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那是你的孩子!”我瞪大眼睛地反问。
流阿流悄然地移到暖爱的身后,以此,我们四个人将十娘给围住了。
“你闭嘴!怎么样?宫玫,是要你的女人还是要你的女儿?”十娘嗤笑着。
暖爱整张脸涨红起来,她的眼泪还在汩汩流下。
我不忍地撇脸看向宫玫,他却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神色,这让我有些诧异。
他轻轻地扫了一眼暖爱,便不再往那边看去,而是把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十娘,她不是我的女儿,我跟你根本就没有发生关系。”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看着我,似乎在说,请你相信我,我也没背叛你。
确实,我相信他,可我的余光明显捕捉到暖爱那朱红色的脸上露出绝望和悲痛的神情。
莫名地,我的心蓦然地像被针扎了一样隐隐作疼。
“哈哈,是吗?你确定,她不是你的女儿?”十娘的声音夹杂着怆然。
我咬了咬下唇,不知为何,竟开口向宫玫求情:“宫玫,救救暖爱吧!她是个好孩子,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没必要牵扯到孩子。”
“姐,姐姐。”暖爱向我投来央求的眼神。
“暖爱,姐姐,没有骗你,刚才姐姐只是说着假话,你别生姐姐的气。”我往前她那儿走了两步。
“别过来!你要是过来,我立马把她的精气给吸干!”十娘恐吓道。
身后的流阿流脸上有些不满:“那不是城主的孩子!他们两个是无法生出孩子的!你干嘛还要维护这个野孩子?你这样会害死城主的!”
“老婆大人。”陆存弱弱地插了一句话来。
我们的目光都被他给吸引住了。
“你怎么跑过来了?你是在进来的时候被弑天门的人所伤吗?你要不要回去疗伤”
“等等,我,我把真相还给你。”陆存淡然一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迷茫地望着他。
他却充耳不闻,双脚一立,脚尖瞬时腾空。
撒拉的一声,他的右手立即出现了一把黑色的油纸伞。
宫玫一手揽上我的腰,将我带离陆存两米远,另一只手则是摊开掌心,一团七彩的云雾从他的掌心里现了出来,倏地,就飞入暖爱周遭的黑雾里头。
下一刻,就听见了十娘悲怆的鸣声,黑雾依旧不散,只是些许缝隙里迸射出一束束的虹光,暖爱的脸由朱红色逐渐恢复红润。
暖爱对宫玫诺诺地喊了声:“爹爹。”
“嗯。”宫玫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眸子一直紧盯着陆存。
看到暖爱暂时没事,我用脸蹭了蹭宫玫那冰冷的胸膛,他有所察觉地揽紧了我几分。
我不知道陆存到底是想干什么?他说要还我真相,难道他要把他所知道的一起告诉我?问题是,告诉我,也没必要露出他的那把武器吧?
陆存很少会用上这把黑色油纸伞,他贸然拿出,让我有些不安。
这会,他那黑色伞面上的金色符文各个如同活了一般,从伞上跳了出来,悬浮在整个房间里,房内霎时金光灿灿,而执着伞柄的陆存本来穿着的那一身白纱衣,仿佛瞬间被墨水浸染,变成飘逸的黑丝绸衣。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穿黑色的衣服,也第一次看见他双眸黑沉如夜辰,他一别往日的陌上人如玉的公子形象,此刻如同堕入黑暗地狱的鬼刹,令人不禁瑟瑟发抖。
“天灵灵,地灵灵,太老有灵,灵伞一开,万灵聚来!”陆存嘴角轻挑,口中振振有词。
恍然之间,这房间的空间被置换到另一个空间里去。
“天灵灵,地灵灵,太老有灵,灵伞一开,万灵聚来!”
