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卫看似中肯的评价,听上去平和准确,实际上还是有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的,而且似乎并不只是这些。面对齐天翔平静的眼神,柳如卫不自觉地呵呵笑着,接着说道:“当然说同军同志年轻和政治经验不足,不是倚老卖老,更不说我在这方面就比他厚重多少,而是说他还是年轻,对待组织决定和处理,未免有些情绪化了一点。”
“当初的组织处理很明确,既没有将他归结到韩自在贪腐集团之中,也没有任何追究他党纪政纪责任的地方,只是认为他在韩自在为非作歹和惑乱贵水县政治和社会生活的时候,没有坚持党性原则,发挥政府县长的中流砥柱作用,客观上还起到了推波助澜的负面作用,因此应该承担失责责任。应该说组织观点和评价,还是准确和公正的,对他的处理决定也是充满人性和温情的。”柳如卫略带严肃地望着王同军,似乎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惋惜和指责,微微不满地说:“可对于行政记大过和留职继续主持工作的组织决定,同军同志却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不仅思想消沉,而且采取一走了之的方法,以陪同房厅长处理环境问题为借口,一头就扎进了深山,县政府的工作不管不顾,给全县工作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这不能不说是年轻率性,以及顾面子的弊病了。”
柳如卫看到了王同军脸色的变化,以及意欲辩白的神情,就不再望着他,而是转过脸去,微笑着对齐天翔说:“这我也有责任,光顾了全县大局稳定和恢复秩序这些事情了,忽视了班子成员间的互帮互助了,关键时期没有给同军同志应有的关怀和帮助,以至于产生这样不利于总体工作的局面。不过这样也好,主观上县政府的工作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可客观上却锤炼出一个坚定、阳光,经得起考验的年轻干部,还是值得欣慰和高兴的事情。”
“如卫同志很坦诚,也很有担当,这是作为一个班长所必不可少的潜质和能力。”齐天翔当然看得了王同军脸色的变化,也察觉到了他心中的委屈和不快,可此刻需要解决的不是王同军的情绪,而是贵水县存在的问题,就呵呵笑着夸奖着柳如卫道:“当初市委选定你来贵水县主持大局,就是看中了你丰富的工作经验,以及你把握全局和处理问题的大局意识,还有就是你的肚量和胸怀。乱世需重典,匡正比良臣,这是古代传承下来的政治智慧,现在看来也算是古为今用了。”
齐天翔看到柳如卫有些激动和兴奋的神情,就慢慢地继续说道:“我们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谁也不是一天之内就成熟稳健、经验丰富的,没有无数人的帮助和支持,不经历磨炼,相信我们不可能走到现在,我办不到,你也办不到。”
看着柳如卫频频地点头,齐天翔又加重了语气,温和地说:“安排你到贵水县主持工作,是基于贵水县出现的严重经济和社会问题,需要有一个经验丰富,有责任心和担当的领导干部,来主持大局,尽快恢复和稳定贵水县的社会秩序,特别是干部队伍。这只是非常之时的非常之举,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可非常之举,毕竟还是权宜之计,贵水县只是山阴市一个深山区的一个县,既没有经济权重,也没有特殊的地理区位和环境优势,浅水怎么能容得下一个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长期主持工作呢?”齐天翔略带戏谑地微微笑着,看向柳如卫的眼神却透着真诚,缓慢地说:“这样的现实相信你也很清楚,贵水县的未来发展,还是要有市委、市政府另外选定班子来主持,这样才能将临时之举,变为长久发展之基。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是太合适,但为贵水县选择一个团结、务实、勤勉、高效的领导班子,却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你的工作岗位在山阴市,在更为广阔的经济社会平台。”
齐天翔的话语尽管平和,甚至尽可能地温和,可在柳如卫听来却是五味杂陈,既有兴奋和激动,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齐天翔作为政府省长,是不可能随意表态的,尤其是非工作时间的约谈,就更有着深远的意味了,即使不是组织决定,也代表了一种倾向。这样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在齐天翔的心目中,对他近期的表现是不满意的,也是有再次调整意图的,只是不会大范围的操作。但形势已经明确,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齐省长的提醒很及时,对我也很有启发。”柳如卫尽管有着深深的失落,可面对齐天翔的眼神,神态还是自然平和的,认真的说:“我很清楚市委决定的良苦用心,也明白贵水县需要的是什么,这几个月来我就是以一种紧迫感和责任感,在做着自己的工作。同时也时刻等待着市委的决策和安排,不敢说临时抱佛脚,可也做好了随时交接离开的思想准备的。”
“这样的心理准备很好,可也不至于如此的紧迫。”齐天翔没有在意柳如卫的表白,而是淡淡地笑着说:“这些需要考虑,可也没必要成为一种心理包袱,毕竟认真工作,尽职尽责还是重要的。”
齐天翔简短地说着,温和地看着柳如卫,转换着话题说:“不说这些了,请你们二位过来,还是要听听你们对贵水县经济发展的一些想法,碰一碰思路,还是书归正传吧!”
