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里的恳切与无奈,充满了苦涩。“难道这样还不够吗?茵茹,我连命都可以不要,难道还不足以平息你心中的怒火?那你还想怎样?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错,就将整个薛府都踏在脚下吧?”

“她就是这么做的。”宁璞玉忽然开口。

“璞玉。”冷衍攥了攥她的手指。

“让我说。”宁璞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到了这一刻,如果我再继续包庇她,那才真的是愧对了娘亲。”

“你想说什么?”茵茹皱眉看着她:“你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么?”

“也就是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宁璞玉冷笑了一声,沉眉看着她:“宁家为何会被灭门,我百思不得其解。知道大殿下冷濉,竟然想方设法的去牢房里见过你,我才终于想明白了。一直以来,我怀疑接近冷濉的人是靳佩瑶,是她暗中将府里的一切相告,才让大殿下每一次都能钻到空子。可直到你们见面,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何要出府,几时被人带出了府,你都告诉了冷濉。于是他和徐飞又里应外合,一个美其名曰对我好,带我去看真相。一个冒充爷,对宁府痛下杀手。而爷买通宁家厨子的事情,想必也是你暗中窥探到的。茵茹,宁家和你有仇不假,可也总算是养育你多年。就算我爹对不住你,温对不住你,可是上上下下的那些奴才,璞锋,还有自幼照顾咱们的那些厨娘、绣娘,她们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你叫大殿下血洗宁府的时候,就没有半点恻隐之心吗?”

“你有什么证据?”茵茹冷蔑的看着她:“凭什么说这些事情是我做的?你去问冷濉,我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你当然不会那么笨。你早就发现冷濉和靳佩瑶的秘密。于是你故意做了一块十分相似的玉佩,叫靳佩瑶贴身收藏,让我发现,将矛头引到她身上去。实际上,你也做得相当成功。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监视靳佩瑶的一举一动。忽略了你的存在。”宁璞玉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了那个香囊。“你自己看看吧。这就是证据。”

茵茹没有动。

倒是冷衍接过了香囊,缓缓打开。

里面正是那块玉,和冷濉一模一样,曾经被靳佩瑶贴身懈怠的玉。

“这玉是你雕的。这玉石是二皇子府的东西。你素不知芽枝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经她的手点算过的物件,绝不会有半点差错。正因为你不知道,才会从玉华轩的库房里拿走这东西。我只是好奇,靳佩瑶是不可能来我这里偷走玉佩,雕刻了之后陷害自己的。所以,我要怀疑的能怀疑的人,就只有你而已。起初我怎么也想不通,你怎么会知道大殿下玉佩的模样。后来倒过来一想,也就明白了。你见过大殿下,你知道见过他的玉佩,你要做这件事情,非常非常的容易。”

茵茹笑了笑:“你没有看见我拿走这块玉去雕刻,我是不会承认的。”

“再好的玉石师傅,都有自己的手艺,自己擅长的,自己不擅长的,自己的陋习。你忘记小时候我们一起雕刻,你总是最后一刀会用的特别用力,而这块玉佩每一个转弯的最后一下,都比必得地方要粗些空些。我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冷衍轻轻的托起宁璞玉的手,攥在掌心里。

宁璞玉侧首与他对视一眼,笑容明媚如春。“宁家灭门,只是大罪之一。其二,我要揭发的便是你谋害亲夫。”

薛鹏一个哆嗦,连忙摇头:“皇子妃,话不可以乱说。茵茹待我极好,哪怕哪怕是现在,她也不会”

“你重了毒你知道吗?”宁璞玉看着薛鹏,似笑非笑的说:“你一定知道。且你连她是怎么在你的饮食中下毒,都一清二楚。你方才不是说,你为了补偿她,连命都能豁出去吗?就是这个意思。你一早就知道她在对你下毒。只是为了求得她的原谅。也为了弥补她没有了孩子,才不揭发,笑着喝下去吃下去,我有说错吗?”

这番话,把在场的三个人都说的愣住了。

冷衍蹙眉,以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看向茵茹和薛鹏。“你们两个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实际上,冷衍想说的是,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你竟然知道了”茵茹还以为自己很聪明,还以为即便是死,薛鹏也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却没想到,他竟然明知道茶里有毒,还要喝。

“那茶真的很好喝。”薛鹏瞒不住皇子妃,也不想说谎了。“从你给我喝第一杯,我就知道里面有些不该有的东西。我想过拆穿你,可是我不忍心。我想着,我喝下去就死了也好,起码你心里能不这么恨我了。可是可是我喝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了。我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在你手上,可我愿意等,多陪你一天也是好的。”

茵茹的心不停的颤抖,看着薛鹏虚弱的样子,她心痛却抵不过恨意纠缠。“那是你,罪有应得。”

“是。”薛鹏一个劲儿的点头:“是我罪有应得,所以我甘之如饴。”

“换做是我,也宁可要萧肃。”宁璞玉这句话,气得茵茹猛然扭过脸来。

“你说什么?”她恶狠狠的瞪着宁璞玉:“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根本就知道他喜欢男人,他有龙阳之癖,你还故意要我和他成婚。你为什么要这么卑鄙。”

“你信不信都好,事先,我根本不知道。”说一点都不激动是假的,宁璞玉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茵茹看出她的心有多乱。

“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卑鄙”茵茹气不过,索性扬起了手。

冷衍一个箭步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说话就说话,对我的女人客气一点。不然别怪我跟你急。”

“哼。”茵茹冷笑了一声:“你已经不是二殿下了,就要作践自己到大女人的地步吗?”