这回出声的不是陆存,而是一个撑着黑色油纸伞的穿着绿色薄纱的姑娘。
这姑娘就是前世的我,她走到瑟缩在墙角的陆存面前,嫣然一笑:“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陆存立马匍匐在地,颤抖着声音回答:“小的叫做陆存,是陆家门派的下人。”
“哦!陆家门派啊!”前世的我若有所思的点头。
陆家门派,是这魔鬼城内的其中一个小势力,这时的我,还没成为他的人,只是想进这赫赫有名的魔鬼城内逛一圈,恰好遇上了陆存,他是只小鬼,而我就是驱魔人,前世的我跟如今的我一样,都是路痴,就打算捉只小鬼来探路。
“陆家待你好吗?”我问道。
陆存不明所以地抬头仰望了我一眼,他忽然愣了一下,旋即低下头,沉默不语。
前世的我合上伞,蹲下来:“欸,以后跟着我混吧!”
“欸?”陆存满脸震惊。
“你放心好了,陆家那边,我自会派人去说,日后,你记得,你叫噜噜,是我的小鬼。”前世的我起身,撑着黑色的油纸伞,信步走出巷道。
陆存怔住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露出温柔的笑容,很快地消失在这巷道里头。
身在房内的我,心底升起一丝暖意,原来,我和陆存就是这样认识的,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陆存之前跟我说他叫陆钊均,而后又说自己的名字叫做陆存了,还用十分牵强的理由辩解,我还真的相信了,自己果然是个笨蛋。
他明明跟我也是三世渊源,为何不直接跟我说呢?还要躲躲藏藏!
如今,我心中的疑惑也解开了,为何他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我和宫玫之间的事情了,说白了,他就是我和宫玫从相识到如今重逢的见证人。
随后,房间又呈现别的画面。
这一切仿佛时光的荧屏,重现了三百年的光景。
看到我和宫玫老是闹腾的场景,我情不自禁地偷笑起来,原来宫玫也很可爱的,每回把我惹生气了,还偷偷派流阿流弄些甜点什么的来讨我开心。
流阿流每回来讨好我,心里对我怨恨就增加几分,最后就把我弄下水,结果他被宫玫罚去炼狱场,天天被百鬼噬咬,我一时愧疚,就去讨好宫玫,宫玫那家伙表面佯装淡漠,实则,背着我暗地里偷笑。
后来,我怀孕了,宫玫对我越来越好,日子看起来很幸福。
只是,突然一天,百年一次的欢庆日里,宫玫身为新一届城主,必须在夜然广场现身演讲,他怕我受到伤害,就把我留在宫内,让流阿流来陪我,而我也叫出了陆存来陪我聊天,因为我时常让陆存偷偷替我办事,流阿流根本就不知道陆存的存在,于是流阿流就误会了,不过宫玫神通广大,早就知晓了。
而与此同时,张灯结彩的夜然广场热闹非凡,宫玫风神秀逸,面若冠玉,这是他即位以来首次亮相,一时间,虏获了一大群少女的芳心,然而,身为无尽天尊的妹妹的十娘,高傲张扬。
十娘认为自己的哥哥才有资格当上这魔鬼城的城主,于是在宫玫发表演讲的时候,就用刀光剑影,含沙射影的话语讽刺宫玫所说出的每一句话,只是,一一都被巧舌如簧的宫玫化解,她窘迫之际也不禁对宫玫暗下倾慕。
没多久,十娘打听到宫玫并未娶妻,只拥有一名女人,但是宫玫极其宠爱这个人,她为了得到宫玫,就去央求自己的哥哥,无尽天尊。
无尽天尊带着一副恶鬼面具,只露出一双眸子,眸子漆黑如墨,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在房内观看的我莫名地身子有一些微颤,宫玫察觉到我反常,便低下头来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不知为何,刚才与无尽天尊直视的一刹那,我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感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半会,我又想不起来。
尔后,无尽天尊答应了十娘的要求,摆下鸿门宴,若是宫玫不答应这门亲事,他正好有理由举兵进攻魔鬼城堡,夺下城主之位。
