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羌羌拉开门。跨了出去。

宽阔的天台,晾着无数的床单、被褥、枕套以及其他病人的私人衣物。

佟羌羌从其间穿行而过,行至边缘,站定。

高楼携着夏日的燥热拂动她的头发。

夏天

又到了夏天

潜意识里并不美好的季节。

眺望远方,荣城的灯火尚璀璨着,却没有一盏与她有关。

佟羌羌只觉眼睛迎风吹得涩涩,再一度涌上来落泪的冲动。

眨眨眼,又半点湿润都没有,似乎最近哭得太多。已出不了水。

她真的很没用,对不对?

只会哭

佟羌羌双手抱臂,低垂眼帘,往前迈了一步。

身后遽然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

佟羌羌条件反射地转身,未及她看清楚来人,腰间当先箍上来一只手臂,用力地将她搂紧怀中,恨不得将她纳进他的身体里似的。

佟羌羌觉得很疼,胸骨都像是要被勒断了,呼吸也变得格外困难。

男人颤抖的嗓音响在她的头顶。

“小音,跟我回家。我们回家。”

风很大,携着话语,吹进她的灵魂里。

阿花跟着护士下到医院大厅,却并未看见蔡宗财的踪影。

护士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儿。

阿花担心蔡宗财,又走出去,一直都在医院外面,寻着他习惯性藏身的树底下、花坛一类的地方,依旧没找到。急急地打了通电话回家。

没想到电话被接起了,传出的是蔡宗财的哼哼声。

阿花不由狐疑:“阿财你刚刚来医院找我了吗?”

如果来找她,现在不该已经到家了。

蔡宗财有点生气地哼哼了两声。

阿花的眉头不由皱起丈夫无法说话,所以她和他如果在看不见对方时讲话,她一般是用选择性的问句,答案如果肯定,蔡宗财就哼一声,答案如果否定,蔡宗财就哼两声。

而显然,他的答案是否定。

挂断电话,阿花走回医院大楼,却也没再看见刚刚的护士,便捺着疑问回去病房。

她没想到,她离开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佟羌羌完全消失了踪影。

韩烈是两天后匆匆从美国赶回来的。

彼时麦修泽已经帮他把荣城翻了个底朝天,也给机场、火车站、汽车站等各处的人脉都打了招呼,却仍是没有佟羌羌的半点音讯。

医院里的监控录像,“巧合”地在那天晚上坏掉了,也仅仅只坏掉了佟羌羌所在的那一楼层。

阿花来来回回地把当晚的情况一再回忆,每一个细节都告诉了韩烈和麦修泽,猜测出了是有人故意调虎离山,但根本找不出究竟是谁。

麦修泽接完好几个电话后,只觉得越听越火大,暴躁地将电话摔到沙发上,旋即望向韩烈。

他站在客厅的阳台外,已经站了很久没动,五花肉绕在他脚边邀宠了许久没得到回应。干脆趴在地上,脑袋蹭着他的裤脚,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睡觉。

“应该不是绑架,否则早就打电话过来了。而且小侄媳貌似也没什么好绑架的。整个医院的监控没有一个地方拍到小侄媳,只能说明带走小侄媳的那个人,靠山比我的还要硬。否则荣城哪里还有我麦修泽找不到的人!”

一说到这麦修泽就忍不住憋屈,他纵横荣城多年,第一次吃瘪。

随即他道出自己的困惑:“就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敌是友。你说小侄媳的生活圈子明明就那么大,根本接触不到几个人。应该没有敌人。可是她又哪来的这么厉害的朋友?所以,是不是敌人的可能性大点?”

虽然不吉利,但麦修泽还是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和你结怨的人,得知了你和小侄媳关系亲密?”

