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良和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问,“桩儿不肯喝药,如此下去,两日内可会醒来?”
冯熙来微微抬头,只见坐在榻沿的将军握着夫人的手,这个姿势怕是保持好一会儿了,颇有几分僵硬。他思量半刻,谦恭道,“夫人外伤并不重。照理说两日醒来不成问题。但夫人在密室受了什么刺激不得而知,属下也不好说。”
他这一说,卫良和猛然想起贺桩被秦氏与馥云公主联手陷害那回,她被伤得狠了,潜意识里便会将自个儿藏起来。这一次,容恒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男人越想越气怒,这个容恒,死到临头了还要拉个冤大头作垫背!他若是针对旁人,他懒得管,可若是针对桩儿,他休想!
卫良和霍然起身,吩咐卫准孟夫人和清莲他们,“你们照顾好夫人和两个小主子。”而后他转向宸王,道,“殿下,微臣想去天牢会会先太子容恒!”
昏暗潮湿的天牢里,微弱的光线只能从高墙上狭小的木窗钻进来,天字号的牢房里,四角燃着火盆,一身是血的容恒赤膊被铁镣架在中央,发丝凌乱,唇角溢着残血,脸上却满是癫狂的笑意。
男人面无表情地将一个烧红的烙铁贴在容恒的心口,牢房里顿时发出“呲呲”的皮肉烫烧的声音,伴着容恒的闷哼,一阵青烟泛起。
卫良和见他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气怒更甚,扬声道。“你究竟对桩儿说了什么?”
容恒忍着剧痛,泛着眼泪的眸子却满是得意之笑,勾唇问道,“怎么,她快不行了?可别是走在本宫前头呀,哈哈哈”
男人顿时“唰”一下拔出佩剑,横在容恒的颈项,从齿缝挤出一句,“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卫大将军骁勇善战,素来所向披靡,在下如今已沦为阶下囚,您如何不敢呢?”他话里谦卑得很,却仍旧是不可一世的语气。
“如今掦府已被连根拔起,当年宸妃死于非命。你以为皇后撇得干净?你当真以为她还能保你不死?你少做白日梦!”卫良和一字一句道。
容恒却浑不在意,抽气道,“横竖都是一死,都是庶子,我只不过是养在她身边的一颗棋子罢了,你以为我还会指望咱们可敬可亲的皇后娘娘?笑话!”
没想到他竟不吃硬的,卫良和霍的扔掉手里的佩剑,但仍觉气怒难平,忍不住聚了内力揍了他两拳,眼见又要拾起樊络长剑,立在一旁的何辅真怕他一时没忍住杀了容恒,连忙上前制止道,“将军,您冷静一点!”
卫良和深深吸了两口气。手一松,由着何辅从他手里拿了佩剑,踱步到容恒面前,忽而一笑,“如此你以为我便奈何不了你?你既敢对我妻子下手,皇陵的先太子妃和皇长孙”
容恒可以对皇后和先太子妃无情,可对于子嗣,他还是极为看中的,一下被击中软肋,容恒眼眸顿起狠意,“轩儿与此事无关,你不许动他!”
这回轮到卫良和不疾不徐了,双手抱胸道,“原本你诬陷宸王与庄太傅,圣上念在你先太子的身份,可是免了诛连。却又闹出挟持谋害重臣之妻的幺蛾子来,啧啧啧,你说你这又是何必?”
容恒气怒,“卫良和,你究竟想干什么?要杀要剐,随你便,可轩儿还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
男人闻言,只觉好笑,他自不会卑鄙到伤害皇长孙,可皇长孙是孩子,他的尚恩就不是孩子么?
“您不觉得好笑么?您的孩子无辜,微臣的女儿难不成生来就有罪?雾蛊,尚恩那会儿才一岁!没有你幕后的推波助澜,单凭长公主,她怎么可能办得到?”
容恒见他凶悍护犊的模样,简直要吃人,他顿时面如死灰,“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放过轩儿他们了?也罢,我们父子泉下相聚好过你们夫妻阴阳相隔,哈哈哈”
“你”卫良和火冒三丈,就在这时,却见卫准一瘸一拐出现在牢房,他满脸的汗,但喜不自胜,道,“三公子,冯大夫传话,少夫人就要醒了!”
