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出来的告示里有两个人的画像,一个是夏侯冽,另一个则是我!
我下意识地想要往别的地方跑,脚刚一动忽然又顿住了,我为什么要跑?
画像里的女子是短发,而我现在是长发,贴出来的告示还注明我是一个孕妇,但我现在腹部一片平坦。
我和画像里的女子完全是两个人!
我吞了吞喉咙,移开了目光往旁边的文字看去,这是一则抓人启示,只要能抓到我和夏侯冽其中一个,报告给官府,官府抓到人之后就会赏赐报告者黄金万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朝廷悬赏一出,我已经能想象到许多明里暗里的人都在沸腾了。
我一字一句地从头看到尾,直到看到末尾鲜红的官印,才恍然发现原来我来到的地方是泸州。
我自嘲地笑了笑,命运弄人,果然是命运弄人啊
文慧王夏侯明就是靠治理泸州动荡有功,被皇上立为太子,而我和夏侯冽,是因为维护太子的正统地位从而被夏侯尊四处追杀,我更是流落到了泸州里去。
我轻呵了声,将身子贴在了墙上,直接就在告示下面睡了起来。
谁能想象到,当初那位雍容华贵相貌绝美的公孙家的大小姐,现在变成了一个好几日没洗过澡全身脏兮兮的小乞丐呢
“死叫花子,快点起来,挡住本官爷寻人了!”腰被别人重重地踢了踢,身子一阵剧痛,我立刻蜷缩在了另一边。
穿着官服的男人朝我骂了几句,将墙上关于我的画像给撕了下来,兴奋道:“黄金万两,哈,黄金万两注定是我的了”
我身子轻轻一颤,睁着眼睛默默地看着四周。
那位男人不是第一个,许多人都将画像给撕了下来,手里拿着张纸一个人一个人的看。
我盯着的顾大户,他府里的门一天都要被敲十几次,因为他府邸里有一个怀孕的妾侍。
“要死了要死了,把她给我赶出去!”再又一次有人敲门时,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拽着一位身形瘦弱的女子走了出来。
瘦弱是女子挺着一个大肚子,不停地弯腰求华贵女子,“夫人,这是顾大人的孩子啊,求您不要把我赶出去,不要把我给赶出去”
华贵女子双手叉腰,凶狠道:“府里就是因为你,从下午开始就被人吵的不得安生,你赶紧给我滚,这孩子我还不稀罕!”
“砰!”的一声,华贵女子把妾侍狠狠地推了一把,当着妾侍的面关上了门。
妾侍踉跄了几步,险而又险地稳住身子没有摔跤,她蜷缩在地上,一只手不停地抹泪,另一只则摸着肚子。
我漠然地看着,见之后要上顾府的人都对着妾侍指指点点,有的人看了下知道妾侍不是悬赏的女子,就离开了有的人则借机对妾侍进行羞辱,言语间对她多有挑逗。
我一直看着,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这就是皇子互相争斗的结果,不管是对峙还是捉拿,动静一大,受苦受累的都是百姓,悲乎哀哉!
暮色降临,我看着一直外出的顾大户回来了,小妾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哀求了许久,顾大户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让小妾进门了。
我看了一会儿,见府内没有任何动静,便跑去了怡红院。
过了一晚,第二日醒来,那位微胖女子却没有出现,我等了一会儿,见打开门的是一个小厮,便立刻跑开了。
“不是吧,你说神勇王已经被抓住了?”卖馒头的地方很热闹,我在等小贩拿馒头间听到了百姓都在热烈的讨论着。
“是啊,昨天晚上官府传来的消息,我弟弟在官府里当衙门捕快呢,说过几日士兵就会把神勇王给押到泸州来,游街示众!”
“神勇王以前好歹也给我们打退了边疆敌人,没有必要做的这么绝情吧?”
“呸!这不是绝情,若不是思危王阻止了神勇王,现在越国全都乱套了!”
手被人推了推,小贩看着我:“你的馒头。”
我回过神来,赶紧把馒头给接过,心里一片惊涛骇浪!
夏侯冽被人抓住了?怎么可能!
他武功这么厉害,又把我给丢下逃跑了他应该是能逃出去的,为什么会被抓住了,为什么
我想不明白,我不相信!