韩烈偏头过来,黑着眸子扫了麦修泽一眼:“想不到有谁。”

麦修泽拧了拧眉。

钟家的人自然也妨了点心留意了一圈,全都没发现异常。

麦修泽抓了抓脑袋:“看来小侄媳这回是被你伤透了心。”

他已然逼着韩烈把那天的情况说了一遍,眼下实在忍不住责怪韩烈了:“我还真不知道,你居然做到这一步。原来从头到尾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你的。呵,我也被你骗得团团转。我都会生气,小侄媳怎么可能不伤心。”

“然后呢,你一句软话都没说,就飞去美国了。韩烈啊韩烈,我算是相信了,你对她真的是没有半点情谊,只有完完全全的利用。要不干脆也不用找她算了,我也极有可能是她自己躲着不见你。”

撂完话,麦修泽抱起不情不愿的五花肉,拉扯着它身上的衣服对它说:“喂,小侄媳走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穿不到它给你买的衣服了。”

五花肉扭动着身体想要脱离麦修泽的怀抱。

麦修泽对五花肉无动于衷的态度十分不满,啧了一声:“你怎么也没心没肺?亏你还是小侄媳抱回来的。”

“如果真是她自己躲着我,那她根本躲不了多久。”韩烈在这时转过身来,睨着麦修泽:“她的所有证件和行李都没有带走。她无依无靠。她根本没地方可以去。”

麦修泽拗不过五花肉,把它放下,尔后对上韩烈的眼睛,勾了勾唇:“韩烈,别怪我没提醒你,太过自信不是一件好事。我打赌,你一定会后悔的。”

韩烈的眼皮莫名一跳。

三年后。

悉尼。机场。

刚下飞机,一旁的石筱就将手机递给韩烈:“韩总,麦总的电话。”

韩烈看也不看石筱,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接。”

石筱面露为难:“韩总,麦总说,你如果不接他的电话。他就把我给炒了。”

这种话,麦修泽一年到头挂在嘴边,对韩烈来讲根本毫无威胁性。不过他真正要吓唬的也不是他,而是石筱。瞥一眼石筱的眼眶含泪,韩烈绷着脸接过电话:“说。”

麦修泽懒懒的语调透过听筒传过来:“红酒。酒庄的红酒。”

韩烈冷笑一声,掐断通话,把手机递还给石筱。

石筱不过收个手机的功夫,韩烈已走远好几步,她急急拉着行李箱跟上,心里谨记着出发前叮嘱她的一些事情,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顶的班来给韩烈当临时秘书了。

越相处,越发现,相较之下,麦总简直太平易近人。

走出接机口,韩烈一眼便看见朝他挥手的史密斯先生,紧抿的唇线总算有了些许弧度,加快了脚步,伸出手握成拳头和史密斯先生轻轻地撞了撞。

因为匹隆岛开发案的合作,韩烈和史密斯先生又比以前多了频繁联系的需要。但两人都公事缠身,加之史密斯先生如今为了更多地照顾家庭,尽量避免出差,所以三年来两人多为视频通话,亲自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此番一见自然而然地又快速地切入了旁人插不进话的交流模式。

话题基本围绕匹隆岛。

其开发方案正落实到最后阶段,各大酒店、度假村品牌都已入驻完毕,不最近开启试营,搜集反馈数据。

这一次韩烈前来的主要目的,便在于亲自考察。

毕竟这是三年来他的大部分精力花费所在。

“你现在过去,接触到的绝大多数顾客,都是各大旅游公司派来的酒店试睡员。”史密斯先生笑着道,“小鹿最近就在研究这个职业,年轻人图新鲜。”

安鹿如今已恢复得与常人无异。韩烈抿唇,询问:“寄过来的荣城特产,她喜欢吗?”

史密斯先生点头:“她高兴得不行。还留了一部分打算带去酒庄,给sn夫妇品尝。”说完他反应过来,补充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今天带着小鹿去了猎人谷的酒庄。”

“sn夫妇三年都没从新西兰过来了,一来就带来大惊喜,他们的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来找到了。这一次是一家人过来办婚礼的。真是不容易。”史密斯先生小有感叹着,随即安慰韩烈道,“你也应该很快能找到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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