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老傅家的规矩你怎么一条都没学会,老爷们说事情的时候最忌讳女人插嘴,你看我妈,叱咤商场那么些年,现在我爸都不愿意跟她久待,宁可跟那些老朋友打打牌下下棋,难不成你也想等我老了之后自己一个人坐秋千回忆往事?”

这话扯的有点远,我都惊呆了。

“傅少川,你处处护着她,到底是几个意思?”

妈妈又没忍住,脱口问道。

门口刘亮探头进来,傅少川突然收起了笑脸,拉着我双双坐下:

“杨总,杨夫人,既然你们要追查这件事情的话,那我们就从林董小女儿的生日那天说起,我想这件事情林董很清楚,那天杨总也在,我们家路路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没有说错任何话,最先动手的,也是您的宝贝女儿,学了几天跆拳道就想出来耍威风,只可惜我傅少川的女人也并非好欺负的,路路恰好是跆拳道的红黑带,算起来,比要高出好几个等级,两个人切磋难免有些差池,杨总应该能理解吧?”

杨总拍案而起:“傅少川,你现在是想帮这个女人逃避责任吗?”

傅少川站起身直面他:“说起责任,刘亮,给杨总看看什么叫做责任。”

那一沓沓照片,全都是那天杨拿刀子划伤我的,血淋淋的看的我心里头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那种恶心的感觉一上来,差一点就吐了。

傅少川轻拍着我的后背:“路路,是不是很难受?”

我摇了摇头,看见杨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最后一天的那场宴会,杨总没在,听说是去了墨西哥谈一笔业务。

林董尴尬的解释:“这件事情说起来也不能全算是的错,我们家小云的度量也确实小了点,既然双方都有损伤,那就别再追究了,不然两个孩子道歉来道歉去的,也不太好。”

傅少川将那把水果刀又丢还给杨总:“看在您是我父亲的好友的份上,我已经一再忍让,但既然您要刨根究底,那就开始吧,当天我们家路路缝了十一针,现在只要杨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十一针的口子,我就让路路把脸扬过去让杨抓一道爪痕,林董,就由你来见证。”

这话一出口,杨吓的躲在杨夫人的身后:“妈,我不要啊。”

杨夫人明显气弱了许多:“过去的事情怎可再提,我们只说今天的事情。”

这就是明显的不讲道理,傅少川却一点也不着急,对刘亮指了指阿妈的房间,没过多久。阿妈在刘亮的搀扶下走到了客厅,艰难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们。

“今天的事情我还想请杨总给我一个说法,这儿是我们傅家的别墅,按理说杨来我家串门,我是热烈欢迎,但她却带着三个道馆的女人一起上门来挑衅是怎么回事?阿妈,你来说说当时的情况?”

阿妈哎哟一声,将下午的事情娓娓道来,还特意强调了她们在得知我怀孕的情况下还对我下狠手。

林董和杨总的脸色都很难看,林董还责备的摁了摁林小云的脑瓜,林小云也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耷拉着脑袋不再哼声。

“既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那我就按照杨夫人所说不再追究过去了的事情,我们就说说今天,既然我们家阿妈的后背受了伤,那我们为了公平起见,大家都来清算一下,如何?”

傅少川像是破罐子破摔,林董终于起了身,走到傅少川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老弟,这件事情是由小云挑起的,那就让我代替孩子们给张路道个歉,此事就算了了,行吗?”

话到这个份上,也该见好就收了,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彻底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

杨总倒是知道自己理亏,不再开口。

但杨夫人护女儿,不甘心就此作罢,竟然拿生意场上的事情作威胁:

“傅少川,你们之前的金融危机还多亏我们老杨家出手相助,你现在不给我女儿一个说法,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傅少川哈哈大笑:“给,说法必须给。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说我们怎么给,我们就怎么给。”

局势白热化了,陈香凝突然走了出来呵斥道:

“小川,你这是要跟你杨大哥翻脸吗?”

傅少川鹰隼般的目光盯着杨总:“那又如何,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既然我们两家的交情薄弱到这个程度,再努力挽救也无用,不如彻底撕破脸皮,杨总,你说呢?”

眼瞧着情况不对,我赶紧拦住傅少川:“说起来我比年长,我不应该跟年幼的人计较,所以请杨总和杨夫人见谅,还有林董,我那天也没谦让着小云,是我不对,我给你们道个歉。”

我鞠了一躬,从小到大我就没向任何人低过头,就算是做错事情被爸爸责罚,饿了一天一夜都没低头认错。

只是我不想让傅少川为了我和这些商业巨头闹翻,刘亮说公司正处于恢复期,许多的业务还得仰仗他们。

对我的突然道歉,林董欣慰接受:

“不愧是傅家的儿媳,我没看错,你是个好姑娘,少川。你好福气。”

见这件事情就要落下帷幕了,杨突然指着林小云责备道:

“明明是你要来这里教训一下她的,凭什么最后是我受伤害受委屈,还得受这窝囊气。”