怔愣间,我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子弟,“砰!”的一声,我被撞到在了地上,男子手中拿着的豆浆也洒落了一地。
男子凶狠地盯着我怒骂道:“死叫花子,走路不会看路吗,爷这一身是你能撞的吗,我的衣服可是值五两银子!”
骂了几句他还嫌不过瘾,身后跟随着的两个小厮为了给他出气,开始对蜷缩在地上的我拳打脚踢了起来。
好疼,骨头仿佛都要被他们给踢断了,我无力反抗,只记得用手护住自己的头
“哎,你们干什么呢?当街斗殴啊!”一个巡逻官差走了过来,呵斥道:“太子才刚离开没多久,怎么,你们就想违抗他定下的规矩吗?”
殴打我的小厮并没有因为官差的介入而停手,直到富家子弟冷哼了一声,他们才收了手。
他们离去后,我废了好大劲儿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墙上走。
卖馒头的小贩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搀扶着我去到墙边,“我还是把你带到医馆去吧,你的腿都流血了。”
我低头一看,扯了扯嘴角,怪不得走动间都有股肌肉被撕扯着的疼,原来是流血了。
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我不去。”
我不能去,如果去了,大夫一定会要给我洗澡,擦洗干净身子才能用药,身上脏兮兮的灰尘泥巴是我的保护色,我不能暴露出来!
小贩拗不过我,打算强行把我给带走,我非常抗拒地推了推他,固执道:“我不去,你放开我,我不去”
我不能暴露出来几日后夏侯冽就会来到泸州被游街示众,我一定要等到他,就算是死,也必须要看个明白!
我将身上的铜板全都拿了出来,对着小贩道:“这是我身上的所有铜板,你给我买点药膏就好。”
小贩盯着我半晌,叹了口气,没有拿我的铜板,“算了,一个药膏而已,值不了多少钱。”
我眉头一皱,想要把同伴硬塞给小贩,可小贩下一秒就从我眼前抛开了。
小贩很快就拿着伤药回来,同时还带来了一个人,是我救下来的男孩。
大夫把他给养的很好,洗了个澡,男孩脱掉了脏兮兮的衣服,穿上了粗布麻衣,即使一身普普通通,也掩饰不住男孩的风华。
我看了他一眼,接过小贩的伤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男孩也跟着我一起走了,我来到了顾府,走到了之前贴着告示的地方,贴着墙坐了下来,打开药一点点地往身上抹。
裤腿一撩起,就露出了雪白的肌肤,这几日摸爬滚打,没想身体还这么干净,我皱着眉头将伤药给抹在了伤口上,然后抓了把泥抹在腿上。
现在的我出不了任何一丝差错。
男孩一直待在我身边,陪我从早上待到了晚上,我离开顾府,走到怡红院的正门时,忽然转头道:“你不要在跟着我了,我照顾不了你。”
男孩的眼睛很黑,眸子一片晦暗地盯着我,让我一瞬就想到了夏侯冽,我不由鼻子一酸,心狠道:“我照顾不了你,你跟在我身边只会拖累我!”
我伸手推了推男孩,厉声道:“你给我走,你赶紧给我走!”
