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河道:“当时有我在朱府做内应,这事却是极易办成。李惠生产朱女之时,当时便因难产而亡,孩子急欲找寻一位乳娘,正好李孝娣嗯,公主您或许不知,李妈妈她名字叫做李孝娣,乃您父皇昭宗皇帝亲口所赐。正好李孝娣在唐室宫中是公主您的乳娘,那时我既是昭宗皇帝隐伏在朱府的暗线,极少得能在宫中走动,对李孝娣及你妈妈眉妃娘娘不甚了然。事后细加打探,确知您妈妈及乳娘身份,当即将李孝娣劫持出宫,晓以利害,让其主动前往朱府应征乳娘。这李孝娣果然忠心不二,来时居然还带上小旧主人您的衣饰,又待你亲生女儿一般。”

听完这席话,朱瑶心想整件事情丝丝吻合,并无丝毫可疑之处,前前后后,都在印证自己便是如尘之女。“楚天河所说的那些衣饰用品,是李妈妈从洛阳皇宫带到朱府,又从朱府带到开封朱家皇宫。而当她得知我被朱温逼婚,要嫁去塞外,便又带同这些衣饰,只身逃出皇宫,迢迢万里,不辞辛劳来到西域寻我,想要和我一起逃之夭夭。李妈妈所做这些,都只一心为我好,她之所以一直带着那包衣饰,是想我与父皇和妈妈有朝一日相认,以此做为证物。在西域那晚,如尘妈妈果也认出,那包东西是我幼时衣饰,然而她却不曾想到,她千方百计想要杀死的我,却才是她曾经以为死去的玉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朱温之错,倘若他不向父皇李晔逼宫,楚天河会这样做么?倘若没有他,李唐江山,会走到国破家亡的地步么?倘若不是国破家亡,父皇岂会早死?妈妈这般倾世美人,岂会凄风苦雨,舔血江湖,不顾性命要寻朱家报仇?我又岂会这般有家不能回,有爹爹妈妈不能认?”

想到这些,情不自禁转过头,去看如尘,见她眸中饱含热泪,双目殷殷,动情地仍在瞧着自己。想起她昔日为了思念自己,几近癫狂那副样子想到她为了替自己报仇,撕心裂肺那副样子想及那时她追忆往事,幼时在自己榻前所唱那首儿歌:“河水清清,在我脚下流。水中石头大如斗,石边鱼儿轻轻游。小小牧童竟怕羞,赤身蹲在,田边和地头。口中唤着大花狗,手里牵着老黄牛”不由热泪涌眶而下,嘴里唤得一声:“妈妈!”一头扑进如尘怀中,恸声不已。

萧影站在那边,双眼不眨地看着如尘和朱瑶紧紧相拥,哭声中既含悲痛,更复欣喜,忽然想到生父朱温,登觉心里又是惭愧,亦觉满腔愤慨。

方才他听楚天河说到妈妈李惠难产故世,当时便在心里又酸又痛更听楚天河说起如何如何杀害自己那个不知名、尚在襁褓中的妹妹,心里一痛,便即落下泪来。当时便想也在楚天河身上轻轻拍上一掌,结果其性命。但转念一想,朱李两家及其与楚天河之间的恩恩怨怨,错综复杂,殊难凭一掌可以了结,凡事总得在心中分出个是非黑白,行事占在理字一边,方不致追悔莫及。

“不过,楚天河残忍杀害还在襁褓中的妹妹,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错。待他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我再下手替妹妹报仇不迟!然而然而,唉,又听楚天河说起,我的生父朱温,是杀他父母双亲的凶手,妹妹之仇,到底还要不要报?处世为人,当真应该有仇必报么?冤冤相报,何时又是个尽头?”