“我不打女人。”冷衍沉眸道:“可你在我眼里,根本就不配为人。”

“说的好。”宁璞玉义愤填膺的附和道:“她的确不配为人。她或者,简直就是我此生最大的败笔。要不是因为她,姐姐不会死。我要揭穿鲁茵茹的第三条罪状,就是下毒毒毙二皇子先皇子妃宁璞珍。”

“你说什么?”冷衍登时一惊:“你是说璞珍是她”

“是。”宁璞玉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痛,泪水扑簌簌的滚了下来。“薛鹏中的毒,也是铅毒。和姐姐中了一样的毒。唯一的不同,便是姐姐的毒藏在每日用的脂粉里,一点一点的涂抹在脸上。而萧肃的毒是从口而入。姐姐的症状不会有薛鹏那么明显。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发现姐姐在一天天的衰弱。就连她自己发现的时候,都觉得已经病入膏肓了。”

薛鹏一下子跌坐在地,好不容易撑着的那口气,也不济了。“天啊,我这是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杀害养父母便罢,连姐姐都不放过。”

“你胡扯什么!”鲁茵茹恶狠狠的吼了一句:“宁璞珍是宁璞玉的姐姐,和我有狗屁的关系。我为什么要把她当姐姐看待?她当初又是怎么害我的?”

“她何曾害过你啊?”宁璞玉哽咽着问:“姐姐是什么样的性子,难道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清吗?她宁可自己吃苦也绝对不会连累别人不!你看得清!正因为你看清楚了她这一点,才逼着她为鲁双虞偿命。你让她没有选择,只能走这一步!”

鲁茵茹仰起头,样子很是高傲。“你凭什么说她没有害过我。当年娘死了。我知道宁家的人容不下我。而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忽然从嫡女变成了庶出,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我还怎么能不为自己打算。于是我按照娘的兵书,调配了一种毒药。吃下去,便会浑身瘫痪,如同废人,且连郎中都检查不出病因所在。我以为只要我这样可怜,你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去照顾我。而背地里,我可以吃掉自己偷偷配好的解药。等郎中一走,我就能恢复成正常人。”

“你”宁璞玉瞠目结舌:“你竟然毒害自己你到底”

“你别急着震惊,听我把话说完。”鲁茵茹笑得无比诡异,那股猖狂的样子,仿佛把所有的人都踩在了脚下。”是宁璞珍那个贱人,误打误撞竟然倒掉了我的解药。本来我可以凭借最后一丝力气,把解药倒进嘴里。要不是她,我怎么会三年来不能动,成了真真正正的废人。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就要这样完了,没想到啊,来天可怜我,竟然还让你拼死拼活把我救了。你以为我的身子调理好了,是因为你有本事还是乔木有本事。实话告诉你吧,那是我自己重新调制了解药,一点一点的吃下去,慢慢慢慢的好起来。你们的存在,只不过是妨碍我罢了!宁璞珍把我害的这么惨,我凭什么叫她高枕无忧的当什么皇子妃。”

茵茹恶毒的眸子里酿出了杀意:“要不是你通晓医术,要不是你碍手碍脚,我岂能容宁璞珍活到现在!”

“你这个疯子,我掐死你。”一想到姐姐,宁璞玉就禁不住满心的恨意,死死的扑上去将鲁茵茹掐住。“我杀了你,替姐姐报仇!我要杀了你。”

“璞玉,被这样。”冷衍怕她又是,也怕她真的掐死了茵茹,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这种人,你何必因为她脏了自己的手?”

“别拦着我,姐姐那么好,竟然死在她这个毒妇手上。我要杀了她替姐姐报仇。”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宁璞玉用力抬起膝盖,一下子就把鲁茵茹顶倒在地。

她甩开冷衍,扑棱棱的一屁股坐在鲁茵茹的肚子上,双膝压着她的双手。左右开弓,发疯一样的抽打她的双颊:“你这毒妇,我要替姐姐报仇!”

