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存笑出了声:“开玩笑的。”

随即,他神色凝重地说:“必须尽快离开。”

“嗯。”我把他递给我的枫叶放进白布袋里,沿着印象中的原路返回。

陆存则默不作声地跟在我的身后。

这枫林里的光线逐渐暗淡,根据太阳落山的规律,那边的霞光比较明显,大概就是西边了,我记得这长白山的出口有两个,一个是正南,一个是正北,那么我们应该就要平行着霞光走。

“陆存,我这儿有矿泉水和饼干,你要吗?”我边走边问。

这一问,险些就滑倒了,陆存在后头一把就揽住我的腰肢。

“我不用吃这些,你还是补充一下能量,别急。”陆存稳定我的身子后,温声提醒。

自己是真的感觉到有些口渴和肚子饿了,于是就靠在一棵树干上,撕开包装纸,吃了几块威化饼干,再灌了两口水。

陆存则在周围转悠,手指在翻动着,那模样挺像王道,算卦的时候。

“走吧!我看这光线变暗了不少,怕是要临近天黑了。”我把矿泉水塞进白布袋内。

我们走了一段时间,眼光所触之地,不是粗大的树干,就是满地的橙红枫叶,这根本就分不清楚方位。

先前我自己也只是说说,这五行八卦之术,我从阿渔那里学到一些皮毛,甚至可以说是不懂。早知道就不要那么自大了。

这样走下去,只怕会耽误了时间,我这乱走跟无头苍蝇差不多,幸好这一路都没遇上什么阻碍。

“陆存,我对那什么道卦并不熟悉,怕是今晚要留在这里了。”我顿足,茫然地望向这满目的枫火。

他走到我的身旁,双手插兜地微笑着:“刚才遇见了泉水,代表水的是坎门,论方向是北向,应该是下午六点左右,但是后来吹来一阵风,又把我们给移至巽门,眨眼就到夜晚的十一点。”

我僵硬地抽搐一下嘴角。

说不上的羞辱感,自己怎么就忘记了陆存是只道鬼呢?他道术凌驾于王道之上,这五行八卦之术对他来说肯定也是小菜一碟,之前自己还妄称自己懂一点,真是班门弄斧啊!真是令人笑话了!

这陆存也不早说,还不吭声地跟着我盲目走了一段路,绝对是故意整我的!

我在这头生着闷气,陆存无视我的表情,独自站在一块稍微高一点的石头上专心地掐算着。

一会儿,他眉头一蹙:“走卦阵,极凶,不见血不回头。”

“走卦阵?那这样我们不就永远被困在这里了?”听到这话,自己也不免忧心起来。

走卦阵,我是知晓的,入阵者,就是这个局里的棋子,不由地我们去选择路,而是布阵者为我们选择了。

即使我们呆在原地,这卦位都会自动移走,把我们带到布阵者想要我们去的死门当中,一入死门,必死无疑!难怪这情侣一去不复还,就算我们懂得五行八卦,照样也会被困在这盘死局当中。

“午夜十二点是离门大开,离门代表属性是火,秋天,天干气躁,容易火灾,我们身处之地到处都是干枯的树叶和树木,一旦着火,我们定然脱不了身。”陆存兀自分析道。

“要不是入阵者都无法施用遁术的话,我们早就走了。”我嘟囔一句。

他转过脸,对我一笑:“别急,桥到船头自然直。”

“哦,你懂,你来。”我完全抱着一副旁观者的表情,倚靠在树木旁等着他算卦。

“正东为木,生门之处,但是东向为震门,雷电交加,树木招电,更是加大了闪雷的威力,虽是生门,但它却以死门之象蒙蔽卦术不精的人之眼。”陆存侃侃而谈。

“不对,等等,陆存,我来这里是有目的,不是来这里体验一把这走卦阵就回去这么简单啊!”我急忙打岔。

陆存能算出咱们两个的生路,那绝对是件好事,但我起初来这里是为了找柯寒啊!这人都还没找到,我怎么就可以回去呢?而且那一幕的幻境,我还历历在目,柯寒定然是遭遇不测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生死,我一定要去把她救回来!不然她出什么事的话,谷水就算找到后悔药也迟了吧?

