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汪精卫也不是笨蛋,一眼就看出了唐生明是受了戴笠的委派,打过来的高级特务。

但这并不妨碍两人大叙师生之谊。

唐生明是花花公子,而且是因为耐不住后方的清苦才跑到南京去的,那给他挂个军事委员会委员的头衔,工资照发,而不要求上班,每天由着他花天酒地。

等过了小半年,汪记举得他也该出山干点事情了。

于是便把他放到清乡委员会里。

唐生明接到这个任命后有点莫名其妙,于是密电向重庆请示,得到的回复是“此乃良机”,要求唐生明担任此要职,利用日本军队和伪军去消灭新四军。

同时要保护军统的忠义救国军,不但不能使其受到损失,还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听命于戴笠的忠救军有所扩大。

但汪精卫这儿事情就简单多了:不管新四军还是忠救军一律消灭,同时也要借机会建立起真正的属于他自己的军队。

之前的伪军不但战斗力孱弱而且分属各个派系,汪精卫掌握不起来,从这个角度说,此刻的汪精卫倒是和几个月前的高冠吾处境、想法类似。

同时,汪精卫把唐生明拉到委员会中也有个小心眼,对于唐而言这实际上是一个考验和验证。

如果唐上任后新四军忠救军都打,那就说明他是死心塌地跟着南京政府走了,汪精卫本人不知兵,手下也没懂兵大将,唐生明虽然花花公子,但好歹黄埔毕业大哥又是老牌军阀,在整兵打仗上肯定有一手。

假设唐生明专打新四军而不碰忠义救国军,那就是不打自招,证明其就是重庆派来的。

那……

反而更妙……

汪记和蒋记又多了一条重要的联系渠道与途径,大家日后携手反共就更加从容默契了。

当然这些事情属于高层机密,外人不得与谋,但不管怎么说,山雨欲来风满楼。

“册那,这次倒是真有点讨厌了……”在座诸位也都不是普通人,祝为民稍加解释,大家也立刻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了……

“哎,先生要是还在就好了”祝为民摇头苦笑。

是啊,若是王静斋在的话,多半三言两语就会把问题矛盾提炼出来,然后再思考各种解决方式。

王静斋走后祝为民逐渐成为了核心,并且做得挺漂亮,他自己对此也颇为满意。

可碰到大事情后才知道,自己那点道行还差得远呢……

这些日子,周得同脸上的忧色也日渐增多。

他作为镇长经常被抓去周浦镇开会,每次向祝为民通报会议结果的时候总是唉声叹气的。

“同志们,昨天周老头又带来消息,这次清乡动静很大,其他我们倒还是不怕,但这回,他们划定了清乡区,派军队和工作组进来,挨家挨户的查……”祝为民皱着眉头向大家通报。

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策略。

尤其恐怖的是,由于之前三县长的联合上报以及对治安别动队的一顿抽打,导致浦东地区和苏州城周围一起被列为首期清乡的重点区域。

眼下天气还凉快,尚未进行大规模的春耕工作。

于是大量的人力被刺刀赶着去参加清乡基础修建工作。

浦东地区有大量的竹林,或者野生或者是村民移植的,这些竹林是当地人一宝,春天可以提供鲜嫩美味的春笋,吃不完的加盐腌制就成了吴地特产的扁尖,夏天用来和豆瓣咸菜放汤,秋天炖老鸭都是极好的。

竹笋长成竹子后用处更多,晾衣服的竹竿,日常休息的竹椅,夏天凉快的蔑席,甚至家里柴火不济的时候,砍几根竹子塞到灶膛里去,虽然不如花衣杆和木头耐烧,但好歹能做熟一顿饭,至于各种日用品大凡能用木头制作的,竹子都能成为替代品,工艺简单还便宜。

眼下清乡委员会便看上了竹子的这些特点,一声令下,全浦东都动员起来,开始修建竹篱笆墙。

首先,沿着黄浦江就要修一圈,把浦东和黄浦江彻底隔开。

其次三个县的边界全部用竹篱笆隔开。

随后每个乡或者镇之间必须物理隔绝。

从沿钱塘江湾的奉贤钱桥开始,到川沙边的东海边和庆,自从川沙、张江、被裁、三林金汇等到回到钱桥,,全部修建竹篱笆,全长将近200公里,把三个县的34的土地围困在内,企图彻底歼灭抗日力量

