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你看!”

绿萝一声惊呼,我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追随了过去。

一袭精美绝伦的凤冠霞帔正安静地被套在木椸上。

心,顿时一沉。

原来他们竟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仔看着满屋子的女子用饰皆是典型的清朝宫廷风格,尤其是那满柜子的旗装,这个画儿她是格格?

“长安,长安?”

我猛地回神,“啊?”

“你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事,觉得有点儿累了,咱们回去吧。”

看不看的已经无所谓的,但凡能让我看到的都不会是什么要紧的,我想要知道的也不会有人告诉我的。

怏怏地垂了眸,转身出了门。

“真的没事儿吗?之前还兴致勃勃的,该不会是哪儿不舒服吧,你现在可是两个人,一定要注意身子。”绿萝关切地追了上来。

“没事的。”我努力地保持内心的冷静,尽量使脸上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平淡,就仿佛八岁那年,看着浑身是血的爸妈从被撞得变形的轿车中抬出来似的,冷静到不正常。

不管画儿是谁,我只清楚一点,是顾瑾造成了我们家的悲剧!使我变成了天煞孤星!

我冷笑着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对绿萝问道:“有没有一种术法能让别人看不到我的心思。”

绿萝继而止步,“顾大教授一直窥视你来着?”

我点头表示默认。

“叫你儿子帮你啊!”

我不解地盯着她,“我儿子?他还那么小能帮我什么?”

“卧槽,你儿子是太阴之子啊,再小他也是太阴之子啊。”绿萝忍不住白了我一眼,“瞧你这妈当的,什么都不知道,不合格,差评!”

“卧槽!怪我咯!”我学着绿萝的样子爆粗口道:“他父子俩都是异类啊,我区区一个人类,能怎么办?”

“乖宝宝,帮妈妈个忙好吗?”我轻轻地抚上自己的肚皮,语气中早已抛却方才的愤懑,母爱果然是女人的天性。

肚皮被小家伙的脚丫子轻轻地踢了一下,我不由得欣喜,“宝宝是同意了吗?宝宝真乖,妈妈想让宝宝施个法,让爸爸以后都看不到妈妈的心思,好吗?”

肚子又被轻轻地踢了一下。

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顾瑾,看你以后能耐我何!

回到卧室,顾瑾不在,心里竟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闷。

想起之前那么顺利地进入后宅,又去了画儿的闺房,他却并没有阻止,那么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顾瑾他现在根本不在家!

他肯定是又去找画儿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超级怨妇,该在意的不该在意的,全都该死的在意了。

顾瑾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他一进屋,看到坐在书桌前的我明显一愣。随即换上一脸温柔,“怎么还没睡?”

我没有搭理他,兀自翻着手中的书。

“老婆,还在生气?”他也不生气,没脸没皮地凑了上来,隔着椅背伸手从后面搂住我的肚子,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仿佛是在抚摸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我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你挺忙?”

见他点头,我嘴角的嘲讽愈发明显,“我们离婚吧,也省得你成天来回的跑,我会照顾好我儿子,你尽管放心。”

“老婆!”顾瑾不敢置信地望向我,一贯来冰凉的声音终于起了明显的变化,“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我们为什么在一起恐怕你比我更清楚。你的目的很明确,想要这个孩子,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我相信虎毒还不食子,你肯定不会伤害他。”

顾瑾听到这话,深幽的眼眸中一丝不自然瞬间一闪而过,仿佛流星,快到让人抓不住痕迹。

我接着说道:“所以,我会把孩子生下来交给你,你不需要像时刻盯着我,也不需要再拿你那虚假的爱来迷惑我,我纵使再傻再蠢也该醒悟了。”

“老婆,不是这样的。”他伸手试图将我的手握在掌心,我深吸了一口气,安静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不到我的心事,他应该很捉急吧。

我无奈地冷笑:那就好。

“不是这样又是什么样?从头到尾,不管是我已经开口询问的还是从未曾启齐的,你通通都不曾跟我提及不是吗?但凡我想知道什么你便开始装聋作哑,顾瑾你是不是真觉得我爱你爱到非你不可?”我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你错了,从我爸妈枉死的那一刻,在我全家死绝后,就没有什么是我无法承受的,也不会有什么可以这么霸道地在我心底耀武扬威。”

他沉默地站着。

我不由地在心底嘲笑:慕长安,这下你可以死心了吧,纵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没有半分要对你坦白的意思,你在他心里,不过是个床上用品,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甚至他对你说不定还有某种深刻的感情。

比如恨!