男人一下懵了,楞在那儿竟不知动弹,还是何辅推着他道,“将军快快回府见夫人吧,这儿大可交给属下”
他话音未落,只见卫良和携着一阵狂风一下没了踪影。
卫良和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侯府一扔马鞭,也不管马拴没拴住,便抬脚朝蒲良院疾驰,可一进卧房他生怕扰了贺桩清净,又猛然刹住脚。
这会儿清莲正守在卧房之内,听到卫良和的动静,连忙站起身,兴高采烈道,“侯爷”
却很快被卫良和制止,“你小声些!”
清莲故而压低嗓音,道,“侯爷,夫人的手方才动了一下,冯大夫说了,不出今日,夫人定会醒来。”
卫良和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道,“这两日你也累了,快下去歇着吧,这儿我来守着就成,另外你再派个丫头在外头候着。”
清莲心道,侯爷还真是不放过半点与夫人独处的机会!不过想到他们夫妻情深,这也是自然,便欢欢喜喜地下去安排了。
卫良和脱了鞋袜,在贺桩身侧躺下,伸手握着她的手,细细瞧着,良久才摁在小腹之上,幽深的眸子不知思量着什么。
想来他也是乏了,这会儿放下心来,没一会儿便闭上眼睛,呼吸绵长而沉稳。
贺桩身子倒是不怎么难受,但从容恒口中。当年的他当真恶心到她了,他当年竟对母亲情有独钟,甚至窥探便是昏睡中,她也是噩梦连连。
可若当真是一场噩梦,她一觉醒来,爹娘还健在,便好了。
悠悠醒来的贺桩在心里一声喟叹,手心满是汗,黏糊糊地难受得紧,她微微用力,想要抽回,却受了一股猛劲狠狠将她摁回原地。
贺桩吃痛,一下清醒了不少,缓缓垂眸,却见一只缠着染色纱布的大掌不管不顾地包裹着她的小手。
她自是认得这是谁人的手,她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他还肯牵着她,他还愿给她一世清安,他又是为了她而受伤了
思及此,贺桩只觉头一酸,眼眶泪意朦胧,却又怕吵醒了他,只好隐忍而不发出半点声响。
男人素来警觉,早在她讶然惊醒时,便睁眼了,他只在等,等她何时才肯给他一个目光,却不想她一瞧见他受伤的手就哭了。
这么爱哭子,她却从不肯将那些勾心斗角告诉他,她的心都残了,却还是想不到他,这半年来,她究竟是如何撑下来的?
男人一声长叹,到底还是败给她了,明明被她逼得生不如死,却还是无法生她的气。
卫良和松开她一些,却没想她另一只手横过来抱着他精壮的腰身,不言不语地往他怀里又凑了凑,男人总算心里安慰了些,揉着她的发顶,不忍叫她难为情,只柔声问,“饿得哭子了?羞不羞?”
贺桩浑身一僵,没想到他醒着,真是糗大了,只好顺着他递来的杆子往下撤,“嗯,我想喝莲子粥。”
昨日她只喝了半碗的汤汁,男人到底顾着她的身子,松开她一些,一个打挺从软榻上坐起来,马上要穿鞋袜,可贺桩见他双手都受伤了,小手拽着他的衣摆,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男人长得高,软榻又矮,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泪汪汪的眸子,只道,“清莲这两日也累了,我叫她下去歇着了。这儿没人,我去去就来,你听话点。”
“你的手不能碰水,还是我去吧!”她挣扎着要起身,头又是要晕了。
卫良和连忙摁下她,退了一步道,“我听你的,不下灶房便是了,外头还有侍女候着,我去叫她端来。”阁
贺桩这才松手,没一会儿。他果真迈着长腿回来了。
因着醉青楼一事,贺桩还求他去救凉玄逸,她终究觉得对他不住,这会儿想起来,倒不敢望着他了。
室内气氛一时尴尬,卫良和却像没事一般,挪了椅子坐在她面前,清了清嗓道,“身子可还难受,要不要叫冯熙来给你再瞧瞧?”
贺桩连忙摇头拒绝,“不、不必了我没受多大伤,就是饿得浑身无力。倒是你,手上的伤口定是裂开了”
“这儿有药,还有干净的纱布,上点药就好。”男人打断她道,便是要去拿金创药和纱布。
贺桩见他一个人在那儿笨拙地解开纱布,绕了一圈又一圈,包得如此密实竟还染了血,她瞧着也心疼,好容易成撑起身,道,“我帮你吧?”
卫良和之所以离她远,便是怕她瞧见又要哭了,可见她摇摇晃晃又要倒下,叹了口气,便拿着药和纱布往软榻那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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