀孕事情他藏着捂着,两个最想瞒住的一个都没落下,全部都知道了。揉揉发疼的眉心,淡声说道:“她还小,照顾不了孩子,没打算留下。”
“她小,你就能下的去口!”
听到消息满心欢喜来医院,竟然听到这话,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用拐杖杵了两下地。
江锦言面上无波,丝毫没有因为老爷子的怒气而改变心意的意思,老爷子拿起拐杖戳了戳他的脚,“她照顾不好,还有保姆,这孩子必须留下。”
“爷爷,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去留有我们决定,你就不要操这份心,留着时间回家看看大哥二哥的孩子吧。”
“你这孩子是存心要气死我是吧。”老爷子偷偷瞄了眼江锦言,这个孙子冷情,对他一般都得用感情攻势才有用,老爷子敛起怒气,一屁股坐在病房门前的椅子上,“我现在就管不得你了,也对,我这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跟你这个已经硬了翅膀,展翅高飞的人比起来,说出的话哪里还有一点儿威信,你不听也情有可原。”
老爷子最希望的就是在有生之年抱上他的孩子,知道老爷子夸张的表情里有演戏的成分,江锦言心里还是止不住内疚,已经重重沉向流掉一边的天平,微微倾斜,沉吟,“你让我考虑下。”
“小六啊,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你别担心,那丫头喜欢的紧,趁着怀孕,没显怀之前,把婚结了,我可不想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的宝贝曾孙子是私生子。”
江锦言在老爷子的印象里向来都是杀伐果断,做事情从不拖泥带水,这样优柔寡断的一面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才对。
不然他也不会短短数年就建立一个可以江氏齐肩抗衡的商业帝国,这事他清楚,他却不曾去点破。
江家欠他们母子的,江锦言冠着江姓,是他的嫡亲孙子,就算是他要拿走江氏,他不会说一个不字。
但前提是,江锦言得给江家其他人一条活路。
爷爷豁达开放,可注重子嗣,江锦言不敢把楚韵的身体状况告诉他,只说是工作上的事情,以楚韵已经睡下挡住老爷子进去探望楚韵,老爷子让阿帆把带来的补品交给江锦言,打道回府。
老爷子年事已高,江锦言不放心跟阿帆一起送他下楼。
距离护士台不远处,楚韵安然无恙,联系不到刘警官,姜美心就知道出事了,本来想出去躲上一段时间,听到小护士给她打电话说江锦言在医院,太久没见到他,浓浓的思念支配着她的思想行动,驱车赶来医院,没想到却听到关于楚韵怀孕的消息。
贱人!抢走了她的锦言哥,现在怀孕了一定是高兴地坏了吧,凭什么她这么痛苦,贱人却活得那么幸福快乐?!
不公平!
幸亏锦言哥不喜欢这个孩子,想拿掉,不会是锦言哥厌倦了她吧。
姜美心心中一喜,老爷子不希望留下,锦言哥多少会考虑到老爷子的想法。不,她不能让锦言哥为了孩子,跟那个贱人委屈一辈子。
描绘精致的眉眼里汇聚森森冷意,摸出电话给医院相熟的安保人员打电话,让他们想办法拖住江锦言,踩着高跟鞋向妇产科的方向走去。
“要去做检查吗?”
沉睡中的楚韵被人七手八脚搬到移动小推车上,她倏地警觉地睁开眼睛,询问身边穿着粉红护士服的陌生小护士。
小护士看了她一没吭声,康佳医院的护士素质比较高,很少有如此傲慢的人,而且这里是p病房,护士的态度好的不要不要不要的,楚韵蹙眉,见没人理会她,从小推车上坐起,却被人用力按了回去。
“躺着别动,怀着孕,万一跌下来怎么办?”
声音虽冷,但这话算的上是关心她的,楚韵心里稍安,听到周围有啜泣声,楚韵转头去看,却被一只手捂住眼睛,等楚韵把手甩开时,人已经被推进手术室。
“不是要做检查的吗?怎么来了这里?”
想到之前江锦言说拿掉孩子,楚韵瞬间警铃大作,一骨碌从移动推车上爬起身。
“按住她,麻醉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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