在篱笆墙边,还要修建大量的检问所,老百姓若是要离开自己所在的属地,那么必须经过检问所的盘问以及搜身才行。

至于浦东境内密布的河道,自然也不用说,都有人设卡盘查。

这种釜底抽薪的做法很绝,看起来挺笨拙,费工费力,但却从根本上断绝了五支队的长处。

清乡还没正式开始,但各地的竹篱笆墙已经开始在逐步建造。

大家心里都明白,一旦等这些篱笆墙全面完工之日,就是五支队的末日。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是的,五支队现在很强,但再强也强不过建制完整的鬼子兵,到时候大队鬼子挨村的封锁甄别,难保镇子里没有人会跳出来邀功。

尤其是像唐全禄那样的。眼下对他来说那是多好的机会啊……

和往常几次开会一样,大家面面相觑,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祝为民通过关系向上汇报了情况,得到的回复也不容乐观。

因为这些联络人发现无法联系到自己的上线了,不少联络站也被摧毁。

一切都因为今年的一月份,皖南事变。

当祝为民从伪《中央日报》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心情是极度震惊的。

他知道南京政府对新四军一直抱有敌意,双方私下也有不少摩擦,但眼下大敌当前,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乃是基本准则啊。

不料,重庆方面也真是敢下狠手,不在正面战场去抗击日寇,反而调动大军,多路合为,几乎把南方新四军的彻底打散。

实际上之前的《中央日报》上就经常喜欢发表诸如“渝共冲突激化”“渝共两军时有摩擦”等消息。

看起来中立,但实际上每次都是站在重庆那边,指责新四军侵犯蒋军,替蒋介石辩护,给人的感觉是南京重庆一家人联手起来,一文一武分工合作对付共军。

甚至有时候作为南京kmt中央报纸的《中央日报》上会刊登出全文转载重庆当局某负责人的发言,大意指重庆方面的军官,一再受到最高当局之严格训令,绝对不准向共军歧视与攻击,除非共军先向渝军进攻,在不得已之情况下,始可进行自卫。

这简直是滑稽到了极点。

但之前也就是双方有小规模的摩擦,而皖南事变则是赤裸裸的兵戎相见,并且是奔着置人于死地去的。

于是南京报纸又纷纷开始幸灾乐祸,真是亲者痛仇者快。

重庆方面仿佛脸上无光,发誓要武力制裁,南京这儿,尤其是76号自然信誓旦旦的表示绝对能保证唐将军之安全。

但是,唐生明的安全倒是一直没有出过什么问题,这里面到低是怎么回事,该清楚的人都清楚,不该清楚的人也就没必要去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知道的太多对于普通人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没准哪天重庆或者南京的特务就会冲进门来借人头一用……何苦来哉?

眼下唐生明成为清乡委员会中正经军衔最高的军事干部,他会怎么做?

作为重庆派过来的高级特务同时又是戴笠的好兄弟,他肯定不会对忠救军痛下杀手,当然表面上多半要处理几下,但实际上肯定是把全部精力都用到剿灭新四军以及新四军所属的游击队上去。

随着竹篱笆墙数量越来越多,密度也越来越高,原本趁着夜晚可以来去如风的四大队顿时陷入无法行动的怪圈。

冯达往六场镇派了一支工作队,人数不算多也就二三十,但成分混杂,既有县党部的秘书,也有坐地分赃的青帮头子,还有周浦富商的管家,以及附近的二流子。

各色人等一应俱全,唯一相同之处是都在“清乡干部学校”受过短期培训。

并且大多都带着枪……

这些人到了六场后,直接住进了镇公所。

周得同对此很有经验-无非是出点血呗……反正六场和他现在倒都是不缺钱的主儿。

不料,原本屡试不爽的银圆金条大法,这次却失去了效果。

他送上的贿赂,人家是照收不误,但却破天荒的打了收条,表示这些东西会上缴。

顿时周得同就慌了,他从前清活到现在,可还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随即,工作队又直奔四大队,要求点检部队。

祝为民理所当然的予以拒绝,声言四大队可从来没有从政府处拿到一块钱的军饷,反而是帮助政府征粮绥靖地方。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讲,政府都没有点检的资格。

虽然话说的理直气壮,但心里到底还是慌的,他甚至已经让徐发树去悄悄的动员一到四班,让短枪队装作路人,路过或是装作在指挥部门前歇脚的样子。

身上都揣着上膛的驳壳枪,只待他一声令下,就冲进来把里面的工作队全部干掉。

至于其他工作队队员,也有长枪队队员伺候着,万一双方破脸,那么这些崭新的刺刀就要开荤了。

反正镇公所也没有电话,这些工作队也没随队携带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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