他将我的身体变成寄养碎魂的容器,期间手段尽出诱我跟他结婚使我的一切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在拿走养好的碎魂后却又迅速翻脸,直接一走了之。

这重重迹象表明,顾瑾对我,是恨的!

否则这世上人无数,他为什么独独找上我!这种坑爹的事情可是要死全家的好吗?身为冥王的他不会不知道这些对于一个阳间的人来说是件多么痛苦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虽然我不清楚原因,但是这个事实都已经毋庸置疑,我那么害怕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我说过的,我们是不会分开的。”他说得极为认真,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写着满满的不容置疑。

“专制!蛮横!”我气急败坏地往床上一躺,不再开口。

气死本宫了!

跟这种人,简直连架都吵不起来!

“呕呕”

估计是情绪波动过大,明明已经过了妊娠反应期的我好端端地又开始反胃起来。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顾瑾忙将一旁的垃圾桶拿到我床头。

我对着垃圾桶一阵翻江倒海,几乎是连黄疸水都要吐出来了。

顾瑾一面拍着我的背脊,一面从床头柜上抽了些纸巾,不时地替我擦去嘴角的涎水。

半晌儿过后,腹中方才觉得舒服一些,有气无力地往床上一趟,再也没有任何折腾的气力。

他轻轻地抓过我的右手,修长的指头细细地搭在我的手腕上。指尖微凉,来回号着。

许久后兴奋地抬眸,漂亮的眉目间满是喜悦,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紧紧的,似乎怕我逃离。

“老婆,谢谢你,老婆”

我疑惑不已,好端端的,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

“先前我以为你腹中只有一子,想不到还有一个小家伙藏着,方才是她第一次醒来,这不才又了这般厉害的反应。”

我想起之前的第一次妊娠反应,是在喝了鲁茜茜的养蛊草药过后,那应该是第一个孩子第一次醒来的时候。

心中不由得感慨,这鬼子就是任性啊,都怀上了还可以藏着不现身,想出来就出来。

“我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是。”他温柔地揽着我,“两个,好字成双。”

我故作冷漠地从他怀中挣扎出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这是跟你和好了?”

“一切都是我不好,你别再恼了,如今可是怀着两个孩子,比从前更辛苦了。”

“还不都是你害的。”每天没日没夜的折腾。

“你跟画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老实实交代,再敢欺瞒,你就跟她一块儿过去吧,我绝对不拦着。”

顾瑾苦笑着抿了唇,好一番犹豫,终于还是开口道:“你先答应我不会生气,不管你接下来听到了什么,从前发生了什么,你都必须谨记,我是爱你的,很爱很爱。”

我不做声,只是点头,泥萌懂的,我向来也不是君子。

“画儿曾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清冷的男声尽量用最平淡的语气诉说着。

饶是之前已经知晓,在听到他亲口说出这个事实,心口仍旧不受控制般地纠成一团。

“你奶奶是清朝皇族后裔,清朝覆灭后这位已经嫁做人妇的格格改姓汉姓佟做了这普通商户中的一员。”

“什么?我奶奶是皇族后裔!”我不由得惊呼,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虽然如今姓爱新觉罗的人也有不少,可这事儿好端端地发生在我身上就觉得有些扯了。

“你的身上也流淌着一半皇室的血液。”

我忽然想起之前在偏远看到的画儿闺房中那满柜子的旗装,那这画儿岂不是与我有着血缘关系?更确切的说,她是我先祖家的姐妹!而我却跟她共用一个男人?

卧槽,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画儿就是你恨我的原因对不对?因为她你才把我变成这天煞孤星命格的至阴之躯对不对?”我迫切地急问,恨不得立马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顾瑾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在心中咆哮:你死定了!你就等死吧!不管先祖做了什么孽,你居然敢让我背黑锅!更何况我踏马的姓慕不姓佟好吗?你踏马的怎么不去找姓佟的报复啊!