这俩姐妹的友谊竟然说翻就翻,林小云知道错了,小声嘟囔:“又不是我要来的,是晓毓姐姐说不能让她太嚣张,毕竟教训她一下嘛。”

林董听了气不打一处来:“都多大个人了,别人指哪儿,你还真就去哪儿,没出息的家伙,跟我回去。”

虽然话语里全都是责备,但我听得出来,林董是不想再节外生枝。

杨讨不了好,又被杨总拉着,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客厅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我再回头看时,陈香凝不知何时已经回了房,傅少川直奔陈香凝的房间,我和刘亮要扶着阿妈回房,才到门口就听到傅少川的咆哮声:

“她到底哪儿不招你待见了,现在孩子都有了,您还想让我娶陈晓毓吗?不管有多少人反对,感情的事情我要自己做主,那些生意场上的事情我不想理会,如果您还用寻死觅活那一招让我妥协的话,那您就错了,我以前妥协是因为要尽孝,但虎毒不食子,您别逼我。”

房间内不知摔了什么东西,响声很大。

陈香凝更是声嘶力竭道:“你和晓毓的婚事是从小就订好了的,你要说晓毓长得丑不好看也就罢了,那么好的女孩你不要,你就要那个市井小民?她有什么好,动不动就跆拳道的,粗鲁,粗俗,反正我不喜欢,你要娶她的话,除非我死。”

我听了浑身都颤抖了。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幸的。

阿妈紧握着我的手:“你别怨她,她和陈家关系很好,算是世交,所以难免会不习惯你的存在,不过没关系,你这么善良的一个孩子,老太太迟早会喜欢你的。”

其实那时的我从没见过傅少川那个所谓的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只是在我的心里觉得太不可思议,豪门婚姻应该是慎之又慎的,怎么会有指腹为婚这种封建戏码呢?

况且傅少川这么有主见有头脑的一个人,陈香凝难道不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秉性吗?

可我当时想的太简单,以为只要用心对一个人好,就能感动一切。

但我却不知道,多年以后,那个和我从未谋面的女人,竟然会在我的生活里掀起腥风血雨,而她的结局,亦如此可悲薄凉。

面对傅少川突然间的转性和对我的庇护,我始终有种恍如梦中的错觉。

为了分担傅少川的压力,我特意学着讨好陈香凝,但是下厨对我而言太难,阿妈教了我一晚上后选择了放弃,第二天阿妈买了一堆材料回来,教我如何炖燕窝,可我依然学不会,阿妈只好作罢,问我会不会弹琴,陈香凝每天午休之前都要听曲子才能睡着。

这个是我擅长的,傅家有一架名贵的钢琴,阿妈说那架琴从来没人弹过,以前是给一个妹妹准备的,但是那个妹妹突然香消玉殒,所以那架琴就搁浅了,我在琴房里还看到了一台古筝,阿妈说也是为那个妹妹准备的,因为她胃寒,而广东的冬天很温暖,只是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人就没了。

说起来也确实是遗憾,这么好的琴房空置着等不到主人。

我也好久没练过了,这还得感谢我妈,我爸常说女孩子家家的要多多练武强身健体,但妈妈却支持我弹琴陶怡情操,于是我文武两不误,既能打得过三两个流氓地痞,又能弹一手好琴。

一开始有点手生,练习了一下子后就娴熟多了,阿妈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对我伸出大拇指:

“不错不错,小时候应该下过一番功夫,少奶奶,你先弹着,我去给老太太端一碗燕窝过去,她吃完燕窝应该就会眯一会儿,能听着你的琴声入睡,她肯定高兴。”

受到阿妈的鼓励,我一口气弹了好几首曲子,没过多久,陈香凝就在房门口破口大喊:

“张路,你是故意要气我吗?”

我从琴房出来走到陈香凝身边,她的手指头都快指到我鼻子上了:“你个扫把星,自从你来我家,我就天天睡不好觉,大中午的想眯一会儿都不安生,谁让你进琴房的,那架琴好几百万,你要是弄坏了,赔得起吗?”

我小声解释:“听说阿姨午休的时候喜欢听钢琴曲,所以我想弹两首曲子给阿姨听,要是阿姨不喜欢的话,那我就不弹了,对不起。”

陈香凝冷笑一声:“你不用刻意讨好我,我已经和小川说好了,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你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你好好珍惜你这段时间少奶奶的生活吧,以后指不定有多少苦日子在后头等着呢。”

要不是亲眼看见傅少川护着我,我肯定会跟着陈香凝的思路走,但傅少川这两天给我的感觉是动了真情。原本我就没想过要和傅少川有太多的故事,但经历了这么些事情之后,我突然发现我好像真的是动了情,这种感觉和以往都不一样,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想为一个男人生下一个孩子的欲望,也会幻想和傅少川结婚时候的场景,所以我必须要过了老太太这一关。

