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倒是死呀!”黄素馨一脸的无所谓,“反正死的活的,都不影响我的要价。”

“那你为何还费尽心思地让我们活着?”昭容问道。

“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受不受得了这山洞的苦楚罢了。”黄素馨继续恐吓道,“这山洞呀,又阴暗又潮湿;还住着好些你们见都没见过的好朋友。你们不请自来,这些好朋友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你们的。”

昭君自然不信:“少在这儿危言耸听,我都被你们绑了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什么东西近了身的。”

“它们暂时不敢罢了,等它们熟悉了你们的气味,还愁不来寻你们玩?”黄素馨将火把插在他们中间,又施法将小小的火把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盆,“这样,你们就能好好看清这些好朋友了。”

“妖女!”昭容怒骂道。

“姐姐!”远处的漆黑中走出一人……哦不,一鸟……也不对,是人首鸟身的怪物!只见他鸟身双翅利爪俱全,但脖子以上却是人的脑袋……可又不全是,脸上有鼻子有嘴巴却只有一只眼睛。待这怪物走近后,凤玦等人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怪物竟长了四张脸!

那怪物向黄素馨汇报道:“姐姐,附近未见姐姐所说梳双环的小姑娘。”

李思明道:“李青华便是她招来的,万不能让她坏了我们的大事。”

黄素馨点点头,道:“大颙,让其他人再寻,莫叫她传了消息出去。”

“好的姐姐!”那被唤作大颙的怪物乖乖的去安排了。

凤玦想起早上见到李青凤时,她身边的侍女敏敏头上便梳着双环;李六公子是敏敏传信符唤来的这件事,他们也只是在房中议事时感慨过,李氏的侍女竟如弟子般习道。可他们怎么知道?

“你们竟跟踪我们!”

“不过是想对诸位多些了解罢了。”黄素馨并未否认,“可若真见了面,又会如同现在这般剑拔弩张的,多伤和气呀。”顿了顿,又道,“诸位就不问问,我想要阴山用什么来换你们?”

昭容道:“反正你也不会得逞,何必浪费口舌多此一问?”

黄素馨笑道:“没关系,反正问不问,我都会告诉你们的。”她慢慢踱到昭容前,一双玉足踏着浅浅的水坑,沾水后脚上似乎有无数根须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吸食水份,一瞬之间又纷纷隐去,仿佛方才的画面不过是旁观者眼花罢了。

黄素馨捏着昭容的下巴,看见她脸颊有几道抓痕,道:“大颙下手没个分寸,如此好看的小脸怎可留疤呢?”说着手指便化成细枝条攀在伤痕处,不顾昭容的惊恐替她将伤口的瘀血清理干净。

昭容道:“你就是树妖?!”

“是与不是,有甚要紧的?我替你保住了脸蛋,你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呀?”黄素馨不管昭容是否认可这话,继续道,“听闻丹穴山上有凤皇,凤皇与朱鹮有子,因其通体血红而唤为血凤,其唾液可解百毒,其泪可治百病,其冠血……可助飞升。五百年前,贵派的某位高人将其捕之并豢养于阴山,我说得对不对?”

“一派胡言!从未曾听闻有此一物。”昭容道,“即便是有,也绝不予尔等妖孽!尔等竟还妄想着飞升?!做你的梦去吧!”

黄素馨假意为难道:“这可就难办了,原本以为只要贵派送几滴冠血来,既无需伤血凤性命,你们也可平安无事地回家去;不曾想,传闻居然只是传闻。”

传闻未必空穴来风,黄素馨所说的血凤,凤玦倒是略知一二,它被封在大青山的地底下。据惠弘道人所说,当年血凤兽性难驯,为祸一方;先长老耗尽灵力亦无法将其收服,只好以身殉道封印血凤于大青山下。他们这一支从那时起便以巩固封印为己任,若血凤有异动,凭大青山之力已难镇压时,还需及时禀告九峰山。不过,血凤确实全身是宝,未免有人觊觎,惠弘道人也叮嘱过,大青山封印着血凤之事不可对他人提起,所以其他的分支对此事知道多少,凤玦也不敢断定。既然昭容说一无所知,想必除了大青山外,其他分支只有掌尊与长老们知晓此事。

李思明提议道:“是不是传闻,送个人回阴山哭诉一番,不就知道了?”