陆存停住手,望向我:“要救人,时机不对,更何况,无须你找,她自然会送上门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偏了偏头。

“听我的,准没错!”他莞尔一笑。

“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柯寒,我就听你的,要不然,你先走吧,我一个人应该没事。”

“你爱乱想就自己乱想吧。等会,我再算算。”陆存压根就不理会我的话,继续在那里掐指算卦:“算来算去,这生门的位置的对应时间应该是晚上的八点到九点这段时间,如果我们刚才所触的泉水是真的话,那么外面应该还没有到八点,还是有机会的,前提是不要被走卦带到离门去。”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不是,你之前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怎么又说是还没有到晚上八点啊?这听不懂。”

陆存走下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跟着我走就对了,生门已经找出来,于我来说,雷电也不过如此。”

他说罢,就转身,低头去察看什么东西。

恍然间,一种对陆存的崇拜感油然而生。

陆存纤细如葱的手指时不时地掂量起长着青苔的石头,也会轻轻地翻动泥泞里的石子。

“你这是在干嘛啊?”我不解地拿过他手上的石头。

不是很重,跟个网球差不多的重量,大小跟个鸡蛋差不多。

陆存淡笑着,从我的手里拿走石头:“这是投石问路,破阵解法的一种。”

“哦哦,你教教我呗?”我乐呵呵地跟着他。

俗话说,技多不怕压身,多学点旁门左道在自己的驱魔道路上也是有辅助的。

“好呀,这石头呢,要看重量,形状,和质量这三维,重量稍轻的,一般石头能破之位,也只是轻微的阵界”他边挑着边跟我讲解。

我大致上是明白了。

石重之地,不是伤门就是死门,石轻能影响阵界,从而辨阵界,石不大不小,适当,则能走也!不过这石头的形状也有讲究,尖,圆,棱角,都代表不同的事物在打磨石头的表面,至于质量更是重要,疏松的石头所在,那大多数靠近水源啦,石质硬的,很可能是岩石之地。

综合三维,你只需念几句问路咒,把石头朝着你想前进的三个方向,扔个石头探路就行了。

这石头适宜这路呢,那这路的特性跟着石头本身告诉你的信息是差不离的,若是这石头一扔进去,就滚个没影,那就不适合了,反而就会被吞噬。

大概就是这么个理,这只是我听完后的个人理解,实际上是不是这个理,那要看陆存了。

陆存捡起三颗大小不同,颜色不同,石质不同的石头,左顾右盼的,找着了一个泉眼,把石头用泉水湿过之后,就挑了个稍微高点的地方站了一会。随后,他呢喃了几句咒语后,就将石头分别投向三个方向。

这石头所过之处,我真真切切地看见,石头划过的空间突然就变得扭曲,眼前的画面跟石头划开的口子是明显不镶嵌的,像是两块毫不相干的拼图,愣是拼凑在一块了。

我觉得新奇:“这样就能看出来了?”

“不,看来这招不行,只能触碰阵界,根本就不能撼动这个阵法。”陆存抿嘴,看着那稍纵即逝的扭曲再次反弹回来。

而刚才的石头,根本就没了影,我只看见那地上的石头仍静静地被枫叶遮盖着。

“旋沫,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陆存难堪地撇开脸。

我不介意地抿嘴一笑:“我现在不急着出去啦!你不是一直叫我别急吗?陆存。你真的很棒啊!这些什么卦术的,我都不懂!亏我还是个大学生,就知道用蛮力伏魔,哪像你,这头脑很棒!你来帝都上学,我看,都没有老师敢认你作学生噢!”

“看到你这样能说会道的,真好!你不吃不喝的样子,才是吓人的。”陆存突发感慨地说。

被他提起我闹绝食的事情,让我脸上一红。

“你先休息一下,看我的。”我自信地扬起头颅。

“嗯,老婆大人最厉害!”陆存久违地唤我一声。

我顿时收敛起笑意,说真的,从见面到现在,他不喊我老婆,倒觉得挺正常的,他一喊的话,我内心就会有一种背叛宫玫的自疚感。

“老婆,加油!”陆存展开灿烂的笑脸。

呼吸急促了不少,一来,他的笑容总给我莫名的心动感觉,二来,现在我们两个的命可是全搭在我的手里啊!必须要全神贯注!

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眼睛睁开之际,阴阳两界之间的隔阂瞬间消失。

“一定要仔细地看清楚了!”我说服自己镇定下来,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滑溜的石头,青苔,泥泞,枯叶,树干,树皮,虫子,枝干,摇动的枫叶,逐渐变得昏暗的光线,拉长的光线

“呼!”我喘了口气,眨巴眨巴酸痛的眼睛,刚想抬手。

陆存已经先一步用那微凉的手拭去我的额头的汗水:“找到了?”