朱瑶心绪荡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在心里想:“若非碍着朱温权势熏天,为了保全我这条小命,李妈妈有苦不能言,否则早便将真相告知妈妈,我也早已和妈妈相认。我爹爹既是昭宗李晔,从今往后,我该改名叫李瑶。李瑶,李瑶?呵呵,这不正好是我在太湖之畔李家村冒充旁人,想要从影哥哥身上骗取惊鸿簪所用的名儿么?这一切,难道当真只是一种巧合?”

说到巧合之事,忽然想起太湖雪夜,那枚惊鸿簪明明落入湖水之中,舟中人人听见簪子落进湖中的响声,然而后来簪子竟又无缘无故插在自己的发髻之间,这事当真也是令人难以索解。

这时,如尘缓缓与她分身开来,双手抚着她的削肩,一脸慈爱地看着她道:“玉儿,让妈妈好好看看你!你这副容貌,想来比起你先祖婆婆杨玉环当年,还要美上百倍。我头一回见你那时,可真也是羡煞了眼,心想李惠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生下你这般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

李瑶知她说的都是实话,但于此众目睽睽之下,不觉有些儿害羞起来,伏进她的怀中撒娇道:“妈妈,这么多人看着,你也不羞!”

如尘这个母亲突然从天而降,其与萧影的缘分也有重大转机,这两件事对李瑶来说,当真可谓是双喜临门。一阵感伤过后,此刻她心中已然欢喜无限。偷目看得一眼萧影,见他微微低下头去,目光不来与自己交接,心知他在为其父朱温感到惭愧。朱李两家的仇怨,终归要等时间来化解。

如尘抚摸着李瑶一头乌黑秀发,正笑得无比开怀,一边楚天河忽然开口道:“如今真相既白,李姑娘您确确实实是那受万民景仰的大唐公主,属下禀请以公主名誉,广聚四方志士,高举光复大旗,杀入开封皇宫,夺回本该属于李家的大唐江山!”

李瑶闻言吓了一跳,连忙自如尘怀中抽身出来,转头道:“光复大唐河山,谈何容易?更何况我和妈妈都是女流之辈,这等家国天下大事,不提也罢!”

楚天河躬身抱拳道:“公主,如今朱温初薨,开封宫中必然混乱,加之朱温之子萧影便在眼前。想必今日寺中各路英雄,都尚怀着一颗反梁复唐的雄心壮志,只须公主您一声号令,我等先行合力宰杀萧影小贼,而后挥戈杀入开封皇宫,一举荡清朱家余孽,大事指日可定。到得那时,我等愿意披肝沥胆,誓死效忠女皇陛下!”

李瑶笑道:“你倒说得轻巧,我却哪里做得女皇!”

楚天河道:“女皇一说,我朝原有武则天武皇先例,大事一成,咱们可以效法武皇治国理政,广纳良才,以征四方,最终达成一统天下的大愿!”

李瑶摇了摇头,悠然吟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吟罢她道:“万般功名皆尘土。我李瑶自愧无此雄才大略,楚大侠不必再说!”

楚天河面色微微不悦,叹气道:“此事唾手可成,奈何公主不依。楚某便是肝脑涂地,定要彰显李唐忠烈,今日饶萧影不得!”

说罢转头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朗声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各位英雄好汉,朱家邪恶治国,昏庸无道,我辈志士,人人当为生民请命。咱们即刻斩杀妖子,然后随我杀入皇宫,大伙一起开创太平盛世!”

“嚓”的一声响,他腰中长剑已然出鞘,在夕阳下一挥,当先冲向萧影。

“铮!哧哧!”李瑶软鞭撩去,在楚天河剑刃上擦出万道金光,身随鞭动,堵住楚天河的去路,道:“你不能杀他!”

话声甫落,已闻怒风隐雷之声大作,知萧影又与五个蒙面高手斗在一起,禁不住失惊叫道:“哎哟!”

楚天河一边架开软鞭,一边道:“公主,您他朱家窃您李唐江山,害得您家破人亡。您父皇含冤受屈而死,您岂可只凭一时好恶,便将这害得你家破人亡的大仇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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