宫玫临走前,被流阿流告知我红杏出墙之事,恼羞成怒的他,想着去查证,恰好这事被弑天门的眼线知道了,十娘就故意设局,她化作这城堡里的仆人,迷晕了我,又将陆存抓住,利用幻术,让陆存遵循自己的内心欲望,对我做出不雅之事。
陆存刚把我的衣服褪尽,宫玫就赶来了,他险些把陆存给杀了,陆存被宫玫重伤下,清醒过来了,但被流阿流给抓起来,宫玫像头蓄怒的野兽,将我衣服穿戴好后,就阴沉着脸离开,并吩咐其余人等不准理会我,相当于把我给打入冷宫。
愤怒之下的宫玫一口就应下了弑天门的亲事,而这时,清醒的我早就被十娘的人给诱拐到他们举办鸿门宴的地方,亲耳听见宫玫这句话,我瞬间就蒙了。
然后诱拐我过来的人,实则是十娘派来的人,但是他偏偏说,这是奉了城主的口令,要将我连同孩子一起扼杀,这样宫玫就能毫不顾虑地迎娶十娘,我不相信宫玫会这样绝情,就把这个人杀了之后,打算去找宫玫。
宫玫却带着十娘去了无意之森,十娘早就打听到我们两个早就在无意之森建立了碧陌居,她只不过以狩猎的借口让宫玫陪同而已,不料我就误会了,心灰意冷地回到自己的宫中,十娘那里又派人来说,宫玫暗下准备处置陆存,还准备让所有人冷落我,我一时气愤,就把陆存救出来,回了阴阳人部落。
我回去后,表面佯装什么事都没有,不哭不笑地过着生活,想着生下孩子,心里也有一丝期待,期待宫玫会来接自己回去,可是,等来的却是,他大婚的吉日消息。
而宫玫也在等待,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低头道歉,他想,只要我低头,他就会原谅我,然而,直到他挑起十娘的头纱后,我都没出现,他忿然丢下十娘,前往阴阳人部落来询问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恼羞成怒的十娘暗地派人佯装宫玫的模样,把我骗去断情崖,同时也派人佯装我的模样跟陆存发生关系。
我去了断情崖,那时风雪纷飞,我质问宫玫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个假冒的宫玫二话不说,就一掌将我推入崖底,那一掌极其狠毒,废了我的毕生修为。
坠崖后,十娘不放心地下来察看,恰好发现,我居然把孩子给生下来,于是她把孩子给抱走了。
而另一头,宫玫一气之下,就把陆存给灭了,假冒的我在部落长老的维护下得以活下来,只是宫玫回去没多久,就听到我为陆存跳下断情崖殉情的消息。
尽管如此,宫玫向来冷酷的人,竟然流出悲恸的神色,还把我的尸体给封存在神山之巅。
他找到我的尸体时,发现我下体都是血,用手一探知,得知孩子已经出世,便疯了一般,翻找了整个国度去找这个孩子,孰不知这个孩子就在他的寝宫里,而他的寝宫因为有十娘住进,他就未曾踏入一步!
之后,就如陆存所言,无尽天尊利用这个孩子,把宫玫逼出真身后,还把真身四分五裂地扔进传送阵,然后把宫玫的魂体封印在岐山山脉下,十娘得知此事,偷偷将宫玫的灵魂索走,铸造了一具肉体,重塑一个新的宫玫,她也悄悄地把无尽天尊给残杀了。
百年后,我在人间重生,也遇上了陆存,遇上弑天门的人,宫玫的灵魂记得一切,仍旧没有放弃寻找孩子和我的消息,他找到了我,这事被十娘知晓,十娘控制宫玫的肉体,与他发生了关系,可惜,那不是宫玫的真身,是无法得到宫玫的真传的。
无奈之下,十娘伪装怀孕,还把我的孩子伪装成了她的孩子,因此,暖爱,就是我和宫玫的孩子!
后来的事情,就跟陆存所说的那样,百年前的我死了,陆存被我封印了,宫玫受制于十娘,暖爱在十娘的虐待下成长。
一切的真相浮出,屋内除却暖爱的身上的黑雾,俱是脸色变了变,震惊之色居多。
符文的金光黯然失色,黑色的油纸伞幻化成无数的光斑,飘出门外,消失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而飘浮在空中的陆存猛地坠落。
我还在激动地握紧宫玫的双手,潸然泪下,唇齿含糊地央求宫玫:“宫玫!暖爱就是我们的孩子!她没死!快点,去救她!救救她!我不能让她有事!宫玫!”
