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受控制般地追下楼去,院内依旧风平浪静,仿佛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的,住在一楼的下人们听到动静也都纷纷开门往院里张望。

“别担心。”绿萝又强调了一次。

绿萝从来不会胡诌,她的话我是相信的。

隔壁老王家的惊叫声过后,紧接着又是一阵哭天抢地之声。

若说这事儿跟顾修没关系,打死你,我都不信!

这事儿乱的。

我当下打开大门,径直往老王家走去。

这倒霉催的顾修,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完蛋玩意儿小叔子,还得半夜给他“擦屁股”!

瑟瑟寒风,老王一家人却全都冲到院子里,估计是跑的急,一个个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这会儿冻得打哆嗦。

王家大婶儿跟孙妈关系素来好,这会儿一见着孙妈当下死死地拽着她的手,“孙姐,闹鬼了!我们家闹鬼了!”

“孙妈,让下人们收拾俩房间叫他们先住一晚,这大晚上的总不能站在这儿挨冻,一切等到屋里了再说。”

“是,大小姐。”

“谢谢慕家妹子。”王大哥搂着已经昏厥的王家嫂子朝我点头。

等进到我们家客房,这四人才算稍稍缓和过来,几碗热汤下去,原本冻得乌青脸色才算稍稍恢复过来。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孙妈又给王大婶儿倒了一杯热茶,别说下人们爱凑热闹,就连慕正宇父女和画儿都围在了屋里。

“还是我来说吧,我爸妈也只是看到了个影儿。”王大哥声音依旧有些颤抖,看样子并未从方才的恐惧中完全解脱出来,“今儿下午我媳妇儿生下个死胎,这事儿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我自然知道这事情的始末,只是也只能详装不知,否则这王家人还不得活吃了我,毕竟那顾修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小叔子,这事儿完全赖不掉。

“我本来打算趁着天黑将那孩子的尸体埋到后山,可我们家那口子死活不同意,非说好歹也得让那可怜的孩子在自己家里住上一晚,我其实自己也舍不得,索性便同意了,我们俩将孩子的尸体放在本就是为他准备的摇篮里,想着等第二天天亮前再去埋到荒谷。”

王大哥说话间从一旁的陈伯那儿讨了一个根烟,抖着手点了好几下也没点着,最后还是陈伯借的火。

“后来我们便都上床休息去了,前半夜倒也是相安无事,只是后来那墙上的钟声才刚敲过十二点,我媳妇却好端端说让我别压着她,说她喘不过来气。我当时以为她在说梦话,结果一睁眼,妈呀!那一生下来就死掉的孩子竟然就坐在我媳妇的肚子上,浑身乌青,一双血红的眼珠子正滴溜溜地望着我!”

一屋子的人瞬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个把眼睛瞪得老大。

孙妈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肯定是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正欲指我身旁的绿萝,却被我一眼瞪了回去。”

后来出了屋儿,她又忍不住问我,“大小姐?为什么不让绿萝小姐帮忙呢?”

我心里正担忧着顾瑾的处境,随口道:“这事姑爷会处理,你们赶紧都去睡吧。”

这才将这帮子人都打发了下去。

我注意到原本一直坐在角落的画儿没了踪影,想着她定是去找顾瑾去了,却又无可奈何,我连他们去了哪儿都不知道。

这样的天差地别令我心里不由得发堵,只觉得憋得厉害。

感觉自己好没用。

“麻麻八呜宝宝呼呼”

断断续续的呆萌童音自我腹中响起,还没等我眨眼,只觉得脖子上一重,腹中顿时轻了不少,垂下眸,一个白嫩如玉的小娃娃正顽皮地抱着我的脖子,小汤团般的软糯身子完完全全悬挂着。

我赶紧伸手将她搂进怀中。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精致如画的小丫头,与她哥哥一样的是,那完美的眉目五官竟都与顾瑾出奇的相似,只是多了分女娃娃的娇憨。

我也是哗了狗了,他这基因要不要这么霸道,宝宝辛辛苦苦怀两个,好歹留一个像我不行吗?