“夫君言之有理,送谁回去呢?”黄素馨环顾四周,“这两人还没醒,万一路上撑不住……不适合;”她指的是仍在昏迷的钟玥同昭仪,又看向凤玦,“你……看配饰,不是九峰山的,哭诉这事恐怕得嫡系来做才稳妥……”

黄素馨话音未落,一道金色的光剑不知从何处袭来,直指她的心脉;却被她及时察觉,一个下腰便轻松躲了过去,光剑还未及第二次袭击便被李思明出剑格开,咣当掉落在地。

黄素馨蹲在李青凤身旁:“倒是忘了你。”她的树根顺着李青凤的小腿往上缠绕着,李青凤扭曲的五官证明树根不仅仅是缠绕而已,“你根本就没晕吧?”

“素馨。”李思明略显焦急地唤道。

黄素馨松开李青凤,道:“此事本与你无关,只要你乖乖待着,待我事成之后自会放你归去,绝不伤你分毫。可若再有下次,休怪我不留情面。”

李青凤双唇紧闭只怒目而视,而她的双腿在红色衣裙的掩盖下布满了细细的血痕——树根如同薄刀片,缠绕的同时已将她割伤。

黄素馨拾起栖梧,以灵力探之,“此剑有灵,难怪被封了声带亦可凭心念驱之。”

李思明接过栖梧,将其归鞘,“应该是铸剑时滴入了主人的血,才能随主人的心念而动。”

“每把剑都这样?”黄素馨问的是李氏铸造的每一把剑,是否都有主人之血。

李思明摇摇头:“不会,铸剑之人需耗费半生灵力方可将这滴血留存于剑上,成为剑灵;还得压制剑灵,不会魔化成恶灵,伤了主人。”

李思明对栖梧施了一道封印咒后,将它放在回了李青凤身边,看向李青凤的眼神却有些复杂——有愧疚有无奈,“族长果真疼你。”

李青凤正疑惑着李思明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时,黄素馨便替她问了出来:“夫君如何断定她就是族长之女?”

“她的百日宴,我也在。”李思明回忆道,“当日连叔祖父都惊动了,亲自送了贺礼;族长在席间告知族亲,此女名青凤。我又怎会不记得?”

原来如此,在中谷前遇袭时,李青凤还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哪里让李思明看出了她是族长之女?

李思明取出水囊到溪边装了些清水,送至李青凤嘴边,“水是活水,干净的。”李青凤把头偏向一边,用行动拒绝他的好意,李思明也不气恼,捏着她的下颚强行灌了好些水,“今日奔波了一日,如今日头要落山了,你先喝点水润润喉咙,晚些时候我再送些吃的来。”

李思明灌水时,黄素馨也没闲着,继续刚才与昭容的对话:“你带句话回去,就说我只要三滴血凤的冠血便可。当然,你也许会带着救兵而不是冠血前来,但别忘了,你的师弟师妹在这里;还有山下的凡人……若是大旱三年,你猜猜会发生什么?好好考虑,别想着怎么糊弄我。”说罢便携李思明离去。

待他们走远后,凤玦忙向李青凤问道:“李姑娘,你没事吧?”

奈何李青凤无法发声,只能摇头示意。

凤玦本想再问问她分开后的经历,看此情景便又将话咽了回去,转而向昭容道:“师姐恐怕得先假意答应,以谋求生路。”

“我明白,可若叫他们察觉,你们便完了。”昭容担忧道。

“师兄师姐,”昭君扭了扭身子,“有没有什么能解绳索的咒语?”

“若是以法力捆绑的绳索,倒可以试试;”凤玦道,“但他们应该也想到了,所以这绳子是普通的绳子,也是亲自动手一圈圈捆上的……”

“也就是说,解不开了……”昭君失望地挣扎了几下。

“我靴子里有把匕首,”昭容道,“可惜取不出来……”

被绑得只有小腿能活动,无法抬到手能够着的位置;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远,旁人帮不上忙;确实难办。

“给我……”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见昭容没有反应过来,那声音咳了一声,又道:“给我……先把鞋脱了,然后踢给我……”说着又咳了几声。

凤玦询声看去,原来是李青凤用灵力强行冲开了声带的封印,许是操之过急伤到了喉咙,除了声音沙哑之外,唇上还沾了些血迹。

凤玦惊讶不已:“李姑娘,你竟然冲开了封印?”