我听刘亮说,那件事情过后,林董倒是没有什么动静,但杨总做了很多事情,对傅氏集团的影响很大,尤其是公司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搅的人心惶惶,所以傅少川这两天很忙,马上就要过年了,阿妈身体有伤,刘亮就帮着家里置办年货。

而我也有了另一件讨好陈香凝的事情,她最喜欢剪纸,一到过年就喜欢用传统的剪纸来装饰屋子,所以家里请了两个最好的剪纸师傅来,我也跟着学了一上午。

虽然太复杂的图案我剪不出来,但我能够给出一些新奇的点子,我看了往年的时候贴在家里的图案,大相径庭,没有什么新意。

于是今年我重新布置了一番,陈香凝不知道是我布置的,还连连夸赞今年的风格让她耳目一新。

只是阿妈说起是我的主意时,她当时没说话,后来从书房出来就大发雷霆,指着自己的书房问:

“谁让你乱动我的东西?你还把我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

陈香凝喜欢花,她的书房不像一般有钱人家的书房那样高端大气,她的书房有一种鸟语花香的感觉,充满着诗情画意,所以书房那儿我就在花花草草上挂了一些小小的灯笼,但我没有碰过她的花瓶,那些青花瓷的东西我也不感兴趣。

可她硬要诬赖我说柜子旁边的那个青花瓷是我打碎的,此事一发不可收拾,她竟然因此绝食,不管我如何道歉,她就像个孩子一样。性情让人捉摸不透。

阿妈拿着药进去劝了她半天,出来的时候说她已经睡着了,我问阿妈是什么病需要天天吃药,阿妈只说是老年人的一些通病,没什么大问题。

我感觉这个病有些莫名其妙,但我更委屈的是,她醒来后把我臭骂了一通,说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乡下丫头,毛手毛脚的也不好好做事。

她似乎突然间忘了我是谁,也忘了我肚子里还怀着傅家的孩子。

傅少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说好要到除夕才能回来的,因为陈香凝闹脾气不肯吃饭,傅少川只好提前了两天回来,说是工作上的事情交给了好兄弟去帮忙打理。

为了哄陈香凝吃饭,傅少川使出了浑身解数,凌晨三点多才回房,说是老太太吃了一碗粥,但是心情依然不好。

关于青花瓷的事情也查清楚了,是前几天老太太看书看久了起的急,一下子眩晕没站稳,所以自己把花瓶打碎了,当时她把碎片装进了一个盒子里,然后自己就忘了这回事,今天不知道怎么想起来了,又只有我去过她额书房,所以她就怀疑是我把花瓶打碎的。

老年人健忘也很正常,傅少川一再的亲吻着我的手道歉:

“这几天的事情我都听阿妈说了,路路,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那天过后,我都没有和他好好独处的时间,所以那些煽情的话语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现在看到傅少川小心翼翼的宠着我,我心里一暖,追问道:

“刘亮说杨总给你使绊子,你最近应该很忙吧,是不是工作上也不太顺?”

傅少川摸着我的头发,笑着说:“你这是在担心你老公我赚不到钱养不活你和孩子吗?你放心吧,傅少奶奶这个位置非你莫属,我会努力赚钱,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杨总就是想为他女儿出口气,这件事情本来我爸出面可以解说清楚的,但我不想劳烦他老人家,他好不容易轻轻松松的去过日子的逍遥日子,生意场上的事情我不想把他卷进来。”

对于傅军和陈香凝两地分居这件事情,我也没问过傅少川是为什么,但我听说傅军是一个旅游热衷者,说不定现在正行走在普罗旺斯的花海里,毕竟陈香凝特别喜欢薰衣草。

“是我该说对不起才是,要不是我管不住自己的手脚,也不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你知道吗?林董和杨总找上门来的时候,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会不管我的死活,毕竟我一开始对你凶巴巴的不太好。”

傅少川紧抱着我:“那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对我好点,路路,你放心,不管你惹多大的祸事都别怕,有我挡在你前面,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要让自己受到委屈受到伤害,只要你保护好自己,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

这番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动听,我捧着傅少川的脸问:

“为了我和林董杨总他们闹翻脸,值得吗?”

傅少川将头埋在我的脖颈处蹭了蹭,然后抬头来深情的凝望着我:“我愿为你与全世界为敌,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我这个泪点一向很高的人都湿润了眼角,这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太棒了。

我都恨不得立刻给曾黎打电话,告诉她我从此以后就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原来上帝真的把所有的缘分都准备好,只等时机一到,我们就会遇见对的人,遇见真正的爱情。

但下一秒我就沦陷在傅少川深情的热吻中,早已把对曾黎打电话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夜的时光如此曼妙,我都舍不得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深怕一醒来就会发现自己不过是美梦一场。

凌晨五点多,我终于疲乏,傅少川也在我身边轻轻睡去,而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关,却在清醒之后眼睁睁的失去和错过了。

阿妈最早醒来,一声尖叫就划破了整个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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