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星,这个词江植也在我的身上用过,那时我刚刚以他爸爸家里保姆的身份面对他,他那时已经知道我跟他爸见不得人的关系,他在江海涛的病房门口就这么说过我。

“你没事吧,你是想到毛莉了才做这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最近事情太多了,你现在是躺着呢吗,你的心脏不好别马上起来走动,按时吃药了吗?”我尽量如同往日那样关心着江海涛。

另一个我的声音同时在我心里又对江海涛说着另一番话,“江海涛,你不能因为心脏病发死了啊,你要么生不如死,要么死的痛苦至极名誉尽毁,死在心脏病上太便宜你了!”记土助技。

“我没事。春夏,我这个老朋友还跟我说了别的,让我睡不着让我难受的就是他说的这些别的,我不明白啊我说了你听着就好,我不论说什么你都听着别说话别回答我好吗,我很久没跟那个愿意听我唠叨说个没完的春夏说话了。”江海涛的语气有些苍凉起来,我隐约还听到他抽鼻子的声响。

我用持续的沉默答应了他,江海涛开始继续往下说。

“梦里面下着雪,我跟他都穿得很少,我都冻得不行了,可他一直在那儿念叨太烫了太热了,他这么喊了半天后突然就朝我转过身了,他还是十多年前那个样子”江海涛说到这儿打住,等了好久才又继续下去,“林庆礼跟我说,他先带着外孙女和小外孙,在下面等着我和他女儿了,我看到他身后一下子就冒出来两个孩子的小脑袋佳佳,佳佳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冲着我大声哭”

江海涛又说不下去了,他长长叹出一口气,之后很吃力的补上了最后一句话,“我就被哭醒了,那小男孩长得,简直跟江植小时候一个模子出来的啊”

我按着他的要求,只听不说。

他讲的梦里的每一幕场面,我都闭着眼睛在自己脑海里还原着,我回忆着记忆里老爸定格在十七年前的那张脸,还有我看到消防员从那片废墟里抬出来的一具具烧焦成黑炭状的尸体,那其中就有我爸的一具,可我一点都分辨不出来哪个是他。

我难受极了,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我只能在黑暗的病房里独坐在病床上,嘴角挂着惨淡的笑容,安静的听着来自于我仇人的噩梦倾诉。

他跟我说着他做的噩梦,可他知不知道,他江海涛就是我的噩梦!

我不用做梦,没看到他的下场之前,我其实不就一直生活在醒不过来的噩梦里,困在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噩梦里。

就算现在有了左佑的出现,她说她会让我很快就看到我一直等待的那个时刻,我也相信她的手段会让我原本还不知道还要继续多久的计划可能真的会大幅提前实现,可是这份等待中的煎熬,我无人能倾诉分担,只有自己死扛。

死扛的同时,我还要接受着来自于我噩梦制造者唯一血脉继承人的关心照顾我这算什么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

手机那头的江海涛忽然叹口气又说了一句吗,像是自言自语,“报应,真的有报应。”

我睁开了眼睛,嘴角的冷笑都消失了,我也开始相信真的有报应这种事的存在了,那位女大师笑眯眯地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春夏,别担心你的眼睛,会治好的,钱方面也是,江植也跟我说了想带你去英国看病的事去吧,看看你喜欢外面吗,要是你想出国我也可以送你出去,只要你愿意答应我一件事。”

要我答应一件事,什么事我吸了下鼻子,还是没说话,我了解他的说话方式,虽然他是在问我,可是并不需要我给答案,他只是要我听清楚他的意思。

“春夏,我们之前的事情就过去吧你跟江植的那些过去,包括现在,也都得过去,他能娶的人即便不是向泳恩,也绝对不会是你。我想你也不会愿意在他这里得到名分从英国回来后呢,你想想自己今后要怎么过,我会从各个方面给你帮助的,我让你重新做回设计,也是为了你好以后啊,你过自己的日子去吧,江家的这段就忘了,我和江植,你都得忘了。”

终于到了他跟我摊牌,让我离开他儿子的这一刻。

江海涛虽然一直沉默不提,可是他怎么会不知道我跟他儿子之间的纠葛,也许江植每一次跟我在一起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只是不说。

“我困了,我的话你慢慢想,我不急着要回答,等你们去完英国回来再说吧,就这样了噢,对了,忘了跟你说,毛莉还没消息,我不会不管她的,她现在是个病人,谁也不知道她会干出些什么,她能找人开车撞你一次,就又能再来第二次,你自己要小心了。”

江海涛先挂断了手机。

我放下手机后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这番午夜来电,由一场噩梦引出,信息量实在是很大。

尤其是最后貌似补充的那一句,江海涛说那场导致我现在眼睛出问题的车祸,是毛莉找人做的,是针对我做的。

这是真的,还是江海涛故意这么说给我听的我心里乱透了,觉得哪种都有可能。

我这么想着,一点点理着脑子里的千头万绪,想着想着开始有些犯困的时候,恍惚间突然就把两条看上去没什么关联的事情连到了一起,困意也一下子就没了,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快速眨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这么想。

我把自己的车祸和毛莉佳佳遭遇的车祸,通过一个点连到了一起。

而那个点,我觉得自己的后背和额头都因为自己想到的那个点,冷汗涔涔,我居然会这么想!