“麻麻”小家伙嘟着小巧的檀口,轻飘飘地在我脸上啄了一下。

我心里瞬间又柔软得一塌糊涂,我的女儿,怎么可以这么可爱,简直萌化了。

“哥哥呢?”

“呼”她眯了眯眼睛,做了个睡觉的动作,看样子她说话能力才刚刚萌芽,远不如她老哥顺溜。

“麻找粑。”

“宝宝知道粑粑在哪儿?”我不由得心下一喜。

“嗯嗯。”

“真乖。”我轻轻地吻了吻她娇嫩的脸颊,等再次抬头,已经处于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远处,是两抹在空中不停激战的身姿,金色和赤色光芒不停交织迸溅,只看到我一颗心揪到嗓子眼,生怕顾瑾不小心伤着儿。

“麻安”

小家伙正说着,一旁的画儿已经注意到我们这边,看到我手中的娃娃,脸色明显一白,妖艳的美眸中瞬间浮现一抹愤恨,

“贱人,谁让你跟来的!瑾的事情岂是你这一凡夫俗子能插手的?”画儿说着轻点足尖,如同一缕阴魂般快速闪现至我面前,她的手中赫然多出一柄冒着寒光的利剑。

我下意识地紧了紧怀中的孩子,生怕她会吓到。

她的剑还未及我身,一道寒光忽地飞洒过来,直直打落了她手中的剑。

我受惊回眸,恰见顾瑾朝这看来,他眸光冷冽,犹若春寒。

我心中顿时一喜,却见顾修眸中凶光毕露,一股强劲无比的劲气夹着御雷之声袭向顾瑾

顾瑾一时分心,回身已闪躲不及,掌力击打在他身上,他当场喷了一口鲜血

身子重重摔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瑾!”

我和画儿几乎同时惊唤出声,好在我有宝宝的帮助,几乎瞬间移至他身畔。

他虽然依旧傲立,脸色却明显有些不正常,忽然“噗”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我的心就仿佛被一只粗暴的手给用力地揪到了一块儿。

“我没事,别担心。”他温柔地替我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至而后,眼中依旧是那永恒不变的宠溺。

不远处的画儿终于停滞在半空中,风中,只剩下她凄厉的哀嚎,似乎要将她的怨恨通通发泄。

宝宝因为体谅我,不愿使我分心。而懂事地钻回我腹中。

都怪我,若是我出现的话,顾瑾便不会被顾修伤到了。

顾瑾倒是不以为意,似乎看上去真无大碍,搂着我在空气中走了几步,等再次停下脚步,我们俩已经回到了卧室中。

“真的没事儿吗?”

我见顾瑾洗了个澡,一脸寻常地出来,不由得惊讶,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

“疼”

“哪儿疼?”

我一听他喊疼,立马便急了,忙起身查看,却被他一把揽入怀中,凉薄的唇细细地摩挲着我耳畔。雅致的气息似有若无地在裸露的肌肤上拂过,“这儿疼,你治我。”

我顿时双颊发烫,脸上暮地飞起一抹红霞。

被他握住的手掌下是一根炙热而坚硬的物体。

这家伙,居然,居然把我的手摁在他那地方。

流氓!

我又气又羞,方才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担忧着,他却拿这事儿来挑逗我,当下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老婆。”

见我眯着眸子假寐,他愈发死皮赖脸地贴了上来,一手解开我的睡袍,冰凉的唇瓣已经覆了上来。

性感的指尖细细撩拨着我敏感的身躯,我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腰,整个身子不住地轻颤着,嗓子里已然轻咛出声。

寂静的深夜,只留下无限春色。

第二日起来才知道,原来隔壁老王家的媳妇儿凌晨便送去了医院,到这会儿还没回来,两老还留在医院照顾媳妇,遣王大哥先回来处理孩子的遗体,免得王家媳妇儿回来后见着再受刺激。

