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颖根本就没有想到,毫无防备之下,嘭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她的小腹已经微隆起了,她用手护着小腹,抵挡了一部分的力道,却依旧是觉得小腹抽痛了一下,翻身侧躺在了地上。
“你做什么?”
因为膝盖上极痛的这一下,裴颖出口的话都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裴新雯并没有看出裴颖的表情,她现在脑子已经完全热了,直接上前,抓住裴颖的衣领,就向后面的衣柜上撞去,扇她耳光。
“你就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别他妈跟我说你当时和沈易风是一对,那又怎么样,最终跟他结婚的还不是我?!你别他妈的妄想了!”
裴颖痛的受不了,痛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躬身,蜷缩的好像是一只虾子一样,被动的承受着裴新雯的暴打。
一直到裴新雯打的累了,也骂的累了,站起身来,靠着酒柜,开了一瓶酒,倒了一杯。
而裴颖,蜷缩在地面上,许久都没有动。
她默默地盯着前面的一片虚空,目光都已经没有了焦距。
裴新雯已经将拉杆箱移动到客厅的正中间,然后取下来,一件一件的收拾着里面的衣服,还特别将每一件衣服,都明明确确地告诉裴颖,是几月几日,沈易风给她买的。
裴颖忽然笑了一声,虽然声音虚弱,但是裴新雯却还是听到了。
她眯起眼眸,“你笑什么?”
裴颖撑起了手臂,靠着墙面,挪动了一下身体,“沈易风说过,他从来都没有给你买过衣服,二姐,你莫不是得了臆想症了?”
裴新雯脸色已经突然变了,盯着裴颖,“你说什么?”
裴颖心中涌动起来一股难言的怒火,如果不是面前这个面目可憎的女人,又为何会让她和沈易风之间。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年呢?
只不过,裴颖现在用这样的话来激怒裴新雯,真的是不够聪明。
可是,此时此刻的裴颖,已经可以感觉到体内,正在有一股力量在逐渐剥离出去,她心知肚明,因为刚才裴新雯的暴打,她的孩子即便是用手护着,也已经保不住了。
当裴新雯走过来,直接将手中紧握着的酒瓶里的红酒,自上而下倾倒在裴颖的身上,然后在她的身上狠狠的踹了一脚的时候,裴颖痛的发出了一声哀嚎。
裴新雯震惊地看到,光洁的地板砖上,除了玫红色的酒液,还有绵延不断流淌过来的血红。
“啊!”
辛曼和沈易风,几乎是在同时赶到沈易风公寓套房楼下的,只不过沈易风的动作更快,停了车便飞奔了出去。
薛淼和薛子添也比辛曼快,辛曼自知自己怀孕,所以脚步略微缓慢。
然而,当众人走入长廊,前面沈易风的公寓房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裴新雯从里面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好似是一个女鬼,形容仓促。
沈易风瞳孔紧缩了一下,“小颖呢?”
裴新雯好似是没有听见沈易风的话,不停地摇着头,口中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沈易风已经向着门口跑了过去,辛曼在经过好像是疯子一样的裴新雯身边,听见她口中喃喃的话,“不,不是我,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辛曼陡然一惊,快速向门口走去,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房间里面,传来了一声响彻楼梯的哀嚎。
辛曼想要走进去。却已经被身旁的人,抬手捂住了眸。
薛淼温热的脊背贴着辛曼的脊背,“别看。”
就连薛子添,都忍不住别开了眼睛,拿出手机打急救电话,都有点颤。
因为,从裴颖身下流出来的血,太多,太过渗人。
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是同时打的,警察来了将裴新雯给带走的时候,裴颖也被抬上了救护车。
半个小时后,医院长廊。
微微刺鼻的消毒水味,无孔不入地窜入鼻腔。
沈易风坐在医院走廊的公共座椅上,两只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上的白色衬衫已经有了几道黑色的印子。
辛曼在另外一侧坐着,她也很沉默,手冰凉,一边的薛淼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来传递给她温暖。
忽然,前面的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护士走了过来。“请问谁是家属?”
辛曼直接站起来,“我是。”
与她同时开口的,还有沈易风。
只不过,沈易风的声音,嘶哑的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护士看向同时开口的这两个人,问:“你们俩到底是什么亲属?病人的情况不能等。”
沈易风向前走了一步,“我是她的丈夫。”
护士抬眸看了一眼这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只不过此时显得有些落拓,她将手中的手术单递上去,“很可惜,孩子已经救不活了,需要及时的进行清宫手术,签字吧。”
沈易风准备去握笔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什,什么?”
