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同军没有想到齐天翔会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学业方向,就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可在齐天翔微笑的目光中,还是认真而谨慎回答道:“齐省长记性真好,我是省农业大学本科毕业,然后选报了省农科院山林所刘世民教授的研究生,毕业之后就跟随着刘教授作山林科技和生态研究,准备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前几年县里引进人才,将我引入到老家来,研究也就此中断了,政府工作也没有做好,真是愧对刘教授的培养,愧对家乡百姓的期望了。”

看着王同军满脸的愧疚,以及低沉的声调,齐天翔微微笑着挥了挥手,打消着王同军的不安和自责,朗声笑着说:“以前什么样,我不是很了解,可这几个月,你钻山林、进农家,人瘦了,皮肤黑了,大手粗糙了,就说明了一切。这就是成绩,这就是最好的研究成果,有了这些做基础,你完全可以问心无愧了。”

齐天翔说着话,目光转向柳如卫和周通,看到他们频频地点头回应,就继续看着王同军说道:“上次在省农科院搞调研,与山林所的刘世民教授还聊起你这个学生,刘教授对你这个得意门生从政,至今还是耿耿于怀啊!我答应刘教授,见到你时征求一下意见,是愿意会山林所继续做研究呢,还是回省农科院做行政工作,毕竟省里的学习和研究条件,还是比基层要好一些。”

王同军没有想到齐天翔开宗明义会提出这个问题,出乎意料的同时,也感到了满心的温暖,而且在齐天翔讲话的同时,不经意地瞥到了柳如卫阴沉的眼神,从中读到了除了酸涩,还有一股强列的妒忌。不禁心里一阵寒意涌起,也激发了心中倔强的意志,似乎就是这眼神,刺激了他的敏锐和斗志。

待罪履职的这几个月,王同军几乎陷入了无脸见人的尴尬境地,而比这些更为严重的,还是难以忍受的排挤和冷遇。尽管市委组织部在宣布处理决定时,只是给于他记大过处分和留任现职的处理,而且明确决定他继续主持县政府工作,并协助柳如卫书记负责全县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工作。但这些明确的决定,在其后的执行过程中,以及在全县党政领导分工中,被人为地无限放大了,他成了待罪留职等待组织进一步处理的县长,不但被剥夺了县长的工作权利,甚至县委常委会也有意不让他参加。他所能做的工作,就是协助房建设调查环境损害和恢复事宜,另外就是深山区几个乡的生态保护工作,基本上已经于县政府无缘了。

为此王同军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不仅要面对县纪委时不时的调查谈话,还有承受家人和朋友的被打击和处理,一时间山雨铺天盖地而来,一起压向没有过多政治经验和官场阅历的他,看到的不是白眼,就是幸灾乐祸的眼神,似乎他就是祸害贵水县百姓的罪魁祸首,是比韩自在还要可恶的贪官污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抬不起头来,只有与房建设一起走进深山,才觉得心情放松,呼吸顺畅起来。

有一个阶段他的确已经心灰意冷,甚至萌生了退意,想着干脆离开贵水县,回省城另谋职业,或者接受同学的邀请到南方创业,另外就是继续攻读刘教授的博士研究生。可思来想去始终还是下不了决心,根本的原因是贵水县是他的家乡,一旦自己背负着不清不白的名声离去,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恶名,家乡是绝对不可能再回来了,自己的亲戚朋友,以及家族都将为此蒙羞。

对于自己不能为家族增光添彩,还要为家族增添恶名,对于王同军这个山里出来的孩子来说,是比要他的命还要重大的事情,即使自己受再大的委屈,也是不愿轻易尝试的抉择。几个月下来,渐渐也适应了山里的生活,适应了远离政治中心的境遇,心情反而释然了许多,也对刘教授的电话邀请,有了婉拒的勇气和底气。

现在齐天翔提出的这个建议,如果放在几个月前,王同军会感激涕零,甚至会放声大哭,可经过了这么多事,王同军似乎并不是非常期待,相反还为这样的好心安排,感到羞辱。尤其是无意间瞥到了柳如卫阴沉的眼神,王同军更是感觉自己不能离开,不能当逃兵,不为争一时短长,只为了尊严,也不能轻易败下阵来。

“非常感谢齐省长,能够回省城重新投在刘教授名下学习,是我做梦都想实现的愿望,可现阶段我觉得自己还是留在贵水县比较好。”王同军没有过多的犹豫,坦诚地望着齐天翔,鼓足了勇气说道:“以前学的是山林经济和生态发展,可这几年并没有实际地将所学的知识运用于实践,更别说造福山区的百姓了,这让我很是不安。这几个月来有机会走进深山,尤其是与山区百姓共同生活的经历,不但使我所学的知识更加深化,而且还产生了很多新的知识点。这些收获是研究所所不能提供的,也是书本中学不来的。我希望将这些实践得来的知识,尽快地吸收转化,变为帮助山区百姓脱贫致富和改变生活、生产方式的钥匙,实现自己求学的理想,也实现自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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