好在那婴尸昨晚上顾瑾已经处理了,这会儿自然不可能再“复活”。

王大哥寻来一帘席子,按照习俗,这夭折的孩子是不能装棺材里的,不然那戾气散不掉,容易诈尸。

我本是不打算去的,却不知怎么的,仿佛心底有一道声音在不停地怂恿着我,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跟在王大哥身后,前方正是通往后山荒谷的必经之路。

“谢谢你长安妹子,这样晦气的事情,你还费心亲自来送一趟。”

面对王大哥的感激,我只能随意安慰两句。

事实上,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毛会不受控制般跟他来这后山。

荒谷空旷,远远望去却是满目狼藉,遍地是腐朽的破旧草席,几截沾满泥土血迹斑斑的细小白骨随意散落,呼啸的阴风来回穿梭在耳畔,纵使深冬,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腐烂味儿。

婴孩儿诡异的啼哭声不绝于耳,四下漂浮着一抹抹青灰色的小小孤魂,许是还有心结未了,没去投胎。

我竟不可思议地咽了咽口水,腹中仿佛饥饿已久。

“麻”娇滴滴的童音自我腹中传来,忽地一空,再抬头,俩梨花般白嫩的小家伙已经飞至半空,顽皮地吸食起空中的婴灵。

难怪我刚才会鬼使神差般地跟到这后山来,原来是这俩淘气包在作怪。

想起上回咯咯吸食古曼童婴灵的情况,似乎饱食后还沉眠许久才苏醒,这回少说也有数十只婴灵,这吃下去,还不得睡到天昏地暗?

我特意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婴尸道别的王大哥,他似乎并无异样,应该是没看到。

这些婴灵吃下去到底有没有害处我并不知,当下只能先阻止他们,碍于王大哥就在现场,我自然不敢开口制止他俩,便不停地朝他们挤眉弄眼,然而这俩小家伙如今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只顾着自己饱餐,根本不往我这边瞧。

“麻麻要森气了!”我压低嗓子喊了一声。

俩小家伙这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老老实实地朝我飞来,面上却已是疲态尽显,瞌睡连连,两人十分默契地在我两侧脸颊各啄一下,扭着小屁股钻进我腹中休憩去了。

王大哥这才回过头来,“怎么了长安?”

我赶忙装出一脸寻常的模样,“没事,灌了些凉风,嗓子有点儿不舒服。”

荒谷外便是先前我遇上水鬼的那块坟地,也不知为何,竟好端端多了许多游魂,明明之前经过时是并未出现。

好在它们并未靠近我,只是凑在王大哥身旁嗅来嗅去,一张张惨白的脸不停地自我眼前晃悠。

我稳了稳心神,默念召唤咒,不动声色地取下缠在手腕上的噬魂鞭,身旁的群鬼见罢,瞬间逃离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口袋里一震,掏出一看原是顾瑾。

大约便是说冥府出了些事儿,回去一趟。

我心底便又莫名开始恐慌起来,该不是顾修又耍了什么花招儿?

一路惴惴不安的,回到老宅,果然连带着顾修也一并没了踪影。

“正想去找你呢!”

我这才方进院门,正遇上准备出门的绿萝,瞧着她脸上明显的焦急。不由得诧异,“这是怎么了?”

“你?没感觉到吗?”

“感觉到什么?”我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噬魂鞭缠回腕上。

“周围多了好多鬼魂!”

我不由得一惊,回想起刚才后山的情况,似乎还真是在瞬间多了起来。

“鬼门关被人炸了,无数鬼魂借机逃离地府,流窜人间!”她附在我耳侧压着嗓子道。

“什么!”

难怪顾瑾给我发了个短信便匆匆离开了,这缺德的事儿肯定是顾修那家伙干的,这完蛋玩意儿,简直是吃饱撑的!