“嗯。”我尴尬地后退两步,把自己的额头抽离开他的手。

“我记得,你应该可以飞?对不?”我狡猾一笑。

“老婆,你是想看星星了?”陆存不着调地来了一句。

我一脸黑线:“不是,你带我上空中,我就跟你说说原因。”

“遵命!老婆大人!”他莫名地笑意加深,快速闪到我的面前,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打横将我给抱了起来。

“这上来,难道就只有这个动作了吗?”我无奈地将手搭在他的脖子上。

陆存轻轻地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膛上。

微弱的扑通声惊了我一下。

陆存,什么时候有心跳声了?

很奇怪,我靠在宫玫胸膛的时候,总是期盼他能有心跳,可是我现在听到了心跳声,也不见有丝毫的兴奋之感,或许是那心跳所在不是那个人的心房吧。

萨萨几声,我们就窜出了这枫林,来到了半空中。

这时,他才放开了我的后脑勺。

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微微的烫热,其实呢,刚才身子一腾空的刹那间,我想到的人竟然是宫玫,那个面容时而邪魅时而冷峻,目若朗星的男人。

“老婆,你在想什么呢?你不是说上来就告诉我原因吗?”陆存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

我回过神,干笑着说:“这卦位不适合用投石问路。照我看,这根本就不是走卦,树木有灵才能行走,不然的话,这里全部都是死物,我刚才开了阴阳眼观察了一下,看到周围的景色不太真实,像是一层透明的薄膜,我推测这只是用幻象来迷惑人心,一般这种阵法都是以人心之欲来乱人心,不是吗?”

陆存往下一看,会意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以木布阵,瞧瞧,这不就是五行八卦图吗?还是最基本的阵法。”

这布阵者算计的都是普通的人类,就没有设防上空的限制,我们从上往下看,就能一目了然了,这长白山当然种植的树木不全然都是枫树,也有别的树木,像是稍微高一些的灌木,这些灌木的种植位置,这一看,三横并列,围成一个圈,中间是阴阳两仪。

“陆存,这样你能看到生门了吗?”我顺便用阴阳眼搜索着柯寒的身影。

“要下去吗?”

“可是,柯寒还没找呢。”我迟疑不决。

“我都说了,她会自动上门来的。”陆存不管我的想法,直接就把我抱到东侧一旁的密集枫林里。

他再次用手护住我的头,钻进枫林里头。

刚一落地,就看见一道青光在陆存的背后闪过。

“嗯!”陆存闷哼一声,抱着我的手也不禁用力一握。

我立马从他的手上跳了下来,刚开口问:“你怎”

陆存还没等我的话问完,就猛力把我推向另一边,我往旁边倾倒的同时,就又看见一道青光袭向陆存的右手,他的手臂霎时被切开了一个口子,很深很宽,里边的血肉都被翻了上来。

“陆存!”我躺下后,抓紧时间站了起来。

“老婆,我没事,你还好吗?”陆存刚毅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即刻唤出乌木金钩,从容地回他一句:“没,你的身体怎么会这样?”

“是,是宫玫给我塑造的血肉躯体。”陆存沉默了一会,还是坦诚地告知。

难怪我会听到心跳声,原来这真是活的。

“嗯。”我平淡地应了一声,手执红索,走到他的身旁。

陆存伸手在我的胸前一挡:“你别过来!”

“这”我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似曾相识的场景。

昏暗的树木间,杂乱的满地的枯叶,一双赤着的脚满满都是泥巴,紧身的浅蓝色牛仔裤破了好几个口子,那破开的口子里是一道道青淤痕,几乎都要皮开肉绽了。

清冷的刀锋,那是独一无二的桃木剑,是用青桃枝打磨而成的,我仍记得,这把桃木剑的剑鞘,那有着八卦护环的剑鞘。

目光往上瞟去,可见一双纤手正在微微颤抖,那手上有着干涸的血迹,也有着黄褐色的泥巴,那指甲缝里不再是只有曾经吸引住我的纯天然红豆蔻,而塞进了点点的青苔树皮渣滓。

白色衬衫早就沾染上了不少的黄绿色污秽,发丝凌乱,但那一直有着凌厉寒光的眼睛此时只是木讷,仿佛失去了灵魂的玩偶。

“柯寒,柯寒?是我啊!我是旋沫!”我抓着红索的手紧了紧。

“别喊了,她应该被人操控了。”陆存劝住我。

柯寒的手坚定地握稳,动作干脆利落地挥剑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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