昭容冷哼一声,抢白道:“哼……那人出自李氏,破一个自家的封印,易如反掌吧?”

李青凤无意与她争吵——嗓子还哑着呢,“昭容姑娘,烦请将匕首踢给我。”

“你不是能用意念控剑吗?”既然敌人中有李氏之人,难保李青凤不是施了苦肉计,昭容不愿将匕首给李青凤,也是人之常情。

李青凤道:“我试过了,我的意念还不足以解开栖梧的封印。”声带的封印可用灵力冲开,佩剑也许也行,但肯定耗时长,不利于逃跑。

昭容仍不情愿,凤玦劝道:“师姐,李姑娘已为了我们身陷险境,凭自身之力冲破封印不易,师姐便将匕首给她吧。”

“她若是同他们一伙的……”

凤玦明白昭容的担忧:“就算李姑娘同他们是一伙的,我们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不是吗?”

昭容思虑再三,终是将鞋子脱下,朝李青凤踢去——可惜,力道不足鞋子只飞到了李青凤一步之遥——她原本可是想甩李青凤一脸的。

幸亏李青凤双腿没被绑住,尽力往前抻也就够着了,只是绳子绑得紧,过程有些艰难。好不容易将匕首握在了手里,洞外却传来了亮光——也不知是谁来了。

李青凤忙将昭容的鞋子压在身下,凤玦又低声提醒道:“血……”对了,不能被发现冲破了声带的封印。李青凤舔了舔嘴唇,又在肩上蹭了蹭,虽显得有些狼狈兼恶心,但好歹擦掉了血迹。

李思明举着火把,提着一个布兜前来,似乎对他们的捆绑技术十分放心,并未去检查是否有挣脱的可能,径直到李青凤跟前蹲下,从布兜里掏出一只野果。

“此处只有这些吃食,你先垫垫。”见李青凤并不理会,又道:“是我对你不住,趁你不备将你击晕,还封了你的声带同剑灵。待此事一了,我便会回襄州请罪;我在襄州时,族长对我多有关照,此情此恩不敢忘,便在你这儿报答了吧。你放心,我们真的只是要血凤三滴冠血,将你们绑着实属无奈。”

李青凤想开口问问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又恐李思明不肯吐露实情,便作罢。

“我知你有许多疑惑,日后我定会细细解答。”李思明道,“你们也别想着如何逃出去,外头的结界本就是为了吸引他们,而减弱了防护的,如今已重新加固;凭你们这些小辈,是断然破不了的。”

李思明又劝了几句,但李青凤依然不肯进食,便放弃道:“算了,修道之人辟谷乃是常事,想来一天不吃也没什么。”

李思明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血凤之事是我告诉素馨他们的;去阴山将你们骗来,也是我的主意;阴山日后若要寻仇,尽管冲我一个人来。”

昭容已忍了许久,此时实在忍不住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李思明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反驳便又走了。

“吓死我了!”待李思明走远后,昭君大大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回头是要杀了我们!”

昭容道:“被困此处还不如就地被杀!”见李青凤正专心致志地割着绳索,又讽刺道:“李氏一向都是如何处置叛徒的?关起来还是杀了?”

“师姐……”

凤玦试图制止昭容,昭容却仍继续说道:“也不能怪你。听闻李氏散漫,子弟大多不在门内修行,而是在外游荡;恐怕有多少人充当了妖怪的狗腿子,你们也是不知道的吧。”

李青凤成功隔断了绳索,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边替凤玦昭君割开绳结边道:“昭容姑娘,你我现下也算同一阵营,你却三番五次辱我家门,意欲何为?”

“想要别人瞧得起,就得做些让人瞧得起的事。”

“是吗?”李青凤勾起一抹坏笑,待救下钟玥与昭仪后,绕到绑着昭容的石柱后面,将匕首放在昭容的手心上,“昭容姑娘请便!”言下之意是要昭容自己割断捆着自己的绳子。

“你……”昭容又气又恼,“这匕首可是我给你的……”

“对呀,”李青凤道,“有借有还有何不妥?”