“你家那位吩咐了,在他回来之前你哪儿也不许去,乖乖在家呆着,这老宅他已经下了结界,外边儿现在乱着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绿萝说话间已经反锁了院门。

堂屋里几个下人正在打扫卫生,陈伯一如既往地拿着把剪子在院儿里修枝桠,孙妈显然是从绿萝那儿得到消息了。这会儿正满脸骇色地候在一旁。

“大小姐。”

“孙妈,吩咐下去,在没我命令之前全都不许离开这个门儿。”

我忽想起任海滴她们,遂扭头问绿萝,“海滴她们怎么办?还有岑大哥。”

“别担心,刚才我打电话问过了,海滴怎么说也是我们茅山一派的,一般恶鬼奈何不了她,至于李玫和吴悦,我让她们想办法带着家人就近找家香火旺盛的寺庙“度假”,哦对了!”绿萝忽然想起,“岑大哥现在就在楼上,说是找你有什么事儿,我顺便就把他留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其实这世上的人何止万万千,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期望冥府那帮子人手脚快些,好让这世界早一日恢复往日的宁静。

“安安,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岑朔一见到我不由得兴奋道,温润的脸上是难得的欣喜若狂。

从上回过后,似乎有好久没见着儿了,他看起来清瘦了不少,不过也算精神,一如既往的黑西装显得一丝不苟。

“嗯?”

“还记得之前慕正宇找来的那个姓陈的律师吗?”

陈律师?不就是那个什么安泰律师事务所的陈浩吗?

“你这是发现了什么?”我顿时也跟着兴奋起来,陈浩有问题是肯定的了,只是之前我一直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给绊住了脚,根本还没机会去查这事儿。

“我和几个同事将那陈浩周围的亲属查了个底朝天,终于被我们查到他小姨子名下有一笔来历不明的二百万资金。”

“我二叔汇的?”

“不不不,慕正宇自然没那么傻,这笔资金是一个名叫张俏的女人汇的,只是这个张俏跟你二叔”岑朔说到这儿,停下来笑了笑。

不用他说,我自然也是明白了,这张俏肯定又是跟慕正宇“关系匪浅”的女人。

“所以你打算从这个张俏入手?”

“更确切的说,是已经掌握了某些有用资料,如无意外警方的人应该会很快来请慕正宇。”

“看来这是要真相大白了,说真的,我还是蛮期待的呢,也不晓得我奶奶到底会留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惊喜!”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惊吓,依着我顾瑾告诉我的,我奶奶似乎什么都没给我二叔留下,甚至连慕家老宅都不允许他父女俩入住。

“你丈夫呢?”

“啊?”岑朔问及顾瑾,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家里有点事儿,回去了。”

“嗯,你们俩很般配。”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柔和的灯光下,只觉得这抹欣长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听孙妈说你怀孕了。先恭喜了,到时候婚礼记得喊我,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作为兄长的身份出席。”

“谢谢岑大哥,我一定记得的。”明明没什么的,可为什么听着他温柔的嗓音,我心里却酸涩得要命,仿佛是自己亏欠了他一般。

“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听说岑伯伯和岑伯母去澳洲了,要不你就留下,大家一块儿过年,热闹些。”

我知道他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请求,见他点头,这才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顾瑾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回来了,连同画儿也一道没了踪影,画儿那我到不担心,只是顾修,我真怕他会伤到顾瑾。

电视新闻中不断出现哪儿哪儿又无故发生命案。哪儿哪儿又什么人失踪的消息,并且似乎愈演愈烈。

好端端的坐着,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想起之前顾瑾说过的话,他说我是他此生唯一的泪滴,心头莫名一抽,强烈的恐慌感顿时淹没了全身。

我想让宝宝带我去冥府,可这俩小家伙自从吃下那堆婴灵后便一直处于嗜睡状态,除了清浅的呼吸,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宁少闫!

我的脑海中忽地浮现这不算熟悉的名字,忙找孙妈要来煦珩的号码,却被告知宁少闫也已好几日没回家了!

这可怎么办!

“萝萝,不管不管,你想办法带我去冥府!”我只能死皮赖脸地揪着绿萝的衣袖。

“卧槽,大姐,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你就说有没有办法吧!”

“有!”绿萝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却又立马改口。“啧,不过恒等于没有。”

我举着手刀冲她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快说!”

“现在鬼门关大开,其实只要找到鬼门关,要想去到冥府并非难事儿,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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