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丘扬一脚把我踹到一旁,远离了威胁的射程,然后说:“她。”

枪声响了,大抵是从邵丘扬的胸腔穿过去,在背上炸了一朵绝望的血花。

那个位置,我记得,好像就是那次对付曹贺庭的时候,邵丘扬用匕首丢她的位置。

男人的手应声松开,我扑了上去。

“nn!不要!!!!”

“这样,你就不欠我了”

陶艺琳落下的身体就像飞舞的天鹅,徜徉于静海的天际。

渐渐消失在蔓延的明火中,会不会重生为凤,我无力去想。

抱住邵丘扬的身子,我用婚纱巨大的摆尾压住他的伤口。喷涌的鲜血淋淋洒洒,祭奠着一路悲歌。

“七月”他喘息阵阵,捏着我的手慢慢放开:“快走,东边是防火梯。”

“邵丘扬!”我哭得悲恸绝望:“坚持住,我我带你走!”

“我不走了”他摸我的脸颊,抚我的泪水,扳我的肩膀,让我吻他。

我一把将他架起来,蹒跚踩着已经渐渐发烫的地板。

“邵丘扬你休想!你凭什么去陪她?你是我的男人”

“照顾好小右。”

“你放屁!你家的孩子凭什么我来养,我我为了你,连孩子都不能生了,你不要我,我还嫁给谁去?”

我扛不动他,每一步都比爬的速度慢。

浓烟已经灌上来了,我想,要不就不走了。

陶艺琳也总算做了一件让我欣慰的事,至少她今天像个脑残的文艺女青年一样竟让我穿上了婚纱。

“今天,就算咱们结婚吧?你牵好我的手,到那边,别丢了。”我靠着他的身子,在高温的炙烤中,总觉得他的血都很冷。

“不要”邵丘扬推开我:“七月,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只有你,才是最无辜的。只有你,不可以牺牲掉。

答应我,逃出去”

“我不!”我抱住他,我说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不是不愿和我在一起了?我不能生孩子你就嫌弃我,你也不能生孩子啊,我嫌弃你了么!

“七月,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没罪,你必须活下去”

“凭什么?凭什么这世上最爱你的人,永远都只能是陶艺琳?”我吼他的名字,提他的衣领,他却一动也不再动了。

邵丘扬,凭什么呢?

“喂,前面有人么!”

是消防员!举着穿透力强悍的探照灯,一路拉开生存的希望。

“这里!这里有人受伤!”

消防员过来了,但他随身背负的只有一套氧气瓶。

“救我丈夫!他受了枪伤,求你马上送他去医院。”

“那你呢!你留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叫增援过来!”消防员背着邵丘扬下楼,同时在对讲机里呜哩哇啦地交代了几句。

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了。

烟越来越重,我攥着消防员留给我的紧急喷雾,把脸上的污秽和血迹都洗干净了。我想,今天我是新娘,我应该很漂亮才行。

眼皮有点重,脑子也不怎么听使唤了。我靠着乌烟瘴气的墙壁,向窗外望。

你与她,两两是否相欠我与你,两两又能否相安。

我没有死,但是左肩膀沿着脖颈一直到后耳,落下了恐怖的伤疤。

还好,脸没事。

我问梁希哲,你一次次把我从死亡线上捡回来,然后坐在我的病床边等我到底是怎样一种体验?

他说,他在打赌有没有可能,有一天我失忆了,把什么都给忘了。

“这样我就可以告诉你,你是我老婆,然后光明正大地扛回家。从此再也没有邵丘扬什么事了。”

我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然后问,他呢?

“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没醒。”

“还活着啊。”我自嘲地笑了笑,真烦

他活着,就只能,我去死了。

我来到重症监护室外,围着玻璃看他。看一眼,就是一次决心。

其实,从火场里将他送到消防员手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

就让杜七月,随着陶艺琳一起死去吧。

我本戏子,奈何走不出戏外?

在这场血肉横飞的绞肉战里,只有我才是旁观者。生活是生活,爱是爱。

我与邵丘扬之间的爱,可以延续到生死尽头,但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怎样相濡以沫。

我,无法为他生育一儿半女。我,也永远无法代替陶艺琳在他心里灼下的痕迹。

那女人用穷极一生的爱画了一个诅咒,而我与邵丘扬,总有一天要坚强到学会面对不能相爱的勇气。

“希哲,帮我一个忙吧。”转过脸,我泪流满面。

葬礼的那天,天下着灰蒙蒙的雨。我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裙,黑纱斤裹住尚未拆绷带的烧伤,混在来宾群里。

我真的很欣慰,我以为我的葬礼会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

如我飘零而福薄的名字一样,杜七月,听着就没什么造化。

可是来凭吊的人比我想象的多了太多,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受欢迎么?

