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战鼓声,阿奢那如坐针毡,多罗斯笑而不语,塞人首领们正襟危坐。

半顿饭的功夫,帐外响起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那些该来而未来的塞人首领们鱼贯入帐,赶到梁啸面前行礼。梁啸一一应了,请他们入座。不大的功夫,大帐里就济济一堂,却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交头接耳,全都精神抖擞地看着梁啸,眼中再无他人。

“冰岭的风光不错,我一时偷懒,在那里多呆了几天。大禄,辛苦了,听说这几天的战事非常激烈,战果斐然。”

阿奢那强笑着谦虚了几句。

“不过,行百里,半九十。匈奴人、乌孙人虽然损失不小,实力依然比我们强。我们可不能大意,最后阴沟里翻了船。他们已经被我们打痛了,落在他们手里,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将军所言甚是。”多罗斯立刻大声响应。“我们之所以能以少胜多,不是因为我们有多么勇猛,而是因为将军指挥有方,又占据了有利地形。眼下匈奴人、乌孙人虽然有优势兵力,却无法前进,等不了几天,他们就要饿肚皮了。到时候,我们再痛打落水狗就没什么危险了。”

塞人们纷纷点头附和。当初梁啸召集他们的时候,答应他们不用参战,现在阿奢那不仅要求他们上阵厮杀,还带来了不小的伤亡,他们对阿奢那的意见不小,图希塞一串连,他们就立刻响应了。

“大禄,你看呢?”梁啸转头看向阿奢那。

阿奢那无言以对。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和梁啸较量的资本,如果再不识相,只要梁啸一个眼神,这些塞人说不定就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将军所言甚是。”

“能得到大禄的支持,我感激不尽。不过,与猎骄靡谈判的计划很好,应该继续。”

“什么?”阿奢那愣住了,不解地看着梁啸。

多罗斯也大惑不解,张着大嘴,盯着梁啸,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梁啸笑道:“大雪封山,猎骄靡被困河谷之中,就算派使者去一趟赤谷城,来回也要十天左右的时间。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们越不利。猎骄靡不是想拖时间吗?我们就陪他拖,看谁能拖到最后。等匈奴人熬不住,仓惶撤退的时候,我们反击的机会就来了。”

他拍拍阿奢那的肩膀。“大禄,你这个计策好啊,不愧是老谋深算,杀人不用刀。”

阿奢那尴尬的哈哈一笑,顺势接过了梁啸的话头。梁啸不是多罗斯,他没有撕破脸,不仅维护了他的面子,还用一个缓兵之计代替了他的私心。“将军过奖了,这也是向将军学来的。你们汉人不是常说吗,君子见机而作。猎骄靡想分化我们,我们也可以借机分化他和右贤王嘛。”

“有道理。那接下来还由你出面与猎骄靡谈判,我嘛,再偷几天懒,如何?”

阿奢那拍拍胸脯。“将军尽管好好休息,这样的小事就交给我吧。”

阿奢那接受了猎骄靡的条件,同意放猎骄靡一条生路,但前提是他必须先交出天弓。

猎骄靡和右贤王商量了一下,结果发生了分歧。不是演练好的分歧,而是真的分歧。

右贤王说,就算阿奢那是真的,天弓在赤谷城,派人来回一趟也要十天。十天时间,以梁啸的行军习惯,只怕已经横扫千里,右部匈奴全毁了,我赶回去还有什么用?

猎骄靡则说,十天时间虽长,但阿奢那显然已经动了心。他要求先拿到天弓,显然是担心梁啸回来之后,他无法从梁啸手中夺取天弓,所以要先下手为强。这是最大的破绽啊。如果能成功分化月氏人,梁啸就断了一臂,他从草原上夺走的部众迟早还得还回来,再加上塞人俘虏,难道还不够补偿你的损失?

右贤王犹豫不决。他既不愿意放过占领河谷的机会,又怕最后是一场空。他向猎骄靡提出了一个要求:如果我击败梁啸,帮你复了仇,这片河谷就是我的。

猎骄靡一下觉得心痛如铰。割让这片河谷,已经不是割一块肉的问题,而是断了他两条腿。没有这片河谷,只剩下赤谷城,他最多也就是一个两三万人的小国,不可能再雄霸天山南北。而且这片河谷落入匈奴人之手后,这条商路的利益也将大部分落入右贤王的腰包。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不答应右贤王,右贤王甚至不要攻击他,只要断了他的牛羊、草料,他就得饿死。

猎骄靡被迫无奈,只得答应了右贤王。只要能击败梁啸,这片河谷就是右贤王的。

右贤王如愿以偿,心情大好,承诺一定力挺猎骄靡,坚持到底。

猎骄靡一边和阿奢那谈判拖时间,一边派人赶往赤谷城取天弓。

东方朔看着愁容满面的阿瑞堪,哈哈大笑。阿瑞堪被他笑得恼怒,没好气的说道:“你又高兴什么?惹恼了我,少不得让你吃点苦头。”

“我不是为自己高兴,我是为你高兴。”东方朔笑得更加开心,起身走到阿瑞堪身后,俯下身子,环抱着阿瑞堪。“战局早在我的计划之中,现在不过是正常发展,我有什么好高兴的?可是对你来说,这却是一个大好机会。猎骄靡根本拉不开天弓,他派人来取天弓,除了战败求和,还能有什么原因?”

阿瑞堪眼神微闪,明白了东方朔的意思。乌孙人和匈奴人一样欺弱怕强,只愿意臣服于强者。以前猎骄靡有威信,是因为他战无不胜。如今他一败涂地,哪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如今汉人才是强者,而东方朔就是汉人中的智者,梁啸的心腹。既然猎骄靡都要向汉人臣服,其他人还有什么资格说不?

“月氏三弓,曾经是月氏人的宝贝,后来被匈奴人夺去。你嫁给猎骄靡,单于将弓赐与乌孙,这弓等于是你的嫁妆,给不给,岂能由猎骄靡说了算?”

阿瑞堪微粗的眉毛扬了起来。

“月氏人曾经践踏乌孙,后来又被匈奴人踩在脚下,现在乌孙人、匈奴人都被梁啸踩在脚下,月氏人不过是梁啸身边的一条狗,地弓、人弓都已经落入他的手中,天弓自然也是他的。这是天意,谁敢违抗天意?猎骄靡不敢,赤谷城的贵人也不敢。既然猎骄靡已经决定向梁啸投降,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阿瑞堪沉思良久,长叹一声。“好吧,我听你的。”她仰起头,瞥了东方朔一眼。“希望你没有骗我,能让我的孩子继承浑邪部落的战旗和牧场。”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仅是浑邪部,还有乌孙,都是你的。”东方朔捧着阿瑞堪的脸,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好了,召集所有的贵人来我这里,我替你跟他们讲道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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