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杰铭的身子在听到我这话后微微一僵,随即他继续为我擦脸,轻轻拍了拍我的脑门,说:“又犯什么傻,我”
前一句已经够让我明白他心意了,我怕听见后面更让我难受的话,我截住了他的话,倔强的说:“陆杰铭,你别这么快否认,我只要你自己想想,你会为别人擦身子吗?会容她们胡闹吗?像我今天这样闯进去,你会不追究吗?会帮她们摆平那些麻烦事吗?若你的答案是不会,那你的心里就是有我的,若迟疑,那还是有我的,只是你还没意识到,若是,不会,没这个可能,反正,就这两个选择,你自己选。”
自那次我妈跟黎峰他们来闹了之后,没再见过,我还疑惑,这人怎么就没钱甘心的走了,后来是周玉告诉我,陆杰铭摆平了,那三人已经离开北城了。
周玉给我说了几次陆杰铭的心意,我不明白,有时候我真想挖了陆杰铭的心看看,他到底什么意思,我找不到陆杰铭对我有心意的痕迹,就只有在这些上面找,是借口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就这样了,人,总得有个理由,支撑自己,做某件事,或者活下去。
面对我霸道的话,陆杰铭低低笑了,他捋了捋我额头上的湿发,我不懂他什么意思,着急的抓着他手臂低吼问:“陆杰铭,你到底是几个意思,你倒是说啊,如果你回答我,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
他深邃的眸子里头藏的有些深,我看不出什么名堂,后来他略微无奈的叹息说:“还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他这话一出,我眼里的迫不及待,心里的紧张,统统没了,心里的凉从身体里爬出来,热水从头顶上淋下来,也暖不了了,我低声说:“没了。”
我原本想,若陆杰铭点头,我会高兴的跟他说,陆杰铭,其实我也喜欢你,不,是爱,比喜欢更深的爱。
可是我没有机会说,也没必要说了。
我黎若又一次输了,输的彻底。
后来江夏一直以为我是在之后输的,却不知道,我早就缴械投降了,外面的武装,只是唬人的。
“你们女人就是喜欢瞎捉摸,肚子都这么大了,以后别乱跑,再有三个月,孩子就该出来了,该有点做妈的样子。”
他的语气就像是父亲在责备自己的宝贝女儿,有这样一份爱,我之前乐不可支,可现在,却觉得心凉。
或许爱情就是这样,总是在你尝到甜的时候,就给你一块沾了比黄连还苦汁水的糖果,你满心欢喜,以为这是甜的,咬下才知道是苦的,让人有苦难言。
反反复复,日复一日,到最后,再总结一句,爱情千万种,最初的样子,我们忘了,只记得它最后留给我们苦涩与甜蜜交织的滋味,好似自己也分不清了。
莎士比亚说,爱是一种甜蜜的痛苦。
可不是吗?
之后陆杰铭给我擦身子,我却像块木头似的,任由他动作。
陆杰铭说孩子还有三个月就出来了,可这孩子,在受了那么多罪之后,还是没能熬过最后的三个月,可能这就是命吧。
孩子出事的那天,是孩子刚满七个月的时候。
自从去了国色天香,江夏来了电话问我兰杏的情况,之后我便安安分分的待产,觉得在公寓待烦了,就在小区内走走,兰杏也会来看我,我也会问她在会所好不好,江夏住在外面的出租屋,有江母陪着,自从怀孕后,没出去过,我跟兰杏去看过她,那时她的精神已经出了问题,可能是这一桩接一桩的事太多,加上我怀孕的关系,心情多少受了影响,就算陆杰铭几乎天天在公寓过夜,我也难得笑了。
满七个月的这天,周玉陪着我去医院检查,检查完之后,我心情烦闷,一时之间,不想回公寓,反正陆杰铭在昨天已经去了国外出差,作陪的是杨柳儿,没个三五天,是回不来的,之后我去看了江夏,她的肚子已经快五个月了,精神越来越不好,但又不能吃药,出租房的东西,能被她砸的,都砸了,在她不清醒的时候,连我都认不出,好几次她将自己弄的头破血流,砸自己的肚子,见红了几次,不过孩子命大,都没事。
允儿的顽强,真是我见识过生命力最强的孩子,若我的孩子也那么坚强就好了。
江母照顾江夏的这几个月里,人一下子老了许多,脸上全是愁云,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
那时的我们都不知道江夏不是她亲生的,可这不是亲生的女儿,江母却珍若视宝,反而我那个亲生的,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看了江夏之后,我给了江母一笔钱,江夏这个样子,江母是片刻不能离开的,这生活上,孕妇需要的东西,处处都花钱,这些钱,一直是我出的,之前我提过将江夏接回公寓住,江夏没答应,她目前能接受的人不多,陌生人,她不想看见。