华菱艺校里的老师和学生自是不用再说,就连夜如澜以前的几个小姐妹也过来了。

还有赵红玉,带着我那个没出息的哥,在我的遗像前傻乎乎地站了好久才开始放声大哭。

我没有遗体,梁希哲帮我打通了很多关系,用的是一些衣物,夹杂数百枚百合和白菊,一块入了熔炉。

此时下葬礼成,墓碑加奠。这世上将再也没有杜七月。

宾客们陆陆续续地走了,梁希哲问我要不要回去歇着。

我说我还想再留一会儿儿,想跟我自己,再说说话。

“七月,他不会来的。”

我说我知道。

“他伤那么重,就算想来也未必动的了身。”

我说你别吵我,我只想在这里站一会儿,分一点灵魂给我的墓碑。

以后,万一他来看我,就能感受到我的存在了。

还没等我把矫情的话说完,梁希哲拉了拉我的袖口,目光一瞥,我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车。

闪身躲进旁边的柱子后,我将脸上的纱巾拉满。

我不知道邵丘扬是怎样从病床上爬起来的。这才短短一周的时间,大概是把主治大夫打了一顿绑床底下才溜出来的吧?

他的脸色苍白无血,身影消瘦却不颓然。

西装衬衫都是整齐而干净的,阿宇过来给他撑伞,他拒绝了。

爱妻杜七月之墓,是以他的名义而立。

在报纸和口口相传的消息里,我已经葬身在那场莫名其妙的火灾里。

我陪着他度过了几个沉睡的危险期,却再也没有勇气走在阳光底。

雨越下越大,好像连乌云都是经过特意的悲效彩排。

邵丘扬单膝点在我的墓碑前,放上一枚小小的盒子。

我知道,那是他之前送我的钻戒。我一直放在床头柜,至死都没有戴上它的名义。

我很想说邵丘扬你是白痴么?你不知道墓园的治安很差么?这么贵重的东西摆在外面,晚上会被人偷走的。你这个败家笨蛋,只会一掷千金地嫖娼,以后没有女人管着你看着你,你要怎么好好生活呢?

还有,别摸我的名字了!刚刚漆上去的,会掉颜色

什么颜色会比那么炽烈的猩红更绝望?我眼看着他一口鲜血喷在我的墓碑上,所有故作坚强的脑外音都休眠了。

“杜七月!你回来!!!”

他伏在我的墓前,单手摩挲在血泪交织的汉白玉上,雨水渐渐冲刷,痕迹斑驳肮脏。

我背过身去,倚在冰凉的柱子上,咬的嘴唇都要碎成两瓣。

我想要看到什么?这是我期待,我所希望确认的么?

邵丘扬,坚强点。这一次痛过,我们就重生了。

回过头,我最后定格了那伏依在我墓碑前的佝偻身影。我想我会忘掉这一幕,而永远记得我爱上你的那一天。

启程去西陵岛的那一天,几个朋友过来送我。

我三令五申,谁也不许提邵丘扬的名字,否则我就狠不下心离开了。

阿珍没有带浅浅来,一个人从执勤中跑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穿制服,英姿飒爽的简直都要把我掰弯了。

何许跟我说,别泄气,好好养身体。说不定以后还有做妈妈的机会。

梁希哲告诉我,他离开警局后去参加了司法考试,打算转行去做律师。

我说行,你看你长得温顺恭谦的,其实也很毒舌。

“不过有点小麻烦,一只耳朵不好使,辩论的时候慢板拍哈哈。”

虞梦也来了,她上个月回国的,因为他爸说西餐太难吃,还是回国豆浆油条大米饭管饱。她下半年会去华菱任教,教大提琴。

“七月姐,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你知不知道rr哥他”

其他人都底下了头,三三两两窜开了。就留我和小梦在原地,我说小梦,说了不能提他嘛。

“可是我不忍看他那个样子”

“放心,他不会垮的。”我说我对邵丘扬很有信心,我曾愿意用生命去捍卫的男人,绝不会是废物的:“小梦,你老实告诉姐,你以前喜欢过他么?”

