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的姑姑,被刺激到了”
爸爸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她小时候啊,就不能受气,一气啊,就抽我和你们奶奶,就总让着她,容着她,忍着她谁知道,到了啊,她还是还是唉!”
气氛冰凝着
见爸爸这样我心里也跟着难受,是,我是跟祝小英没感情,可她是爸爸的亲妹子啊,我好歹叫她一声姑。
在气她,膈应她,恨她,也不想看她最后变成了一个傻子,疯婆子!
善这个东西,有时候你即便觉得有太多了窝囊,可也不得不承认,它是一个人侵入骨髓里的东西。
有它的人,即便对一个人已经咬牙切齿,也没法做出违背自己良心的事。
我多烦祝小英啊,但很奇怪,看她受难了,我却没有丝毫的高兴,也没法说服自己当无事发生,相反的,还很压抑。
“算了!”
爸爸说了一通就狠狠地捻灭烟头,抬起眼看向我和祝浩。“叫你俩来想说什么呢,现在,所有事都尘埃落定了,你们小姑,她以后就在医院待着了,我现在也想通了,虽然她精神出问题了,可好歹,有个地儿,不会在到处折腾了日子,怎么着都得继续过,你们奶奶走的时候都说过,咱一家人,还得好好生活,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咱们呢,也都得”
“祝好。”
妈妈忽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红肿失神的眼慢慢的看过来,“你鞋子哪来的。”
“”
我愣了愣,没想到她突然会问我这个,“这是买的。”
“哪来的钱?”
妈妈的嗓子哑的,砂纸般,听的人都刮耳朵。
“是”
“妈,是姐的压岁钱。”
祝浩在我旁边应声,面不改色的,“她身体不好,着凉的话还容易感冒,所以就买了一双棉鞋,这都是小事儿。”
“小事儿?”
妈妈唇角诡异的一牵,“你姐的压岁钱不是都用来给我买那围巾了吗?怎么还有钱买雪地靴啊,而且,那一看就很贵,得上千吧”
“红霞,你说这个干嘛。”
爸爸不解,“我这说家里说的事儿呢,鞋的事儿回头在掰扯,你别分不清轻重”
“我说的就是家里的事儿。”
妈妈从床边站起来,身体微微颤抖的,“小好儿,你告诉我,你那鞋,谁给你买的?”
“连隽。”
“什么!!”
爸爸一听就急了,“好儿!你怎么能”
“大山。”
妈妈抬了抬手,打断爸爸的话,“那连隽啊,真是对咱家小好儿不错,我有个建议就让小好儿,跟他去过吧。”
“”
爸爸再次傻眼,像是怀疑了自己的听力,怔怔的看着妈妈,“你说啥?”
“让好儿跟连隽去过吧。”
妈妈心累的样子,看着我,微微抬着下颌,“那天晚上,小好儿不是就被他抱走的么,看上去,条件还不错,洛北也行,跟他我觉得最好但看样子,小好儿不喜欢洛北,那就跟连隽吧,好儿,你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叶红霞!!”
爸爸的巴掌忽的抬起,“你有病啊!啊!哪根线不对了你说这个!是不是你精神也分裂了!小好儿才多大!正是要念书的时候!过什么过!!”
“呵呵呵”
妈妈看着爸爸,丝毫不惧的,笑的浑身发颤,“祝文山啊,你不是说想让咱家日子好过吗,我这建议,就是为了让咱家的日子好过啊,小好儿着心多大啊,咱家出了这么多事儿她还知道穿新鞋,这就是想走吗?麻烦你想想,自从小好儿回来,咱家这倒霉事儿是不是就就连上了,她要是不送我一个围巾让红玲惦记了,红玲能到处去找朋友给她买?”
“那是你妹妹眼皮子浅!”
爸爸脸僵着,“跟好儿有什么关系!她孝敬你还出错啦!!”
“你别跟我喊”
妈妈抬了抬手,“我早就看透了,祝小英有一句话是说的真对,好儿啊,就是咱家的丧门星,她叫好儿,可她一到,咱家就没好,给咱妈上个坟,就撞上了个道士,灾难没破,死俩人还有我妹妹,她不是看出来了吗,那倒是提醒啊,最后呢,还是死了还有今早祝小英也傻了,咱这家啊,她不回来,谁都好好的,她一回来,是死的死,疯的疯下一个到谁了,该到我了吧,祝文山,你马上就得给我上坟了”
啪!!!
爸爸这一巴掌还是抡了下去,打的妈妈闷哼一声窝缩到了床上,头发甩起,落下时盖住了整个脸,当时就一动不动了
“爸!!”
这一下太狠,祝浩都看不去了,一步上前挡在爸爸身前,“你干什么啊!”
“躲开!!!”
爸爸推开祝浩,眼红着,瞪着床上的妈妈,:“叶红霞!好儿是咱们的女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要是不想过!咱就离婚!别忘了!当初是你哭着喊着要嫁给我的!!”
妈妈趴在床上,好一会儿,才一抖一抖的发出哭声,:“你打我你真的打我了我跟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你居然说打就打”
“你在胡说八道我还打你!!”
爸爸要疯了的样子,“这个家,既然已经七零八落了!那就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不想过了!你就给我滚!!!”
祝浩吓到了,怔怔的看向我,“姐,你说话啊,姐”
我要说什么?
