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扬的呼吸终于略微顺畅一些,闭着眼力乏地瘫软在陈东阳身上,额头上的冷汗顺着惨白如纸的脸庞滑下来,勾勒出优美的轮廓弧线。

陈东阳的眸光轻轻动,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其实,一直以来我们都不自觉把你这家伙神话了,跟在你身边久了,总觉得你是战无不胜的。后来你有了顾知航,说实话,兄弟们很久都不能接受,我们威武彪悍的老大居然像一匹桀骜不驯的小马驹一样被人给驯服了!”

“你丫的才被驯服了!”首扬终于缓过了这一阵,却是浑身都湿透了,语气透着大病初愈的虚软。

陈东阳没看他,“难道我没被你驯服?”

首扬吃力地松开陈东阳,靠在长椅靠背上,湿漉漉的眼睛颤了颤,才张开,“我们、是兄弟,哪有什么、驯服?”

听到他极其自然的话,陈东阳的眼神明显颤抖着,却终于弯了弯唇角,没再说话。

日头有些偏西了,阳台上静悄悄的,首扬的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东阳。”

陈东阳没做声,首扬却知道他在听。

“假如我不在了,请帮我、照顾顾知航。”

“胡说什么?!”陈东阳的手颤了一下,脱口而出。

首扬不看陈东阳明显慌乱的眼神,笑了笑,撑着力气站起身,“去把你的衣服换一下吧,我休息会儿。”

刚刚喂首扬吃药的时候,首扬的手把陈东阳的衣服都攥破了,又染上几片血迹,看着很有几分让人不安的错觉。

陈东阳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点点头。

首扬见他离开,强打起精神走出去,他还是想问问邵文,自己的身体,他总有清楚的权利。

“真不回去?”严界皱着眉。

“老严你就别劝了,一白已经回去了,那家伙一个人就能压得住会里那群老小子。”除了卫一白,廖越安一向是最了解罗抿良的人,听了严界的话继续坐在吊椅上不在意地晃。

“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我想起他们来就心烦!就知道吵吵吵!有本事倒是拿出点儿能耐来!”元鼓虽然心服嘴却不服,不甘心地嚷嚷:“我说老罗你到底是怎么生的儿子?居然能把咱们堂堂三合会怼成这样!老底儿都被掀了,怪不得我们连反扑的机会都没有!”

“行了,别吵吵了,至少在国内还有咱呆的地儿!”廖越安看了罗抿良一眼,“良子,想什么哪?”

“没想什么。”罗抿良对元鼓的嚷嚷并没什么反应,“你们几个该回去的也都回去吧,留在这也没什么大事儿。”

元鼓一听立刻憨憨一笑,“我回去了谁给我侄子找有意思的书本子看?”

严界也一派斯文,“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家里有兄弟们打点,我正好继续散心。”

罗抿良笑了一下,“你们是怕、万一扬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想不开?”

“胡说什么呢!”廖越安停下摇晃吊椅的身体,“扬扬才不会有事儿!我还等着哄那小家伙什么时候能承认我这个干爹哪!”

元鼓立刻跟他一唱一和地转移着话题,“就是,有这么一个名扬国际的干儿子,多自豪的事儿!”

严界瞟他,“这会儿不骂小畜生了?”

“你丫的!严老小子你想找抽儿是不是?”元鼓立刻吼他,“我那是爱称!爱称!”

“知道了,老畜生。”

“!严界!你找揍是不是?”

廖越安对于这根儿见火就着的“炮竹”很是无奈,“别吵吵了,邵大夫来了。”

严界回头看了一眼,扬扬眉,“这家伙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果然,邵文一向绅士的脸寒得像冻了一层霜,满身戾气地朝他们大步撞过来。

罗抿良皱眉站起身,生怕是首扬又出了什么事,“邵大夫?”

“罗抿良你这个混蛋!”几步跨上前的邵文突然一拳揍上罗抿良的下巴。

罗抿良一个不防备,被邵文这爆发力极强的一拳揍得连连后退。

“阿文?!”后一步跟出来的陈昊慌忙跑上前。

“邵大夫!”

“邵文你干什么?!”廖越安几人立刻火了,上前拦向情绪突然失控的邵文。

“邵文你给我收敛点儿!别以为你是的人我们就会什么都让着你!”

罗抿良吐出一口血水,脸色冰寒,“邵大夫!麻烦你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罗抿良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畜生!”邵文一双眼睛都泛着猩红,溢恨的眼神恨不得把罗抿良一枪崩了,又是一拳就要挥上,“为什么给他注射毒品?为什么这么害他?!”

罗抿良的脸一白,身上的寒气一瞬间消散了去,站在那里不躲避,任由邵文的拳头再一次挥过来。

“阿文?!”陈昊上前抱住邵文的身体,“你干什么?!”

元鼓几人的脸色也难看到极点,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三年前给首扬用刑、注射试剂是他们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疤,刻意避开这个话题谁都不敢去提起触碰,可越这样越让他们无法面对。

“放开我!滚开!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这个混蛋!”邵文疯了一般狠狠挣着陈昊,这多年来第一次彻底失了往日的理智。

陈昊几乎控制不住他,“邵文你闹够了没?失败了我们重新再来!你这样闹耽误的全是扬!”

“滚开!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这个罪魁祸首!”

被邵文大力挣开,陈昊的火气也窜了起来,拎起拳头上前对着邵文就是重重一下,“你以为就你难受?刚才东阳去拿药了你知不知道?才一个星期!才七天就第二次发作!比你预想的要短一倍!你现在还有心思胡闹!”

邵文被陈昊毫不留情的一拳揍得一个跟头狠狠摔在地上!片刻之后,像被摔醒了一般坐到地上安静下来,可紧接着竟坐在地上慢慢揪上头发失控地痛哭出声,“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昊子、我没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现在都不敢闭上眼!我一闭上眼、就会看到扬全身的细胞都在癌变!现在是胃癌,接下来就可能是肝癌、肺癌”

邵文从来没这么绝望过,向来高贵绅士的大男人竟坐在地上哭得语无伦次,“原癌基因早就被毒品激活了,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甚至、我甚至都不敢保证扬半年后是什么样!我都不能确定扬剩下的时间还到不到一年!罗抿良、你个畜生!畜生!你不要他我要!我们都要!你怎么能再次毁了他?你怎么能给他注射毒品!你知不知道姨妈用了几年才把他治得会笑了?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把他养好?!全都被你给毁了!你凭什么昊子我该怎么办?如果、如果我该怎么向兄弟们交代!我该怎么向淑交代”

“阿文住口!”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

然后,陈昊他们看到不远处的门边站着的首扬,和他身后第一次满脸慌乱的陈东阳。

“扬?”

“扬扬”

“扬、扬扬?!你”

哭声戛然止住,邵文的身体僵了一下,就这么失了所有形象地坐在地上,没敢抬头。

他们谁都不敢开口说什么,谁都不知道首扬究竟听到了多少。

可邵文却知道,首扬一定全都听到了!甚至、在这之前就已经猜到了!

首扬的脸色还是白得近乎透明,好半晌,才勾唇笑了笑,神情如常地走过来,“一年差不多了!色胚,记得给我留一点时间,让我回去见他一面,这个能力我相信你还是有的。”

身后陈东阳的唇抿得泛白,陈昊也没做声,一双拳头却是慢慢握了起来,继而握得直颤。

廖越安几人的脸色更是白得吓人,元鼓的眼眶甚至隐隐红了,别开眼不再敢看首扬几乎刺眼的轻松笑脸。反倒是罗抿良,除了眼中一片死寂,竟出人意料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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