“你打死我,宁璞珍也活不过来!”鲁茵茹很冷静的看着她,冷笑连连。虽然吃痛,可她却平明的维系着笑脸:“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你才是个疯婆子!可笑!要不然,我告诉你另一件事好不好?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病倒不可吗?实话告诉你吧,那是因为,当我知道娘要把兵策当成你的嫁妆,给你陪嫁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娘心里一直都没有我。连娘都偏心你,觉得我只是个耻辱,那我还留着她做什么。是我下毒,毒死她的。做成急病去世的样子。温那么恨她,巴不得她死呢,又怎么会详查原因。可我还是怕啊,怕你怀疑我,所以我必须要生病。不然,又怎么掩饰兵策到我手上的原因。娘死了,你当然以为是她早先给我的,好让我这个可怜的孩子,能有些身价。”

“你”宁璞玉的手举在半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落下去了。

她摇摇晃晃的起来,跌跌撞撞的往门的方向走。

冷衍从身后一把将她拥在了怀里:“璞玉,别怕,你还有我!”

“竹节。”宁璞玉高喊了一声,偏厢的门忽然就被敞开了。

晚秋奉了皇子妃之命,请了皇上、太后,站在门外听完了方才所有的说话。

“宁家的事情,不关爷的事。爷之所以会隐瞒朝廷,私设耳目,也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可是这么多年,爷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皇上,对不起社稷的事情。从头到尾,他只是想像个男人一样,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哪怕对面站着的是君主,是父皇妾身都但恳求皇上、太后,念在二殿下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命,网开一面吧。”

宁璞玉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庞汨汨的往下落。

“璞玉,起来。”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真是为难你了,孩子。”

晚秋和竹节连忙走上前去扶。

可是宁璞玉的心都被掏空了一样,根本就起不来。

韩歆语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怀疑到你这个好姐姐身上的?”

“太后被她下毒,全身瘫痪,一动不能动。像极了她从前的症状。”宁璞玉回头看了一眼茵茹。只觉得自己太傻。“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过上和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厌恶透了机关算尽。却没想到,我最亲最信任的人,竟然杀死了我娘,我姐姐,我爹,灭了宁家满门,还差一点害的我夫君背负佞臣贼子的罪名。皇祖母,妾身有眼无珠,目不识丁。”

宁璞玉抬起头,朝太后冷冷一笑,眼前一黑,整个人忽然失去知觉,栽倒下去。

“璞玉。”冷衍连忙将她抱了起来:“来人。快去传太医,快传太医!”

“儿子请母后明示,当如何处置这鲁家毒妇。”皇帝瞥了一眼鲁茵茹,也是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之人。“鲁鑫马上就要问斩了”

“鲁鑫问斩,是他咎由自取。”太后叹了口气:“可璞玉是个好孩子,无谓再让她难过了。这鲁氏,既然这么喜欢争强好胜,这么喜欢算计人心,又惯常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那很好,皇帝便择一处最贫最陋之绝地,令她为最卑贱之婢,老做到死,永生永世都不许再返回皇城。”

韩歆语最了解这样女子的性子,她快步走过去,当机立断,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上去就是一道口子。

茵茹一声惨叫,只感觉到脸上一热,半边眼睛都被血水模糊了视线。

“你可以去死,丑陋的死。”韩歆语冷蔑的目光,透着一股鄙夷:“可即便是死,你也是这世上最丑陋的。一旦你死了,本宫就会让人将你挫骨扬灰在茅厕的粪池之中。死也要如此肮脏,放不辜负你这丑陋之心。”

“好主意。”竹节连连叫好:“这才是她的好归宿。”

薛鹏眼前一黑,无力的瘫倒在地。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一生的爱,就真不算辜负了吗?

最终,茵茹被戍卫像抬着死狗一样的送出了宫去。

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只能听见车轱辘碾压地面,那坑坑洼洼的颠簸之声。

冷濉被囚禁在宗人府中,再不许过问朝堂之事。只怕也没有人会再去理他那些事。

薛鹏被扣押在了天牢之中,再不许涉足一步。皇帝说了,阴暗的人,就适合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宁璞玉只是情形,她最终能救下薛鹏。可惜救得了人,却救不了心。

薛鹏决定远行,跟随在茵茹身侧。哪怕她只能是贱奴,他也愿意守着她。可惜,这个念头被薛夫人以死相逼,顽强的粉碎了。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薛府又张灯结彩,娶了别家的千金。

当灿烂的阳光照耀在金灿灿的金瓦之上时,苍穹殿里,呈现了一派与众不同的景象。

新帝登基,携手新后。并身而立在这金殿之上。

百官们山呼万岁,齐齐叩拜,这山一样的呼声从殿内一直绵延到整个皇宫,一层接着一层的传出去。气吞山河的魄势,彰显着皇家的威严。

一身红色的凤袍,衬得宁璞玉华贵大方。

冷衍如旧的温眸,只看得她心里暖暖的。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皇后了。”

“做不做皇后不要紧,我只想执子之手与子白头。”

冷决也在百官之中,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站着。他仰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一双璧人,终于明白,他失去的,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璞玉,只要你好,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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