不知道啊。
“好儿”
妈妈哭了一阵,顶着一张肿起来的脸就看向我,胳膊撑着上身慢慢挪动,正对着我,在床上,居然给我曲膝跪下来了,“好儿,妈求求你求求你走吧,穿着你的新鞋走吧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你没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好好的你一回来,我们都不落好了求求你走吧,走吧”
“”
我站的僵硬,心里像是长了个疮口,妈妈每说一句话,疮口里就流出红色的血,木木的张嘴,“妈,你说过,一定要生下我的你忘了吗,你说过,一定要生下我的”
“我没说过!!”
妈妈哭着冲我摇头,恨不得给我作揖。“求你离开这个家吧!求求你了!!祝好啊!你就当没我这个妈吧!我求你啦!我受不了啦!我现在看到你就会想起红玲啊!求求你走吧!让我们清净下去吧!”
“好,我走。”
我嗓子挤着音儿,用力的咬牙,还是忍不住的流下眼泪,“我,我这就”
“不许走!!”
爸爸转脸就瞪向我,“这是你的家!你往哪走!回屋,给我回到你的房间!!你忘了你奶奶的话啦!在这好好的生活!你忘啦!!!”
我没忘,可是
百口难辩,心力交瘁。
灾星啊!
谁想看着家里这样啊!
我不是没有努力过,不是没舔着脸给人家道破过,可是没人听我的啊!
为什么生活画了一个大圈,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要把矛头指向我?
“你回你的屋!!”
我被爸爸推搡着从他们的屋子出来,砰!的一声就关到了我自己的那半边屋。
爸爸可能还怕我跑,在外头给门反锁上了,回头,冲着祝浩大声的交代,“看好你姐!别让她被你妈的胡话给激到了!!”
“哦,好。”
祝浩魂不守舍的应着,回到自己那屋还在敲墙,“姐,我妈那就是一大俗人,她肯定是被最近的事儿给刺激的,都不正常了,你千万别多想,回头她缓回来就得觉得话说重了姐?”
“”
我坐在黑漆漆的小屋里,眼泪断线了似得,不停的流,曾经的十七年,无论是真哭,还是假哭。大抵都没有来到哈市以后哭的多。
“姐,你听我说”
祝浩前言不搭后语的在墙那边安慰着我,“梦,悄悄的,传来一张纸条,告诉我,生活是假的,生活说,不!是梦。”
我扯了扯咸涩的嘴角,耳边还能听到妈妈大声的叫喊,想起顾城的我的幻想
在幻想着,幻想在破灭着,幻想总把破灭宽恕,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
“祝文山!你少吓唬我!祝好就是个灾星!谁靠近她谁要倒霉的!!”
妈妈糙哑的嗓门不停的袭击我的耳膜,“这是事实!她就没有让咱们家有过好事情!对了!不光咱们家,跟她玩的好的同学不也倒霉了吗!那高大壮。为啥捅的人,因为她!!”
“姐,你别听”
祝浩咚咚的敲墙,“你把耳朵捂住,要不听会歌,别”
我说不出话了
佝偻的弯下腰,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心口,好疼,撕裂一般,后肩膀挨过一鞭子的伤口也丝丝儿的开始刺痛,我半张着嘴,似乎妈妈每喊一句,有个看不着的匕首,就会用力的扎我一下!
血淋淋的,一刀接着一刀!
祝精卫,你怎么还不死啊!!
眼前黑着。液体滴答的下落
有流下的眼泪,屋子里,安静只有钟表跳跃的声音,四处,都透着薄凉,映衬着妈妈的叫喊,更加清晰。
我忍着心口的疼,可笑的是,脑子里,居然清晰的映出了梦里人交给的东西,“封百口起九龙百解法铺山咒”
呢喃着,我分不清自己是在笑还是哭,心一抽一抽的疼,可脑子里的东西却层叠而出,“大奶奶,破我不想破好疼啊”
“我还要怎么容!!”
转过脸,窗外妈妈的声音还在回荡,:“她能做出一件让我高兴的事儿吗!能吗!祝文山!你醒醒吧!既然她已经长大了!你还想修复什么感情!她对你有感情吗?!啊?!!”
“妈”
我无声的喊着这个字,流着泪,什么也看不清
是你要生下我的么!
是你在板车上拼命的喊着要生下我的啊!
铃铃铃
手机忽的响起,摸出来一看,居然是大奶奶打来的,心有灵犀?
没接。
见大奶奶不是用的座机我就按了,颤着手指,回去一条短信,“大奶奶,我在学习。
还是第一次,挂大奶奶的电话,祝精卫啊,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大奶奶不太会发短信,这老太太也不知道鼓捣了多久,才回给我五个字。好,你好好写。
隔着屏幕,我似乎都能看到她小心翼翼不敢打扰到我的样儿
“还打了个错别字,是学啊”
我囔囔的,大力的擦了把泪,现在这样,要怎么和她通电话?
她会担心我,我也会更想她
“朱雀的性情实属矛盾,它高洁,质朴,隐匿,却又如火般炽烈,传说,它每次死后,周身就会燃起大火,然后在烈火中重生。并且获得比之前更强大的生命力,称之为,涅槃。”
耳边好像响起了大奶奶的声音,我怔怔的,涅槃?
大奶奶,这个过程,痛苦的,岂止是两个字那么简单?!
我看着眼前的黑暗,耳边还是妈妈的叫嚷,无声的张了张口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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