从江夏那里离开后,已经是傍晚了,北城的天气不冷了,周玉原本想送我回公寓,可她忽然接到了苏家人的电话,让她回去一趟,电话里很急的样子,好像是苏颖的母亲病了,也是周玉的养母,这养育之恩,周玉不能不报,她当然是得回去的,可陆杰铭交代的事,她还是得完成,她说将我送回去之后再回苏家,可苏家与公寓是东西两个方向,周玉是养女,这电话来了,却迟迟不去,说不过去,跟周玉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也知道她一些难处。
一个亲生的都不好相处,更别说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了,那还不得战战兢兢。
我让周玉去苏家,我自己打车回公寓就行了。
周玉再三犹豫之下,在第二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周玉只得先回去了,我自己打车回公寓,可我没回公寓,而是打车了去出租屋,当初跟杨少钧住过的出租屋,我不是去回忆什么,只是只有那里,在我不想回公寓的时候,还有我一个落脚的地儿。
有句话叫该来的躲不掉,后来我想,就算我不是去出租屋,回了公寓,我也还是躲不掉苏颖的魔爪,向我孩子伸来的魔爪。
到了出租屋时,已经是晚上了,早先楼梯坏了的灯已经修好了,没有电梯,我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捂着肚子一步步走上去,当我走上去的时候,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不由得,我低头看着肚子,嘟哝了一句:“陆杰铭欺负我,你也欺负我,真是陆杰铭的种。”
这层空余的出租房还是没有租出去,我虽租下这房间,跟了陆杰铭之后,也没再来过了,这层楼,住的就只有美美跟琳琳,我瞥了眼隔壁,门锁着,现在这个时候,这两人估计还在外面拉客吧。
休息了一会儿,我掏出钥匙开了门,许久不来,里面散发出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咳嗽了几下,等适应了,也就没事了。
当初我走的时候,这房间里没其它吃的,就几包方便面还在,这时候肚子也饿了,可我这样子,也不能去吃方便面,心里想着还是等美美琳琳回来了,请她们出去吃饭吧,反正我出来也是为了散心。
我在上坐了大概十来分钟吧,便有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传来,仔细听时,还有男人的脚步声,不止一两个人,我看了看墙上挂的钟,这是才九点,心想着今天看来美美跟琳琳收获不错,这么早就拉到客人了。
我捂着肚子起身朝门口走,准备跟两人说一声,待会完事之后,我请她们出去吃饭,我虽请人家吃饭,但也不能不让别人做生意啊,而且按照以前两人的速度,几分钟就搞定了,做一单,再去吃,来得及。
可当我看到从楼梯上走上来的人不是美美跟琳琳,而是苏颖带着两个壮实男人上来的时候,我知道,来不及了。
心里咯噔了一下,手紧紧抓着门框,我愣了,怔怔看着苏颖,她脸上带着阴毒的冷笑,我反应过来后,身子退回房间,一下子关上了门,迅速上锁。
刚锁上,还没来得及后退,苏颖带来的人就在外面猛烈的撞门,这出租房是老式房子,木门,一块一块木头连接的木门,上面就刷了点黄漆,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小点,是虫子咬的,门角还有一个手臂那么粗的洞,老鼠啃的,锁是生了锈的,随着猛烈的撞击,门框四周的白墙皮一块一块的掉,门好似一下子就要被撞出原本镶嵌好的地方,门栓上的铁锈也大块大块的掉。
随着那一下猛烈撞击,我心里一下,跟着跳开。
我看着那斑驳的门,照这样撞下去,迟早得撞开,而后果,是我不能承担的,后面还有一扇窗户,可这是四楼啊,我没怀孕跳下去都不一定活,更别说大着肚子了,我慌乱的拿出手机,却不知道该打给谁,陆杰铭出国了,兰杏江夏更帮不了,周玉,这时我还不明白周玉突然被叫回去是怎么回事,就是蠢了,周玉那里也是求助不了,忽然之间,我没一个人可求助的。
在绝境时,人才会知道自己依赖谁,可我最先想到的人啊,他在国外,来不及了。
就算我大叫救命,估计这栋楼没有一个人会出来,如果敢出来,在撞第一次门时,那巨响声,整栋旧式楼房都跟着颤了颤,还不出来吗?