车祸,两起车祸

毛莉在医院里知道佳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的时候,她冲着江植嘶喊的那些话,一遍遍在我耳边响着。

还有左佑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当时听了没太在意,可是江海涛的话却让我把那些话又重新翻出来了。

左佑说过,从小就跟在那样一个父亲身边长大,难道你以为耳濡目染就只是拿来指着学到好东西吗,她意有所指的是谁,我自然清楚,可我总是愿意相信他孩子气的笑容,我总会不由自主的把他跟他的父亲区分开成两类人。

我有时过于幼稚,不是个适合走复仇毒蝎美人路线的,左佑曾经这么评价过我。

是啊,她说的没错。尤其在我遇到了江植之后,在我跟他纠缠不清之后,我已经偏离了当初给自己设定的轨迹,只是我明知这一点,却一直在麻痹自己回避着。

我忽然很想见到毛莉,我有话要跟她说,可是她到底在哪儿呢我还是首先想到了五号楼的那个家。

毛莉这些年拥有的一切,都从那里开始,现在她就要失去那一切了,她会回到那儿吗?

我不确定,可是也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出院的时候,眼睛已经好了很多,江植没能来接我出院,他最近一直在鱼泉和奉市之间来回跑,我出院时没告诉他,汪嫂把我送回了我那个租的房子,我让她回家休息下不用担心我,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汪嫂说做好饭给我送过来就走了。

她刚走,江植的电话就跟了过来,听我说已经回了租的房子,他马上让我去他住的别墅去,去英国之前我就住在那边,汪嫂也会去那边继续照顾我。

我没直接拒绝不想跟他争论,就含糊的答应说好,然后就问起了五号楼那边,问他有毛莉的消息了吗。

江植说没有,然后马上说有电话进来他先不跟我说了,我挂了手机就感觉到,他是在回避跟我说起毛莉。

也许,毛莉已经被找到了。只是不想我知道,我这么猜测着,慢慢在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我不想虐待自己,就按着医生的嘱咐躺下闭目休息。

躺了很久,有人敲门,我起来去开门,问了下是谁,以为会是汪嫂带着饭过来了。

可是门外回答我的却不是汪嫂的声音,只是继续的敲门声,声音也不大很温和。

我扒近门镜往外看,没看到有人,可敲门声还在响,我又问了句谁,依旧没有回答。

该不会是毛莉找来了吧,她知道我住的地方,我一下子警觉起来,不再出声了。

可是敲门声还是继续,一下一下让人听得心里渐渐烦躁起来,我离开了门口,坐到床边的那个单人沙发里,看着门口。

又过了几分钟,敲门声终于消失了,我又等了很久也没再听到,我也没冒失的去开门往外看,打算等到汪嫂回来再说。

可是汪嫂还没过来吗,我就接到了一个很意外的电话,是个陌生号码,我起初没接,可是对方打了几次后就发了条消息过来,我一看,马上就打了回去。

“是我,我们老地方见见,我等你。”这就是我收到的那条消息。

我一看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可我打回去她却不接电话了,最后还关机了。

我咬着嘴唇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一阵儿后,决定出去,我的眼睛虽然没完全恢复,可就像轻度近视没戴眼镜一样,走路出门还没大问题,要去的那个“老地方”也不是什么难找偏僻的地方,我顺利过去没问题,打车就可以。

问题在于,我要去见的那个人。还有门外之前那奇怪的敲门声,可我知道没多少时间给我思前想后,我应该去见她。

我很快就开门走了出去,门外一切正常,我打车坐进去之前也没发生任何事,我舒了口气,跟司机说了要去的地方。

“那地方啊,那地方晚上才热闹啊,你这么早过去干嘛,在那上班吧。”司机师傅听了我要去的地方,马上来了聊天的兴致。

我当然知道要去的地方白天很安静,到了晚上却人影错错,灯火流连,那里现在是奉市夜店集中地一条街。

可是几年前我和毛莉刚到奉市时,那里还是一片住满了外地来打工人员的平房区,我跟毛莉在那里住过一段,那里一直被我两叫做老地方。

我们当初住的那个小房子,拆迁重建后现在是那条街最火的一家夜店的所在,毛莉生完佳佳后还跟我去那里喝过酒。

那里,不管作为我们最初在这个繁华城市落脚的地方,还是后来成为我们去消费买醉的场所,都留给我跟毛莉许多快乐的记忆。

想到要跟她在那里见面,我心里唏嘘不已。物是人非这句话,太适合我此刻的心境了。

司机很快就把我送到了地方,我下车之后往要去的地方走,白天这里的店面还有些不好认,跟晚上差距挺大,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家店,这个时间店里还没正式营业,周围也没什么人。

我正站在店门外正四下看着,两家店面中间的一条狭窄小巷里,传来了毛莉叫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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