虞梦红了下脸:“那是不懂事的时候犯的花痴,长大以后,我还是更喜欢我表哥那样的。呵呵,可惜他是我表哥啊。”

我差点洇了泪水,我想说齐楚,你在天之灵算是可以欣慰了吧。

“麻烦你,经常去看看小右吧。我怕那蠢男人带不好孩子”

挥手与朋友们告了别,我踏上了新的人生。

齐楚留给我的那间咖啡厅就在西陵岛的度假区外面,生意是不错的,但是有点忙。

而我,被邵丘扬养的太懒了,有时候客人喊三遍我才愿意挪地方。

我没有名字,客人们和邻居们都叫我阿七老板。听起来像条狗,但是挺顺口。

那天傍晚,店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直坐在最边角靠海的位置,我看着有点眼熟。

问他要什么咖啡的时候,他告诉我,最苦的。

“齐大先生?”

齐略鸣也认出了我,微笑着问我,你是七月吧?

齐略鸣已经六十五岁了,看起来反而比前些年精神。他说他在等他的太太出来,还有几年,快了。

我问他有没有后悔过领养齐楚,有没有后悔当年没能阻止胡蝶所做的一切?

他说没有。

如果没有齐楚,也许就没有今天的邵丘扬。没有今天的邵丘扬,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青樊湾。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一旦建立了,哪里还能问后不后悔呢?”

我说呵呵,回过头,看着装饰架上的一排红酒,整齐码放着。

整整三年了,我知道品醇酒业在青樊湾的基地已经顺利抢占了整个国内市场。去年年底,号称亚洲最大红酒庄园也终于奠基。

可惜当初他在校会上对我的承诺,再也不能达成了。

我们没有婚礼,他也至今没有女人。

我每天过着最平静的生活,像个避世高人。

岛上也有幼儿园,我每周去代两节舞蹈课,孩子们亲切地叫我阿七老师。

阿七老师,为什么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呢?

一个人。

一个人不好么?

我说一个人生活比较安静,安静的时候比较方便想念另一个人。

生活如果可以这样一直平静下去该有多好?我什么都能做,也不需要男人。

可是人有生老病死,也有空虚寂寞。有的能撑,有的不能撑。

那天我晚上贪凉多吃了一碗冷面,下半夜肚子痛得抽筋。我以为只是食物中毒,最后疼得不能自持才意识到必须得上医院了。

急性阑尾炎,已经穿孔了。医生说要立刻手术切除。要家属签字。

我盯着天花板说,我没有家属。

“要切就切吧,反正我身上什么零件都切过了。”

手术倒是没有遭很大的罪,但是麻药劲刚过的时候,我眼前连一碗热汤都没有。

那时我开始考虑,到底是一个人好,还是两个人好呢?

手机叮咚一声,传过来一张微信照片。

何许抱着身着白纱的阿珍从红地毯上蹚过来,浅浅抱着个小花篮,一路收红包收得一脸奸商样。

我想,原来有些爱情有勇气,有些却没有。

当天晚上,有人来看我。

我刀口还疼着呢,艰难地直起腰,笑说:“希哲,真抱歉这次我还是开肚子,也没失忆。”

梁希哲说他去了我的咖啡厅,给我带了些日用品回来。

“内衣怎么都晾在院子里,你店里的小工还以为我是猥琐贼呢?”

我说希哲,你又瘦了。

“恩,律师跟警察不一样。动脑子的,伤神又伤肾。”梁希哲打开保温饭盒喂我喝粥,他说他现在在何姐的事务所,一切都挺好的。

“何姐跟那个渣男结婚了么?”

“没有。”梁希哲说,有些事能过去,有些不行。相爱是相爱,相守是相守:“不过我哥要结婚了。”

我背脊里窜出一股寒意:“和谁?”

“一个男的,下个月去美国注册。听说是他公司的员工。”

我说哦,霸道总裁壁咚职场小菜鸟啊?

“那男的来家里吃过一次饭,说实话我觉得我哥的品味真的是五迷三道的。”

我并不关心梁兆坤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鲜肉,我只是遗憾连他都走了,那邵丘扬呢?

“没人见过他。”梁希哲说:“前年邵家老太太过世了,听说邵丘扬把家里的祖产全都买了,一部分留给他在国外定居的那个哥哥,另一部分全都投进了青樊湾。除了一些财经新闻上偶尔会报道品醇酒业的消息外,他没有跟任何朋友联系过。”

“我没问你他怎么样。”我说。

“可你脸上写着。”梁希哲真是律师当久了,对话越来越欠抽。

我闭了闭眼,说你能回避一下么?