这栋楼住的都是外地人,三无人员,最重要的是没背景,谁敢摊上这样的事啊,躲还来不及呢。
苏颖通过铁窗户看着我神色害怕慌乱,无助的样子,得意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老实把门打开,跟我去医院引产,我心情好,还能可怜你,给你点补偿,若是等我的人把门撞开,没你好果子吃。”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坐以待毙,等着门被撞开,被苏颖拉去医院引产。
苏颖沉寂了两个月,可她怎么会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今天,她还是忍不住出手了,选了这么个好日子,我朝苏颖咆哮:“想拿掉我的孩子,你做梦,我现在就报警,现在就报警。”
撞门声一声一声就没停过,地上掉了不少白墙皮,门栓也跟着撞击一点一点跳出跟它结合了几十年的木门,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指却还是止不住的哆嗦,我哆嗦的手指去按110,不知道是不是北城这个时候报警的特别多,拨通了很久,却没人接,苏颖站在窗户外,看我手忙脚乱的样子不屑的冷笑:“既然你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了。”
之后苏颖一声令下,撞击声更加猛烈,当电话终于接通的时候,我刚急急的说了一句:“我要报案,有人要杀我”,门就被撞开了,两米高的门,整扇门倒下来,啪嗒一声,吓的我手机差点都握不住,电话那头见没了声音,我这头的巨响声通过电话传了过去,那边急急的问我在什么位置,可没等我说这是哪里,其中一个男人将我的手机一把夺过去,给了从后面悠哉走进来的苏颖。
电话里还在喂喂喂的说话,问我在哪里,我刚张嘴想要吼过去,告诉对方我在哪里,苏颖朝我笑了笑,拇指轻轻触摸屏幕,那边的声音就没了,我的声音也没传过去。
苏颖将手机重重摔在我脚下,在门被撞开时,我就已经知道完了,今天是逃不过的,所以在苏颖将手机砸在我脚下时,刚才的慌乱恐惧都被我镇了下去,反倒冷静了下来。
我捂着肚子,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威胁道:“苏颖,今天你敢动我孩子一下,我一定咬死你。”
苏颖笑的残忍:“只怕你没那个机会了,我说过,这孽种,别想来到这世上,上次让你躲过了,一脚没踹死这孽种,这次,没那么好运了。”
“你就不怕跟陆杰铭完蛋吗?你知道陆杰铭有多在乎这个孩子,我若出事,等他回来,你就不怕他找你算账,他可以不在乎我,可这是他的孩子,陆家二老也重视着,你以为你能脱身。”
面对我的话,苏颖恼怒不已,上前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我退都来不及,因为我已经抵着沿了,没退路,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嘴里一股血腥味散开,为了孩子,我没敢跟她反抗,苏颖满眼恨意,眸子里的寒光沾着毒,朝我射来,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道:“我若让你把孩子生下来,我跟杰铭才真正完蛋,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敢抬出陆家二老威胁我。”
说着,苏颖也不跟我废话,朝身后的两人说了一声:“带走。”
两男人听令上来一人架我一只胳膊,两人都是身材壮实,手臂都有我腿粗的男人,我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感觉像是拖麻袋似的拖走,脚都快要离地了,当时我一下子慌了,怕了。
我不能真被这么拖走,不然那就真的一点余地都没有,我不断的拿脚踹两人,又对苏颖破口大骂,软的,硬的,威胁的,求饶的,只要能让苏颖让孩子一条生路,我卑微的像只狗都没关系,因为那是母亲保护孩子的本能啊。