柳如卫听到齐天翔如此说,知道齐天翔晚上约谈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下来只是象征性地过渡了,就快速地看了王同军一眼,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笑着对齐天翔说道:“同军县长近一个时期忙着山区调研,县里的工作我过问的比较多一些,还是我先汇报吧!”
“贵水县作为一个深山区县,经济基础比较薄弱,社会发展缓慢和保守,人才储备和吸引力都与经济落后的状态相适应,客观上也使得干部队伍素质良莠不齐,观念保守、工作方法不多,不作为或胡作为,甚至懒政怠政的现象比较普遍,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县域经济的发展。”柳如卫似乎是深有感触地看着齐天翔,谨慎地说:“污染事故带出了贵水县的一系列问题,特别是各级干部的断崖式坍塌,对于全县的政治和经济社会发展,以及社会秩序的稳定和协调,都是灾难性的,危害也是不容忽视的。”
柳如卫看着齐天翔神情变得专注,就略带严肃地接着说:“整个县的干部队伍,到我过来的时候,基本属于瘫痪状态。受韩自在的影响,全县县级干部中,能够正常工作的没有几个人,不是涉事,就是避嫌和回避。不夸张地说,县委常委会都难以正常召开,全县副科级以上局、委、办,十二个乡镇党委、政府,没有涉及的单位几乎没有,清清白白的科局级干部几乎没有。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印证了韩自在卖官和建立利益集团的严重程度。”
柳如卫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感觉说的很到位,也很满意自己的讲述,可却从齐天翔平静的神情中,隐隐读出了不耐烦,立即就明白了自己过于啰嗦了,赶忙收束起话头,简洁地继续说道:“针对全县干部队伍出现的问题,以及稳定发展的大局,我首先就是在干部调整选拔,以保运行、保稳定为出发点,不仅召开全县三级干部会议进行维稳动员,还下大力气对全县科局级单位,以及一些重要乡镇进行配备和调整。可由于贵水县干部队伍的缺乏,合格称职的干部实在太少,一直到现在为止,还有些关键局委的一把手,没有考察到位。”
“在此基础上,为了稳妥地开展全县的经济和社会化管理工作,对于全县重要的部门和财政资金使用,我也采取了大权独揽的工作方式,由此也引起了一些非议和误会。”柳如卫有些委屈的苦笑着,可还是接着说道:“不管有多少的非议和反对,我的态度很明确,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目的就是从源头上堵住贪腐的念头。财政资金使用过程中,是最容易出现虚支冒领和中饱私囊行为的,我不能任由这样的现象在我管理期间出现,更不允许由我选定的干部出现前赴后继的丑闻。”
看到柳如卫情不自禁地自说自话,齐天翔始终保持着耐心,一直等到柳如卫告一段落之后,才淡淡地笑着打断了柳如卫的话头,慢慢地说:“贵水县的整体经济工作怎么搞,这是贵水县县委、县政府总体把握的工作,只要是有利于全县社会稳定和发展,完全由你这个县委书记负责。权利和责任都是对等的,有多大的权利就有多大的责任,这一点相信你的清楚的,也是用不着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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