“干什么?”

我尴尬得说,我想上洗手间。

我还直不起腰,只能在病房里用护理马桶。完全不会用,大热天的,弄得我一身汗。

梁希哲在门外喊,用帮忙么?

“不用!”我倔强地拒绝。

“七月,”他的声音有点哽咽:“你真的需要人照顾,真的。”

两个人过日子,过的是日子。有时候,爱没了就用别的依存。

“哦。”我提上裤子,红着脸趴回床上。

梁希哲隔着门喊我:“七月,嫁我吧。”

我一直很清楚地记得梁希哲正式求婚的那天,是我死后第三年的七月。那天海风很咸,沙滩有点黏。

他像个中二的文青一样白了一地的心形蜡烛。我嫌丢人,转身就走了。

“七月!”他单膝下地,举着一克拉的钻戒。

他对我说,我们在别人的故事里走了那么久,都忘了回头去看看,我们的故事应该从哪里开端。

“如果那年意外发生后,我愿意多一点勇气把你拥在身边。就不会有石东,不会有邵丘扬,不会有后面所有的事!杜七月,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你本应该跟我在一起么?”

我告诉他,我不能答应。我不能生育,不能拖累一个邵丘扬,我也就不能拖累一个梁希哲。

“我不在乎!”梁希哲站起身紧紧抱住我的双臂:“七月,我和我的家人都不会在乎的!我只要你,只要跟你相扶到老共度一生,把我们本来该写下去的故事写完。”

就在这时,身后礼花彩旗一片片的,一下子就走出了七八个人。

他们是梁希哲的家人,有看起来不苟言笑的父亲和没心没肺乐观开朗的母亲,有他性别难辨的大姐,拉着有两吨重的姐夫和一对儿女。

还有牵着比邵丘扬还帅的男朋友的梁兆坤。

“七月啊,我们家希哲说了,这辈子就非你不可了。你看我们一大家子人从全世界各地赶过来跟你求婚,你就把他收下吧。”

梁妈妈说着就要往我手里塞红包,塞得我手里是满的,眼里也是满的。

梁希哲曾经告诉过我,你之所以不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最幸福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的家,以后就是你的家。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会给你最伟大的包容,最深刻的疼爱。七月,跟我走吧。”

婚礼那天,我几乎没有娘家人。婆婆跟我说,以后跟希哲好好过,孩子的事别多想。

“偷偷告诉你,他爸爸已经是他爷爷奶奶捡回来的了。家里早没了什么传宗接代的谱,我们当父母的,只要看着你们开心快乐就好。”

我当时感动得话也说不出一句,对着镜子里的婚纱,我出神上一次穿婚纱,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来着?

“七月,好了么?下楼迎宾了。”梁希哲西装燕尾,立于门外。抬手看看表,口吻里都是宠溺的催促。

我说好了,这就来。

“让开让开!麻烦让一下!”

门外听到一声稚嫩的童音,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穿着漂亮的小西装,指挥一个搬运工将一箱东西送了进来。

“这是什么?”我与梁希哲相视一下。

“你就是新娘子吧?”小男孩眼珠滴溜溜的一转:“这是我爸爸送来的贺礼。祝你们新婚快乐。”

打开精致的包装,里面整齐地码放了十几瓶红酒。

梁希哲端起其中一瓶,看了下标签。说听说品醇酒业上半年主打的一款珍藏高端红酒礼盒。按十二个月份明标主题,每一款年限都在2030年左右。

尤其是限量版的酒瓶,都是纯水晶打造。按市值估价,这一箱售出就要四百万,市场还要炒更高。

“你怎么知道?”

“哦,上个月有个离婚财产分割案,涉及到这款珍藏品。不过”

梁希哲弯下腰,数了数:“不过这箱酒,值不了那么多。因为不是整套的,你看,只有十一瓶,少了一瓶。”

“喂,”小男孩气鼓鼓的不乐意了:“你们两个好没规矩,收人家礼品好歹说声谢谢吧。哪有当主人家面评论值多少钱的!”

我蹲下身来,摸摸男孩的脸蛋:“你叫小右吧?”