男孩被我推得摔倒在了地上,他站起身抬起头默默地看着我,在我又要推他的时候,他转过身子,一瘸一拐的缓缓离开了。
我咬着牙,抬头一直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在拐角处,男孩脚步一顿,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夜色深沉,烛火明灭闪烁不定,他的那双眼睛倒是亮的惊人。
只是一眼,他又把头给转了回去,走到了拐角,身影消失不见。
我眼眶一红,身体贴在墙上一点点地往下滑,男孩那双眸子,跟夏侯冽真是像啊,让我一直压抑着的思念瞬间爆发了出来
夏侯冽,你在哪里我就要坚持不下去了,你快点过来找我啊
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为什么这么快就被官府抓到了,逃亡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不是被人陷害了
我心里升起了一抹恐慌,一抹无能为力的恐慌,如果夏侯冽真的被抓住了,我能去救他妈,又能怎么去救他出来
我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从眼眶里流出。
“砰!”怡红院忽然打开了门,我睁开了眼睛,看见顾大户发福的身子从里歪歪扭扭地走了出来,每走几步还打了一个酒嗝。
我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缩在一个角落里不敢出声。
哪知这位在顾大户却是直直地朝我这个方向走,我心里微微有些紧张,不动声色地将一颗毒丸从袖子里勾了出来。
顾大户走到我前面的一颗大树下,忽然停住了,不一会儿,一阵水声响起,我愣了一会儿,将头低了下来。
顾大户边放水边唱道:“一生戎马为家国,死来骸骨丢荒山,儿女情长”
这曲走调的不成样子,犹如魔音灌耳,我实在受不了的抬头看了看,刚好就与顾大户的眼神对视上了。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是在看一个绝世美女,我身子轻颤,这人喝醉了不会是要发酒疯吧
顾大户放完水,整理了一下衣服袖子,晃悠悠地朝我这边走,我心脏重重一跳,立刻意识到了不对,站起身来就想跑。
“嘿,美人,你别走啊,你的眼睛真漂亮,就跟画里的妾侍那样”
心跳的越来越快,仿佛就要蹦出了胸口!
我抹了抹脸,刚刚一定是流过泪用帕子擦了擦,不小心露出了一丝真容,才会被这个满肚肥肠的顾大户给看上了!
跑,赶紧跑可是我的腿受了伤,跑没多久就被顾大户给追上了,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用力往后拽。
我猝不及防下重重地跌在了他的胸膛上,软软的一团肉,真是恶心!
脸被人用力一掐,顾大户张嘴狞笑:“嘿,小叫花子,我怎么没发现你以前长得这般漂亮啊!”
我死命挣扎着,双手被顾大户给按住了,便用双腿狠狠地踹顾大户的身体。
“啊!”不知被我踹到了什么部位,顾大户痛苦地吼叫了一声。
我打了一个激灵,抓住机会将一直捏在手心的药丸丢入了顾大户的嘴里,用尽全身力气掐着他的嘴让他吞下去!
我的力气和他相比就是螳臂当车,掐了顾大户没有几秒,就被他反手抓住了。
“啪!”脸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力度大的让我身体都直接飞了出去!
耳边传来顾大户咬牙切齿的声音:“死贱货,给你脸不要脸,看我不把你给”
“咚!”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我吃力地抬起头一看,顾大户倒在了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我艰难地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顾大户身边,发现他口吐白沫,死的不能再死了。
风一吹来,吹得我身上凉透的厉害,一丝风吹草动把我吓得差点拔腿就跑。
媚烟,不要急,不要慌我在心底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颤抖着手拿出帕子,把顾大户的手给清理干净,他的手打在我的脸上,沾上了一些泥。
等我全都处理好,蓦然惊觉身体就像从水中捞出来那样,将帕子塞入了怀中赶紧撒腿就跑。
第二日,全泸州的百姓都沸腾了,有人杀人了,城内出现了死人!
“听说顾大户是被人毒死的!”
“我看他是不是得罪了赌坊啊,赌坊派人要了他的命,不是说顾大户欠了赌坊好一笔钱么?”
“没准是被怡红院那群娘皮给杀了的呢?”
我从小贩那边拿了一个馒头,听着来往的行人讨论着,默默地走到了城西,在老位置下蹲着。
大清早,官差就上门查了顾府,还将顾大户的尸首从怡红院门前抬到了顾府。
从府内出来的奴仆脸上都一片悲戚,跪在了顾大户的尸首面前,一个头发花白衣着华贵的老太更是悲伤的啜泣不已。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跑走的冲动,就这么盯着顾府看。
中午时分,他的尸首被官差给抬走了,官差一走,顾府的热闹却没停。
我慢腾腾地站起身,想要离开,就见顾府的门被打了开来,之前看见那位衣着华贵的女子竟被人拖了出来!
那位女子应该是顾大户的夫人,她狼狈地跪在了地上,哭着求饶道:“求你放过我,我才是顾大哥的正室啊,娘!我一个寡妇已经很可怜了,被赶出去没有人会收留我的!”
