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桩只要一想到容恒的恶行,便不知不觉浑身起鸡皮疙瘩,只低头道,“那是我爹娘的卧房,先太子他对我娘很是痴狂甚至不惜对我爹下手。”

卫良和和容源也曾对太子诬陷庄太傅一事百思不得其解,却未想竟是出于此,尤其是曾蒙庄太傅悉心栽培的容源,“他怎么太傅从未负过他”

“很荒谬对不对?”贺桩抬眸苦笑,“世间之情,我原也以为如爹娘般相知相伴,或是养父母那般同甘共苦。或是宸王兄与王妃那般相厮相守我娘宁死不屈,他爱而不得,简直疯了,他也恨不能我死在密道。他甚至”

那些辱没她爹娘之话,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容恒一拳砸在窗头之上,忿忿道,“不知纲常的东西,我本还想饶他不死良和,你只管安心照顾小桩,此事你别管,我自会处理,断不会委屈了小桩。”

容源虽如是说,但卫良和整日不见踪影,夜里贺桩问他,他也只闭口不提,实在见她愁眉苦脸,卫良和这才揽着她的腰,道,“宸王殿下将密道的物件亲手呈上金殿,圣上勃然大怒,容恒三日后就要问斩了。前几日收到消息,萧王打算以此为由,进京为先太子敛尸,圣上念在他重情重义。应允了。”

贺桩一惊,抬头道,“他想干什么?”

男人宽慰着她,“放心,他在京都的势力被拔得七七八八,翻不起什么浪。桩儿,明日带你祭拜祖母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话一下吊起了她的好奇心,忙问,“去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男人难得卖了个关子。

翌日一早,二人从蒲良苑出发,先往卫府的宗祠。贺桩给卫老夫人上了香,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便随着卫良和上马。

二人也不带什么侍从,纵马穿过东市、跨过不周桥,眼前的场景越发熟悉,贺桩不由仰头,粉唇微颤,“这是?”

男人不语,携着她继续往前,没多久,拐过街角,前头越发幽静。穿过一片竹林,他才道,“到了。”

他抱着她稳稳下马,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前,没一会儿,只见几处新修的矮坟映入眼帘,贺桩恍然大悟,紧紧抓着他的手,“这几日你就是在忙着这个?”

“嗯。”男人反握着她的手,道,“答应过你,仔细算起来,已是迟了好久了。”

“不迟,相公,谢谢你。”贺桩清眸含泪,白皙的容颜满是感激之色。

男人搂着她的腰,笑道,“傻瓜,谢什么?说来咱们还得好好谢谢宸王兄,是他当年命人安葬了岳父岳母,否则我还真不知该去哪儿找回岳父岳母的骨骸。”

贺桩语不成噎。

男人扶着她,一步步走到最中央的墓碑前,与她并肩而跪,凝视着碑上的刻字,久久不语。

贺桩只是哭,越哭越觉委屈,越委屈眼泪越是止不住。

待二人策马回府,已是暮色降临,回到府中,允阔和尚恩闹了一日,已早早睡下了,卫氏夫妇也用了晚膳,简单梳洗后便回屋歇着了。

贺桩躺在里头,散着长发,伶俜的身子隐在长衫之内,男人咽了咽口水,在她身旁躺下,主动承担了熄灯的任务。

漆黑的卧房,只有窗外静静洒落的清晖,没多一会儿,男人翻了个身,将她搂在怀里,低沉的嗓音透着迷离,“哭了一个晌午,眼睛疼不疼?”

“好些了,不疼的。”贺桩寻了个舒坦的位置,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男人吮吸着她的清香,静默许久,就在贺桩快要入睡时,忽而开口道,“桩儿,我们回庆丰镇住一段日子好不好?”

在庆丰镇的那段日子,当真是她此生最安心的,贺桩也甚是想念,但自打回京,经过这许多是是非非,她也早知回不去,却不知他会忽然主动提出,她笑道,“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不是突然,早想回了,只京都有许多放不下,便拖到今日。你的身份不日便恢复,到时你势必要入宫,圣上与皇后只怕会刁难于你。这些琐事,咱们只管丢给宸王兄便是了。”

他竟还要做甩手掌柜?贺桩没好气道,“听闻圣上龙体每况日下,由宸王兄监国,他只怕忙不过来。”

男人难得耍起横来,“不管!江山都替他守了,咱们也该过回自己的小日子。桩儿,我想过了。在庆丰镇的日子虽好,但终究过于清苦了,且塞北一到冬日冰天雪地,对你身子也不好了。等咱们回来,便带着允阔和尚恩去铭城吧?”

“铭城?”贺桩惊愕,那他是打算继承外祖父敬南王的爵位了?

她听卫老夫人生前提过,敬南王虽早有意想要夫君回铭城,但为顾全外孙的颜面,从不曾提及此事,没想到他竟为了自己,做到这般。

她并非狼心狗肺之人,又岂会不感动?“相公,你其实不必为了我”

“桩儿,你不必说了。其实这也是宸王兄的意思,北燕此番被重创,又有何辅守着,二十年之内定不敢南侵。而西南之地,南理早虎视眈眈,外祖上了年纪,早生了归田卸甲之意,外祖一生戎装,也该歇歇了,我去最合适不过。”

“你当真放得下京都的侯位?”贺桩迟疑道。

男人轻笑,“有何放不下?不过还得劳你再辛苦一年,咱们再生个孩子继承便是了。”

他问过冯熙来,她还年轻,身子再调养几年,这些都不成问题。

贺桩一听,耳根一红,嘴里嘟囔了一句,“谁还要给你生孩子?”

男人耳朵灵敏得很,一听,忽而翻身覆着她的身子,温热的气息直喷向她耳际,半带戏谑半带威胁道,“桩儿越发不乖了,嗯?”

夫妻俩笑着玩闹,此时却听隔壁“哇”一声惊天吼,允阔和尚恩的哭声此起彼伏,男人忍得难受,这会儿却不得不停下来,滚烫的额头贴着她,剧烈喘息着,却也万般无奈。

贺桩推了推他,忍笑道,“我去看看孩子。”

夜里凉得很,男人摁住她,勾起薄被给她盖上,只道,“允阔就喜欢夜里闹,别起来了,我去去就回。”

金秋十月,铭城一派喜悦。

开阔的官道之上,隐隐传来马车的轱辘声、孩子的打闹声,这正是卫氏夫妇携着自家萌娃归隐铭城哪。

一行人正兴致盎然,两旁是一畦畦金灿灿的稻田里,风吹稻浪,清香十里。

尚恩经过这一阵子休养,又有允阔整日聒噪着,身子倍儿棒。吃嘛嘛香,贺桩被这两娃子闹得耳朵疼,便掀起帘子,清风拂面,好不清爽。

此时秋高气爽,放眼望去,田间山坡,尽是金灿灿的一片,在秋风的吹拂下,金浪翻滚,直接云天。在这金色海洋的上空,数不尽的白鹭自由翱翔,宛如飞入一幅天然的彩色画屏。不由叹道,“溪草落十里,鱼飞入良禾。早寒贺秋月,轻素卷帘桩。”

“此诗甚好,却是要改一改那贺字,桩儿看这句如何?”男人朗声而笑,转身望着她,深情款款,“十里良禾,不如你,吾独慕秋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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