“恩,保佑的佑,不是右手的右!爸爸说,右手给人的感觉是撸多了”

我低下头,数了数这一箱摆放整齐的红酒。是十一瓶。

十二个月份的主题精品版,惟独少了七月。

提起裙摆,我跑到窗前拉高视线。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在葱葱郁郁的灌木后面,始终,没有正脸。

“七月,”梁希哲从后面走上来,轻轻搭住我的肩:“要去,见见他么?”

我摇摇头,转身挽住我丈夫的手臂:“下楼,迎宾吧。”

我依然无法怀孕。看了几次医生,都说卵巢恢复的不太好,排卵质量很低,难以受孕。

家人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压力,但我心里总是有疙瘩的。

大概是因为他们对我太好,我真的无以为报。

那天我突然突发奇想,说希哲,要不我帮你代孕个孩子吧?

他最近在忙一个诉讼案,又是离婚,夫妻双方争孩子呢。

这会儿差点出戏了,说你想什么呢!

“我绝对不可能跟别的女人生孩子的,想都别想!”

“不是让你去生!我们去找那种代孕机构,找个健康的女性冷冻卵子,我帮你生,好不好?我子宫又没问题!”

梁希哲把我赶回卧室,让我不要再神叨了。有没有孩子这个事,都是天定的。

我哭着说,梁希哲,如果我杜七月真的是那么认命认天的人,就活不到今天了。

后来,他同意了。

我们挑了一个白人的基因,因为那样的孩子会漂亮。

我以三十二岁的高龄替他代孕了一对龙凤胎,接下来的十个月里,可想而知的坚信。

我几乎不敢下床,连打喷嚏都小心翼翼的。

他心疼我,问我值得么?辛辛苦苦生下来,都没有一滴血跟我有关。

我说正是因为骨子里不用带我刘招弟的原生血统,我才会更疼爱他们。

我出身低贫,智商又不高,呵呵。我不在乎有没有我的基因,只享受为你孕育的过程。

一转眼,这对兄妹已经三岁了。哥哥叫梁茗,妹妹叫梁烟。

那天我带着两个孩子去上街,时代广场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青樊湾地段的楼盘招商广告。这些年,那边的地段因为开发的越来越成熟,房价一个劲儿的飙升。

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脚,女儿说:“妈妈,你喜欢那边的房子么?让爸爸也去买一套好不好?”

“不用了,咱家住这不是挺好么?”

儿子说:“可是市区环境不好啊,幼儿园里好多小朋友家都搬到郊区风景好的地方了。听说有马场,有高尔夫,还能摘葡萄呢。”

我牵着唇笑笑:“可是太偏的地方容易有鬼哦。”

“啊?什么鬼?”小孩子都是猎奇的,一下子就瞪大了兴奋的眼睛。

“呵呵,魔鬼哦,会抓人心的魔鬼。”

是魔鬼没错,无法靠近,不能拥有,却永远也忘不掉。

发传单的帅哥将一叠广告塞给我:“太太,看看吧,我们的新楼盘,只要两万一起价哦!”

我说了声谢谢,鬼使神差地打开扉页。

各种平面图效果图,琳琅满目。跟所有的商家一样,用装逼的文字吹破天。

只是右下角的那张宣传照,一看就是下了血本的,连董事长都亲自上阵当模特。

邵丘扬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纯白色欧式装潢的院子里,碧绿的葡萄藤架下。那男人侧身倚在米色的藤椅上,端着一盏红酒杯。

远处青山连绵,绿水徜徉。万物万景,却都比不上他眼波里绻缱的美如画。

快十年了,他真是一点都没变呢。寂寞深藏,心思深锁,眉宇间云淡风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掉了一滴眼泪下来,正好砸在宣传页的标题大字上七月湾,等你来。

“妈妈你怎么了?”孩子牵着我的衣角,小声问。

我说没事,这广告太吹牛逼,辣眼睛。

我把宣传页还给了小帅哥,带着孩子一路走。

脑中挥散不去的那张侧脸,渐渐重合了当年的一幕

那是第一次去往西陵岛的游船上,邵丘扬站在船舷上,一手扶着栏杆,一手伸向碧蓝的海岸。

“杜七月,你看到了么?就那一片滩涂,叫青樊湾,以后我一定会把它打造成全亚洲最大的红酒基地!”

彼时他少年轻狂,意气风发,好像整个世界都尽收囊中。

可我,爱极了那个他。

后来我想,大概齐楚的道理早就说给我们听真正的强者,总有一个如影随形的名字,叫作寂寞。

邵丘扬,愿你此生,无论与何相伴,皆可不改初心,岁月安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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