紧接着,一个瘦弱女子挺着个大肚子从府里出来,她手里挽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凶狠地啐了跪在地上的女子一口:
“呸,什么正室,我肚子里怀的是顾府唯一的种,我才是正室!既然你这么喜欢顾老爷,那我来成全你!”
大肚女子往旁边一吼:“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丢到乱葬岗去,跟顾老爷在黄泉下做一对夫妻!”
“不,不要啊,求您了,阿娘”华贵女子边尖叫边别人拖走了,我有些恍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个举动,就能将别人的命运给扭转
“叫花子,听别人说最近几日你都在怡红院门前睡觉,是不是这样?”恍神间,正挨家挨户搜查的官差,忽然分了一个跑到我面前问道。
心脏重重一跳,我低垂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声音沙哑:“昨、昨天,我没有在怡红院门口睡。”
官差不耐烦道:“为何?有人亲眼看见你好几天都在那里睡了!”
有人看见我下意识想到了微胖女子,至于那个男孩,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把我给说出来。
我伸手指了指腿,继续装作紧张的磕巴道:“昨天被人给打、打了,腿、腿受伤了”
官差看了我一眼,“腿哪里受伤了啊?”
我蹲下身子将裤腿给撩了起来,一处溃烂的伤口映入官差眼里,伤口还没有结痂,毫无疑问是刚摔不久的。
官差蹲了下来,刚靠近要查看我的伤口,忽然又自动倒退了几步,捂着鼻子道:“真臭,你多少日没洗澡了?”
我磕巴着回答:“十、不,五日,不、不是,六日”
官差嫌恶道:“行了行了,赶紧走赶紧走,不要打扰官府办案。”
我立刻点头,转过身子,垂了垂眸,遮住眼底的冰冷。
我有想过离开,但一个没有路引的叫花子,只能被当做流民对待,有些城池是不对流民开放的,我要走,又能走到哪里?
身无分文,连吃个饭都需要别人救济,但一旦找活干,身份绝对会被暴露,我的长相太过美艳了,很容易让人认出来
到底能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城内捉拿谋害顾大户的罪犯如火如荼地开展,每天城池似乎都会少一些人,稍稍一打听,就知道有很多人都被当做谋害顾大户的嫌疑人,给官差抓走的。
我心一凛,下意识感觉到,泸州,要乱了。
“官老爷,求您了,求您放过我的孩儿吧,他什么事都没做过,也没有认识顾大老爷啊!”
经过官衙,我脚步一顿,抬头一看,就看见一年迈的妇女抱着官爷的腿哀求着。
官爷狠踹了妇女一把,将她踢倒在地上:“给我滚,你的孩子就是有嫌疑,你这是在质疑官府的公正!”
妇女倒在地上悲戚道:“官老爷,我的孩子才十岁,十岁的小孩怎么杀的了人啊!”
她大吼道:“你这是公报私仇,就因为昨日我孩儿吃着糖葫芦碰到了你,弄脏了你的官服,所以你今日就把他给抓走了,你这个狗官!”
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官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你竟敢污蔑本官!本官是这样的人吗?来人,把她给抓起来送入地牢!”
妇女哭着被官差给拖走了。
官爷阴冷的扫视了围观百姓一眼,百姓立刻散去,我死死地握着拳头,竭力压下心中的恐惧,乱了,泸州真的是乱了这天下,也要乱了
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太子从边疆赶回来的时候被楚国派来的暗杀者埋伏受伤了,要拖延一段时日才能回京。
思危王恐朝政荒废,便坐上了龙椅当了代处理政务的摄政王,对外宣称一旦太子回归,就会将龙椅让出。
百姓们听到,纷纷拍手叫好,不停地对思危王进行歌颂,仿佛就是一个病毒,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泸州,走到大街小巷,都能听到别人在讨论思危王是如何如何的好。
我冷嘲地看着这一切,终于等来了夏侯冽。
那一日,温度忽然降了下来,仿佛一下就进入了寒冬,我缩在城门口,使劲儿地搓着手跳着腿,才不让自己的身体冻僵。
我的身子不好,一遇冷就会犯寒症,骨子里都泛起一抹噬血的痒,让我好想去挠,只是我不能去挠,因为一挠,就会上瘾,然后再也停不下来了。
身体的痒与自己的意识对峙着,反而让我出了身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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