“你为毛不去找佟姓后人啊,我姓慕好吗?你就是要报仇也轮不到我头上啊!”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横了他一眼,“说人话。”

“佟家一场大火化为灰烬,活下的只有你奶奶和她的妹妹。”

“可不是还有慕晓晓吗?慕晓晓身上的血跟我是一样的!我并不比她多半分!”

“长安,你是我眼中的泪所化的精魂,在画儿死时我唯一的泪珠化作了你的魂,游荡在世间,后来投胎做了慕家大小姐,咱们俩本就是一体的!”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离开我?甚至回来后性情大变,各种无情冷漠,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好乱,乱到我简直理不清了,“还有画儿,她的死是不是跟我佟家先祖有关?”

“我那时候离开你是因为我带走了画儿寄养在你体内的魂,我本来打算”

“本来打算撇下我和她厮守对吗?”没等说完,我便冷冷地接了下去。

总是不愿意承认,但这却是事实。

顾瑾没有接腔,而是继续说道:“画儿是被佟家的那位格格毒死的,那位格格甚至还请了高人打散了画儿了魂!”

“卧槽,大清朝该不会是你给弄垮的吧!”

他忍不住白了我一眼,抿唇浅笑,“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清朝覆灭那是它气数已尽,我身为堂堂冥王,难道能做这样的事情不成?”

可爱情本就是疯狂的啊,搞不好你昏了头也不是不可能的!

现在我总算都明白了,画儿被佟家先祖毒死,并且碎魂,所以顾瑾为了报复便将我画儿的碎魂寄养在我身上,尼玛我就是个万年炮灰命!

“你和我奶奶间到底有什么约定?你们俩肯定有事儿瞒着我,比如为什么画儿的画像什么的会供奉在我家偏院儿?”

“之前我也曾冲动地报复过佟家,后来佟家人从高人处得知这事儿便供奉起了画儿的画像,试图来平息我的怒意。”顾瑾偷偷地瞄了我一眼,似乎想看看我这会儿的反应,“我答应过你奶奶,只要你帮我养了这碎魂,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拥有一半佟家血液的你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余生,你的子孙后代皆会福泽绵延。”

你看,我说对了吧,爱情本来就是疯狂的。

我默默地在心底鄙视了他一把,刚才还装得一脸大公无私的模样,还不是私底下报复了!

“我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对你的感情。”顾瑾轻轻地捧着我的双手,深邃的眸中满是浓情,“可是哪怕强大如我,却依旧无法将这种世俗的东西掌控。我的长安,你已经完全俘虏了我。”

他这番话,若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我按捺下心中的情愫,尽可能冷静道:“依着时间,恐怕从画儿死到现在也有个数百年了吧,为什么非要将她的碎魂寄养在几百年后的我身上,早在她刚死的时候你就可以做的。”

顾瑾摇着头,许是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他在冥冥之中等候的,也许从一开始便是我。

没有画儿便不会有那滴泪。更不会有我。

“你爱画儿吗?”我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对对错错,恩恩怨怨,皆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消耗殆尽,从前怎样都无所谓了,我只想知道他如今的想法,我在乎的不过是他内心到底是否真的只剩下我。

“从前以为那是爱,如今才知道,不过是我在那冰冷冥府中的万年孤独被她的善良给点燃,她救下了被顾修重伤的我,而我错把那种感恩当成了爱情。”

顾修。

这是头一次从顾瑾口中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被他重伤?

我不由得想起之前老太监和绿萝师叔的话,这个顾修就是冥府中的另一位皇子吧,是他一直在威胁顾瑾的地位。

心底蓦地涌起一抹疼惜,伸手抚摸着他英挺的眉宇,“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顾瑾顿时怔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欢欣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我。“我的长安,老婆,你不生气吗?我做了这么些混蛋事儿,对你隐瞒了这么多,你都不生气了吗?”

才怪!

我的心里暗自翻白眼,只有不计前嫌把你留在身边,才能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虐待你,不是吗?

只是开口却变成了,“不会,都过去了,是非对错都过去了,以后这些事儿咱们都忘了吧,好好儿过日子,你,愿意吗?”

感觉自己的演技瞬间从十八流飙升到了一流。

顾瑾欣喜如狂地再次将我重揽入怀,“长安,我的长安。我愿意,这世上没有比这使我更愿意的事儿了!”

“但是有个前提。”我偷偷地扬起嘴角,却又在瞬间恢复正常。

“什么?只要你说,我答应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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