不仅仅是沈易风,辛曼也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她还记得上一次跟着小颖来医院里做超,看着那里面健健康康的孩子,在小颖的肚子里慢慢长大。
护士也是不耐烦,“快点签字吧,如果不处理及时的话。恐怕会影响到病人以后的情况。”
“我签,我签字。”
沈易风在手术通知单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手一直在抖,以至于三个字的名字,他好像是花费了所有的力气,写的歪歪扭扭。
手术室的门再度关上,沈易风紧急地向前走了一步,“能不能让我也进去!”
“别添乱了好么?”
沈易风抓住了护士的手臂,“她怕做手术,如果有我陪着她,她就不会怕了。”
护士看了一眼沈易风脸上十分真挚的眼神,也是不忍心告诉他,其实病人已经打了麻醉,神智基本上处于并不清醒的状态中。点了头,“换上无菌服进来,不要靠近手术台,你可以跟她说说话。”
沈易风道谢,急忙穿上了无菌服,跟了进去。
在光亮的无影灯下,病床上的女孩子,脸色苍白如纸。唇色也是一丁点的血色都没有。
在手术开始之初,裴颖忽然呜咽了一声,可能是因为神经线上的疼痛,睁开了黑漆漆的眼睛。
“别怕,小颖,有我在。”
这个声音,让她转头,微微转头看见了沈易风,于是,甜甜的笑了一下,重新闭上了眼睛。
只要是有他在的地方,她上天入地都不会怕。
但是,她能够感受得到,小腹之中孩子的流失,已经化成了一摊血水,在闭上眼睛的时候,还是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手术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辛曼在走廊上坐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忍不住自责,如果她在接到裴颖的电话的时候。就回天海公寓,那么一切就回完全不一样了,可是,她竟然为了在外面吃一顿饭,结果,犯了一个终身会后悔的错误。
她靠在座椅上,颓然的闭上了眼睛。
忽然,肩膀处被人搂了一下,靠在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上。
辛曼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便放松了身体,靠在他的肩上,只听他幽沉稳顿的声音,响了起来,响在自己的耳畔。
“这件事情并非是你的过错。”
薛淼总是能一眼就看穿辛曼心中所想,心中所焦虑的事情。
“你信因果轮回么?就和命中注定是一样的,如果你的出现打乱了这个计划,那么,就还会有下一次,”薛淼缓缓地说,“下一次,她只会制造的更加周密。不会让任何人能够打破她的计划。”
辛曼睁开双眸,看向薛淼,“裴新雯么?那如果这段时间里她醒悟了,便不会再害小颖了。”
“你觉得可能么?”薛淼摇了摇头,“不可能,她既然肯签字,那么就一定会报复,将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给拿回来,要不然她自己都心有不甘。”
这一点,辛曼和薛淼是想的一样的。
要不然,也不会昨天在听到母亲说离婚事件告一段落,裴新雯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之后,心头会忽然涌动起一股慌乱,依她的了解,真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小颖的孩子”
薛淼抓住了辛曼的手,“信我,结束即开始。”
辛曼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幽沉的夜色,对面住院部大楼上,灯火通明。
裴颖的这个孩子。最起初,就连辛曼,都想要她打掉,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最终还是违背自然规律的给留了下来。
如今,伴随着这个孩子的离开,不仅是裴颖对过去说告别,对沈易风来说,亦然。
这是结束,也是开始,一段真真正正纯粹的开始。
裴颖醒来,已经是在十二个小时之后了。
触目便是雪白的床单,白色的墙面,以及输液架上,正在一滴一滴向下流淌着的液体。
她看见在自己床边,趴着一个人影,脑后勺黑黑的。
这种醒来就可以看见他的感觉,真的特别好。
裴颖苍白的唇笑了一下,动了动手腕,似乎是喉咙堵住了,出口被呛了一下,咳嗽了好久才缓了过来。
沈易风已经守了几乎一天,实在是累的不行,才趴在床头睡了,也是浅浅的睡眠,仍然在关注着裴颖,一听见裴颖的声音便醒了。
“你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沈易风急忙起身,想要去外面叫医生,被裴颖拉住了手腕。
“先别走。”
她的嗓音干涩沙哑,沈易风慌乱地说:“你渴了,你需要喝水,对,喝水。”
沈易风急忙就端起床头桌上的水杯,想要往裴颖唇边靠,但是自己先尝了一口,发觉水已经凉了,便又倒了一些热水,然后凑过来到裴颖的唇边,给她喝了一小口。
裴颖十分听话的喝了一口,眼睛微眯起来,看向沈易风,“孩子没有了,对么?”
