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站在最前面,拿着两把巨大的羽毛扇子左右晃荡,看起来很美。
今天也就是凯旋日,赵婉站在台子上蹦跶霍贤没有说什么,换一个时间地点,霍老头一定会暴跳如雷的。
那里会像现在这样捋着胡须啧啧称赞。
枣红马知晓铁心源的心思,站在水泡子边上观看了一阵子女主人蹦跶,就驮着男主人去了七里坡纪念碑那边。
回家的将士们观看美人跳舞看的如痴如醉,尤其是左右两边画舫上那些没穿多少衣衫的温泉馆女侍,更是时时引来阵阵狼嚎。
赵婉的歌舞更多的是在安慰那些为国征战的将士,铁心源不需要这样的安慰,这里所有的人其实都是在为王室的繁荣而努力奋斗着。
这一幕是他们该得的。
用欢乐来掩盖悲伤这是国家经常用的手段,如果欢乐不足以掩盖悲伤,那就用肃穆的环境来引导悲伤,最终利用死去的英灵来激发活人的士气。
抛开国王这个身份,铁心源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死亡使者,自从他来到哈密这块土地上之后,这些年战死掉的人数恐怕是前一百年战死人数的总和。
七里坡,绵延七里,如今,被密密麻麻的墓碑遮盖的严严实实,这里安葬着哈密国四万七千三百二十一个战死的将士。
陵园里面很干净,原先的黄土已经被石板给覆盖了,没有石板的地方则种满了松柏。
铁心源每年都来这个地方,每年都会缅怀一下逝去的将士,顺便再送来一些新死的英魂。
这一次送来的有些多
沿着石阶而上,越高的墓碑则代表着战死的将士身份越高,战功越大。
这些年哈密国从没有高级将领陨落的事情,战死的将士最高职位也不过是校尉而已。
在校尉墓碑群的上面,还有一座孤零零的墓碑,这座坟墓不像别的墓一样与地面齐平,而是起了一个高大的半球型堆土。
墓碑也足足有其他墓碑的两个大,上面阴刻着王芳之墓四个大字,每个字都有人的头颅大小,被朱砂镶嵌之后,就显得格外醒目。
王芳是一个小兵
他的父亲是胡杨城的一个小吏,勉强认识几个字,从入伍到死也不过半年时间。
可是,他战死之后,被哈密人高规格厚葬,诺大的哈密国没人说一个不字。
一个驱赶着着火的装满了火药弹的马车狂奔了十几丈救了一整条街道的人,确实有这个资格。
他如果不把着火的火药马车赶走,其余的十几辆满载火药的马车一旦殉爆,哈密城那条街上的百姓不知道会死伤多少。
站在军队的立场上,这件事不算太大的事情,哈密国制造的火药本来就不是一个性能稳定的东西。
在运输的过程中,爆炸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加上大宋的火药殉爆案子,这个数目会多的让人感到麻木。
火药爆炸不是重点,军队损失得起拿点火药,按照运输条例,王芳在发现火药有爆炸危险的时候,第一要做的就是发出警告,而后迅速远离,等火药爆炸之后再去收拾残局。
可这一次,马车正在闹市中行走,虽然是晚上
王芳死了,被火药炸的粉身碎骨,拉车的两匹马也同样下场。
事后,他的队正甚至都找不到一块骨头好给他下葬。
站在国家的立场上,王芳做的很好,甚至因为他的壮举,一向对军队感情淡漠的原回鹘人现在的哈密人,第一次表达了对哈密军队的敬仰之情,只因为那条街道上居住的全是原回鹘人。
枣红马停下脚步,铁心源跳下马,抱起拦住马头的铁乐重新上了马。
这孩子跟他哥哥铁喜完全不同,从小话就少,见到铁心源这个父亲,也只是狠狠搂抱着父亲的脖颈,却连一句讨人喜欢的话都不说,连父亲或者爸爸两个字都不叫。
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趴在父亲肩头看后面的世界,相比铁喜的少年老成,铁乐显得非常孤僻。
“以后要多和别人说话。”
“嗯!”
“以后不能看不起先生,不能觉得先生教的东西都是错的。”
“那不成,您说过,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铁心源苦笑一声,拍拍儿子的后背道:“爹爹觉得这句话说错了,对错没有绝对。”
铁乐双手撑着父亲的肩膀瞅着父亲道:“刘攽先生说人如果没立场,那是在和稀泥,成不了大事。”
铁心源被儿子幼稚的话语逗笑了,拍拍他的小脑瓜指着王芳的墓碑道:“你觉得这位英雄如何?”
铁乐瞅瞅王芳的墓碑道:“母后说这里埋了好几万人,您最看重的其实只有这一个。”
铁心源笑着点点头道:“我不是不看重别的英魂,故意抬高王芳的功绩。
完全是因为,王芳的壮烈,才代表着爹爹治理哈密的功绩。
这是第一位有据可查的自发为陌生人牺牲的哈密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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