“你……”

李青凤转身去查看昭仪的伤势了;昭君扶着钟玥脱不开身,只能冲昭容露出歉意的笑容;凤玦则忙着诊脉喂药——还好除了佩剑之外,其他的随身物品都在——也无暇顾及其他。

凤玦粗略地检查了一番道:“钟师兄的血及时止住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及时封住了钟玥的穴道,还是有人给钟玥喂了疗伤的药;按说他们被擒不久,又一直被绑着,伤口应该还会有些渗血才对,而钟玥的伤口竟已干了。“师姐受了些内伤,不过不要紧。”

昭君不明白:“可师姐怎么还没醒?”

李青凤道:“想必是受伤时头颅内也引起了震荡,才会晕死过去。”

“是这样吗?”昭君将信将疑地看向凤玦,希望他能解答一二。

李青凤又道:“不信的话,你使劲摇摇头,看是不是会晕?”

昭君正欲照做时,凤玦忙制止道:“李姑娘说得对!你不用试验了。”说罢看着正抿嘴偷笑的李青凤,不免有些失神。

原来她也不是一直都严肃沉稳冷静的,也会有作弄人的时候。

凤玦强行将自己飘走的思绪拉回:“我们现下该怎么办?”

李青凤想了想,道:“先去找到你们的佩剑,不过应该跟他们在一起,不好取。可是没有剑,你们的战力会弱许多,恐怕不能硬抢只能去偷回来。”

昭君问:“青姐姐,你怎么不问问我们的剑是不是跟你的一样有剑灵?能不能召回呢?”

乍听昭君改了对自己的称呼,李青凤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笑道:“即使有剑灵,也会同栖梧一般被封印,无法召回的;需得先把剑拿回来,解了封印,剑灵才能感知召唤而动。”

“原来如此!”昭君恍然大悟。

李青凤不解的是:“贵派不教这些吗?”这可是基本的理论知识呀。

昭君不好意思地狡辩道:“除妖的时候,也用不上这些……”

凤玦忍俊不禁:“若是你的剑灵被封了,你可知怎么解?”一看昭君这样,就知道他在上课时不专心了。

“呃……我的剑没有剑灵……”

李青凤耐心地解释道:“剑灵除了铸剑时封存之外,也可凭修为凝剑气而成。你的剑现在没有剑灵,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昭君有了兴致:“真的吗?我以后有能有剑灵?那剑灵能跟我聊天吗?”

“还聊天!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凝聚剑气成灵?”昭容终于割断了绳子,“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一点正事都不干!”

昭君只敢小声地嘟囔:“救人不是正事吗?”

凤玦道:“师兄师姐还昏迷着,恐怕得先找个地方安置妥当了,才能进行下一步。”

李青凤点头表示赞同:“一般这种溶洞都是四通八达的,这里想必也有其他的洞穴可以藏身。”说着从火盆中取了一根燃烧的木棍四处查看,不多时便在后方找到了另一个洞穴。

李青凤进去细细查勘了一番,里面虽与刚才的洞穴大致相同,也有积水、石笋什么的;但洞口较小,只能容纳一人出入,应该不易被发现;即便被发现了,凭一人之力也可守住。

李青凤将小洞的情况同凤玦他们讲了一下,凤玦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但昭容却不放心:“是易守难攻,但他们要出来也不容易,若是敌人用烟雾攻击,他们就都折在这里了。”

“他们进去后,我会设一道障眼法将洞口隐去,”李青凤道,“况且只要缠住了黄素馨,令他们无暇顾及此处,昭仪他们不就安全了?”

昭容无言以对,凤玦同昭君连忙分别将钟玥昭仪背上,安置在小洞中。

凤玦交代道:“你们暂且在此避一避,等我们取了剑,便来接你们。”

李青凤道:“你也留下。”

“不行!”凤玦倏地窜到洞口处,唯恐李青凤直接将他封在了里面。“多个帮手也好!”

“好吧,”凤玦说得对,黄素馨还不知道有多少同伙,多个人牵制也好。“昭君自保也有问题?”

昭君连忙表示:“没问题!”他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好。”李青凤解开栖梧的封印,取剑出鞘,以灵力令栖梧悬于洞口前,“山川有灵,以泰山府君之名,护,封!”随着话音落地,洞口逐渐化成石壁。李青凤见洞口已隐匿,转身便往外走,凤玦与昭容随后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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