是的,没有了。
但是这话,沈易风说不出口来。
裴颖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我知道,已经没有了。”
那种身体里有一个小生命,硬生生的被剥离出去的感觉,让裴颖觉得整颗心都在颤着。
沈易风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小颖,没关系的,没有了我们以后还可以有的。”
裴颖一双眼睛空洞洞的望着天花板,不吭一声。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一天,不管是沈易风叫她,或者是晚上辛曼来了,与她说话,她都是一言不语。
辛曼示意沈易风先出去,“我和我妹妹说会儿话。”
裴颖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给水就喝,给吃的就吃,疲累的就闭上眼睛入睡,醒来也不吭声,继续看着天花板,或者看着被窗口分割成一小块的天空。
“小颖,你能告诉我,前天晚上,你叫我回去,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吗?”
裴颖依旧没有动作,眼皮眨了眨。
辛曼也没有想裴颖回开口说话,便兀自地说下去。
“就算是你不说,我也知道,因为你想要找我回去庆祝,对么,庆祝你终于可以从黑暗中,转到前面了,庆祝你们终于可以回到像是一年前那样的美好时光了。”
“但是,小颖,你忘记了,上天是公平的,同时也是残忍的,她在给你一样东西的时候,也就必定要拿走你的一样东西。”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就要说了,那有人为什么上天就给她那么多的优待呢,既有美好的容貌,又有有钱的家境,出身好,还有那样令人欣羡的爱情故事,”辛曼顿了顿,“是的,我承认,的确是有这种人,可是,我们不能决定我们的出身我们的曾经,却可以决定我们的将来。”
“我从来都不敢承认自己是那个幸运的孩子,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绝对不肯退缩,哪怕是有命运的皮鞭打在身上,”辛曼目光看向窗口,“你知道我之前是为什么和薛淼之间闹分手么?因为有一份亲子鉴定结果,是我和薛淼父亲的,是百分之百的父子关系。”
说到这里,小颖的目光陡然闪了闪,看向辛曼。
辛曼抿了一下唇瓣,“是的,但是现在误会解除了。”
“我们都不是幸运之神眷顾的孩子,所以,就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因为,这一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么一次,拼一次,也许就成功了。”
裴颖是在三天之后出院的。
沈易风已经和在警局的裴新雯办理的离婚手续。
裴新雯的精神状态不稳,辛曼隐瞒了裴叔叔和母亲,不管是裴新雯的事情,还是裴颖的事情,都没有让这两位老人知道。
辛曼给母亲打电话,说是去外面跟同学散心了,需要一两个月才会回来。
薛淼帮裴新雯办了精神方面的一份诊疗报告,然后将她送到了一个精神疗养院内。
与院长握手,“拜托请照顾好她。”
回去的路上,辛曼转头看着车窗外面短暂划过的流光溢彩。“你觉得,把裴新雯放在这种环境下,是好还是不好?”
“这是裴颖自己的决定。”
薛淼的这句话,让辛曼一怔。
她和裴新雯,既没有血缘上的亲情,也没有实际上的亲情,可以说,放在大街上,就是两个完全见面不相识的陌路人。
如果让她说,绝对不会拿着精神鉴定报告去警局里去保她出来,先关她一阵子。
但是,裴颖从医院里出来的当天,就去警局里,和裴新雯在一间看守室内,呆了小半个小时。
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只不过,辛曼知道,裴颖最终还是选择了所谓的亲缘关系。
毕竟,裴新雯和她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彼时,已经开学了。
薛淼在裴颖的学校里找了人,帮她办了一年的休学。
沈易风和裴颖乘飞机离开去江南疗养的这一天,湛蓝的天空如同明净的水洗一般,漂浮着几缕白色的云彩。
裴颖裹在一件黑色的大衣里,显得身材特别娇小,倚在沈易风的身边。
在他们进入安检之前,辛曼走上前去,拥抱了一下这个在一个星期内,就已经瘦的越发明显的妹妹,然后挥了挥手。
在两人离开的那人群之中,辛曼看见裴颖的回眸一笑。
苍白的唇边,好似是徐徐绽开了一朵桃花。
让辛曼无端地想到了一个词语。
人面桃花。
这段时间,莫婷忽然销声匿迹了一般,辛曼在公司里也没有再看到来找她了。
只不过,她却发现了躺在自己邮箱里,在一个多星期之前就发过来的一份邮件。
邮件的标题是:调查结果。
什么调查结果?
兴许是前一段时间太过于忙碌,才导致她连邮箱都忘记查看了。
她点开这封邮件,注意到发件人竟然是拜托他帮忙查下薛淼的底细的那位安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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