“乖!她会没事的。”宫玫一手拂去我的泪水,又眼神复杂地看向那头欣喜无比的暖爱。
我知道,宫玫是在愧疚,愧疚这么两百年来,他都对她默默不闻,对她置之不理,甚至明知她在遭受十娘的虐待还依旧保持冷漠,他此刻的心肯定比用刀去剜他的心头肉,要来的疼痛千万倍!
“宫玫,暖爱很爱你,没关系的,我们还有余生去补偿。”我踮起脚,轻啄了一下宫玫那微凉的嘴唇。
“老婆大人。”
我霎时转脸,这才发现陆存的身体逐渐变成一点点飘浮着的红光。
“你怎么了?噜噜!”我一时慌了,心里涌现惭愧,一直以来,我实在欠下陆存太多太多。
“老婆大人。”他缓缓地站起身子,缓缓地朝我走来,温润如玉的俊容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这次你可要听我的话,其实,你的驱魔能力还可以重新恢复的,只是,宫玫真身没有恢复,相当于鸾凤阵中少了一命,你才会因此受到牵连。”
“没关系的,我会慢慢修炼回来的,噜噜,你不要说话了。”我仰头拽了拽宫玫的衣襟:“宫玫,帮帮噜噜,要不是他设法重现当年,我们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解开误会!”
宫玫的嘴角凝结,眸光有些沉郁:“乖,好好听他怎么说。”
轰的一下,我的脑子仿佛被一颗炸弹给炸得嗡嗡作响,只能颤抖地慢慢转身。
陆存的下身完全化作斑驳的光点,但他的身子依旧不紧不慢地朝我靠来:“老婆大人,接受我的怨气吧,原谅我,一直都未曾释怀,不想让你们在一起,所以不想把那些真相告诉你。”
“没关系的。”我哽咽道:“噜噜,真的没关系,可是,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阿渔,谷水和外婆都离开我了,要是你都走了能不要这样吗?”我语无伦次地狂捶着宫玫的胸膛:“算我求你,不要让他离开,当日是我要求他成为我的小鬼的,宫玫,我们亏欠噜噜太多了,救救他,救救他!”
“老婆大人。”陆存的声音就在我的耳畔响起。
我诧异地转头,便看见他缓缓地冲我伸出一只手,但那只手很快就化作了红色的光点。
他脸上那抹柔和的微笑紧接着飘浮成点点红光:“旋沫,唤我一声,老公,好吗?”
“没事。”宫玫揉揉我的头,淡然地说道。
顷刻,我的泪水汹涌成洪,整个胸腔被伤悲堵塞,几乎都要窒息了,但还是沙哑地唤了一声:“老公。”
话音一落,满屋子的红光瞬间集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成一个晶莹的红色怨气珠,然后它缓缓地飘到我的眼前,我看着它,心脏像是被炸裂一般疼的浑身发颤。
正欲伸手去触摸它,它却很快地融入我胸前的血玉里去,这时我才注意到,血玉全是裂痕,似乎轻轻一触碰,就会破碎似的,而陆存的怨气珠一入其内,血玉焕然一新,甚至都泛起别样的光泽。
我的指尖触及到血玉的表面,不再是冰冷,而是温暖!这就是陆存,他一直要给我的温暖。
恍然间,我忆起,我在车上醒来,看见他,站在娘娘山上的一条山道路口,对着我微微一笑。
我还记得,那一刻,我动了心。
记忆里,他总是一张笑靥,在我伤心,无助,落难的时候。
即使我生气地骂他,他还是依旧宽容地劝说我,还会默默地穿上黑衣,当个隐形人,帮着我。
陆存,噜噜,陆钊均,足足三世,我辜负了你三世,你让我背负这么沉重的人情债,真是狠心。
若有来世,我通通还给你,只是,今生,我不能还你了,因为,我还欠着另一个人。
“你这笨女人,怎么那么多泪水?以后都别喝水了。”宫玫眉头皱成平川,不耐烦地用手擦拭着我脸上的不停流出的泪水。
我想要止住泪水,可脑海中那个温良如玉,温暖如阳的俊秀少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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