孩子似乎也意识到危险,在我肚子里踹了一脚,隔着肚皮,我看不见,却能感应到孩子的头在哪里,脚在哪里,这个孩子可不是当初跟黄豆大小的胎儿,而是成型的孩子,七个月,就算剖腹,都能活下来的,我怎么能让苏颖将他弄死。
我曾看过打胎视频,是将成型的孩子,一点点肢解,虽然你感受不到,听不到孩子痛的哭的嘶声裂肺的声音,可是那种痛,真正的千刀万剐,但凡想一想,就忍不住颤栗。
所以在我被拖出房间时,我向苏颖下跪了,当初我是为了陆杰铭才想生下这个孩子,可经过了这七个月,这孩子,早就是我自己想要,想生的,这是我的骨血啊,孩子的每一次胎动,我都感受着呢。
我跪在地上,求苏颖,放过孩子,我黎若这辈子,唯一一次这么狼狈,这么低声下气:“苏颖,我求你,放过孩子,只要你让我走,我真的,真的不会再跟着陆杰铭,我跟他分手,我离开,永不踏入这北城,我黎若这辈子,只求了这么一次,我会带着孩子永远离开,陆杰铭是你一个人的,我不会再跟你抢。”
苏颖没想到高傲的我既然跪下来求她,可她没有因我下跪就动容了,苏颖俯下身,捏着我的下巴,阴狠的说:“黎若,我能信你一次,就不会再信你第二次,若当初我不信你,就没有今天这档子事,今天,都是你自找的,无论你怎么求我,这孩子,必须拿掉。”她将上次割腕的手拿给我看,忽然凄然的说:“你这孩子的命可比我金贵,我割腕,杰铭一点都不动容,既然如此,那这次我就拿了他的孩子,看他会不会正眼瞧我,黎若,告诉你一件事吧,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生育吗?”
我不想知道苏颖为什么不能生育,我只想我的孩子能活下来,只想苏颖放了我,可苏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是不可能的,她眼里的恨,也不允许我的孩子活下来。
苏颖凑在我的耳边,说了她为什么不能生育的原因,若是放在平时,我一定会大笑,然后说一句活该,可是现在我笑不出来,幸灾乐祸不出来。
我瞪着苏颖,一字一顿的说:“苏颖,你当真不放我孩子一条活路?”
“不放。”苏颖带着恨说出这两个字,尔后,她忽然看见楼梯,轻笑道:“黎若,你若想保自己的孩子,也成,你从这里滚下去,孩子是生是死,听天由命,我也不去折腾,带你去什么医院,怎么样?”
这楼梯我刚刚走上来的时候,数了数,一共二十一节台阶,特别陡的那种,台阶还是那种长宽不等的,我若从这滚下去,跟去医院引产没什么两样,孩子活不了。
去医院,孩子活不了,滚下去,孩子活不了。
我捂着肚子,冷呵了一声,尾音带着悲凄吧,在我面前的,不是悬崖,就是刀山,我想找条活路,没有。
苏颖又催了我一声,若我不答应,那就去医院,苏颖的话音刚落,楼梯处忽然传来脚步声,很沉稳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个男人,之前这么大动静,都没有人上楼,现在这是有人上来了吗?
不管怎么样,听着脚步声渐渐近了,我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楼梯的转口,苏颖也盯着,不过她满心自信,在这地方,没人敢拦她的事,我们等着下面的上来,当脚步声近了,转口露出半抹白色身影,然后整个身影,转口的男人抬眼对上二十一节台阶上的我,眼里是错愕。
我也是错愕,因为我没想到来的是杨少钧。
可不管是谁,能救我,就行。
杨少钧在看见我跪在地上,再看着身后的苏颖,还有两名身材壮实的大汉时立刻反应了过来,可这时苏颖也反应了过来,在我以为有一线生机的时候,苏颖猛的将从楼梯上推了下去,猝不及防的。
结果,你们可想而知,我从二十一节的台阶上,像个球一样滚了下去,一瞬间的事,杨少钧接不住我,可就一瞬间,台阶上被拖了一条血痕,我的肚子绞痛难忍,滚在杨少钧脚下时,身下一滩血晕开,我疼的说不出话来,猛的呼吸,张着嘴巴,余光瞥见台阶上的苏颖,嘴角扬起冰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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