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沉寂后,墨月轩忽然炸了,她突然拍桌而起:“乔蔓青,你这个骗子!”
乔蔓青连忙上前想要让她安静些,手忙脚乱半天也不敢去捂她嘴,只能低声不断安抚:“对,是我不好,我没信守承诺,可我真的是准备带你出去的,谁想事到最后出了变故,我也不想的,我真的没有办法”
“你别跟我说这些!能发生什么事让你前后说辞呈两个极端?你根本就没打算带我出去!是我蠢,我竟信了你!你这个骗子,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你别这样,我真的是”
“滚!”墨月轩大怒,甩手就将桌上茶盏朝她掷了过去,乔蔓青连忙接住,才没摔地发出太大的声响。
墨月轩怒道:“乔蔓青,我一定会让你不好过的,一定!”
乔蔓青还想说什么,墨月轩指着门口怒的几乎已经是在咆哮:“滚!”
乔蔓青闭了闭眼睛,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乔蔓青开始夜夜都睡不好,心神不宁,叶兮在她默写医书时看着她眼下的两圈青黑,嗓音渐渐消弭于无声,他凑近她,伸手扣住了她的脉。
乔蔓青吓了一跳,反射性抬头看向叶兮,叶兮道:“绿微居虽是难得下一场雨,可也不至于让你夜难安寝,憔悴如斯。”
乔蔓青干笑了两声:“没有啊。”
叶兮看着她没说话,入夜时娃娃却端了酸枣仁汤来,清清脆脆道:“先生为你熬得药汤,加了柏子仁,酸枣仁,黄芪,安眠的。”
她说完后就仔仔细细的看着乔蔓青,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反应,乔蔓青看了她一眼:“干嘛?”
娃娃又重复了一遍:“先生给你熬得。”
于是乔蔓青恍然大悟,面上瞬间一派意想不到又喜极而泣的神情:“待我若此,不以身相许何以为报?”
娃娃满意了,等乔蔓青喝下后,才端着盘子转身离开。
很多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孩子心性。
隔日夜时,乔蔓青在竹居里与叶兮默写医书,墨月轩在墨涯余的搀扶下来了竹居,乔蔓青莫名的有些心跳加速,仿似某种恶性即将便要被人揭穿了的慌乱胆怯。
叶兮不经意间将她的异常尽收眼底,随后看向墨月轩:“什么事?”
墨月轩道:“我们的婚事被你的好徒弟破坏了,择个日子,重新成亲吧。”
乔蔓青看向叶兮,尽管她慌得有些冒汗,然而眸子里却是明显的反对,不过这些并没什么用处,因为叶兮压根儿没看她,他似乎想了想,才漫不经心道:“再说吧。”
墨月轩冷道:“你是为了你的好徒儿,才跟我说这句话的么?”
叶兮淡道:“不要多想,不是。”
墨月轩冷笑:“你知你好徒儿背着你做了什么吗?”
叶兮没反应。
墨月轩道:“她跟我说,她可以带我出绿微居见沭阳,但是前提是,让我跟你的亲事成为泡影。”
叶兮没说话,他眉心极轻的折了折,没发表任何意见。
乔蔓青看了看墨月轩,索性慌忙认罪了,“是,我是说过,但是”她似乎是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然而嗫嚅了一阵,却发现脑中是空白的,言辞是匮乏的,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墨月轩看着叶兮:“谁不知道,你是坚决不许我出绿微居见沭阳的?所以她这个举动,已经相当于是变相的背叛了你,你还要留她在绿微居么?”
叶兮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现在既然还在绿微居,并没被她送出去,那之前的事,就不必再提。”
墨月轩冷笑:“当着我的面,你也如此包庇她?你忘了当初跟我说过什么了么?你的初衷是什么,眼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叶兮沉默了一瞬:“蔓蔓,你先出去。”
乔蔓青一句话也没说,搁下手中的笔,起身退了出去,墨涯余道:“阿姐,我也出去了。”他说完也跟着退了出去。
外头又是墨涯余与乔蔓青远远的站在一起,墨涯余沉默了一会,说:“乔少城主,你这事做的真不妥,姐夫肯定是生气了,最重要的是,婚礼没成,同时你也没信守承诺带我阿姐出去。”
乔蔓青道:“此事是我不对,只是”她看向他:“莫非你希望你阿姐离开么?”
墨涯余叹了一声:“如今我怎么想并不重要,只是你眼下是两头得罪,在绿微居的日子定不会太好过了。”
乔蔓青没说话,好不好过,不过在墨月轩的一念之间。
叶兮在屋中与墨月轩详谈。
“你待如何?”
墨月轩轻道:“她跟我说,只要我不嫁给你,就带我出去见沭阳,我承认我心动,哪怕是见一面,见一面也好,可是,她骗了我。”
叶兮道:“然后呢?”他们如今所面对的问题,根本不是此时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乔蔓青该不该留的问题。
墨月轩冷笑:“果然是师徒情深,她背着你开出这等条件引诱我,看你的样子,似乎也是想要不了了之的意思?”
叶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赶她出去?我想,以你目前来将此事告诉我的行为看来,所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墨月轩笑得有些讥讽:“真是聪明,我要让她留在绿微居。”
“留在这儿让你报复?”
墨月轩道:“你也想要乔蔓青对你死心的不是么?这件事情,不是我来做最适合么?”
叶兮沉默一瞬,声音忽然沉了几分:“出去。”
墨月轩冷笑一声:“你答应了。”
叶兮没再说话。
叶兮从没一日放弃过要为墨月轩治好眼睛,乔蔓青怕墨月轩见到自己反应太大,是故为了避免与她见面,已多日不曾亲自为她送过药。
然而到底是耐不住性子,忍不住悄悄向墨涯余打听了一下近几日墨月轩的状况,墨涯余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阿姐这几日好多了,人也温柔了许多,不如当初那般抵触。”
乔蔓青有些惊奇,犹豫了几番,还是决定今日去为墨月轩送药。
似乎果然如墨涯余所说,墨月轩这几日恢复了平静,她看见乔蔓青的时候,并没横眉冷对,高声斥责,仿佛之前的事情她都忘了,甚至乔蔓青送来的药,她也都安安静静的喝了,时而,还会对乔蔓青温婉的笑一笑。
乔蔓青心中的不安渐而在那样的笑中消弭于无形,她刻意不提自己失信一事,有时也会笑着和墨月轩聊上几句。
日子这么一眨眼间过了许久,墨涯余觉得欣慰极了,常常会笑着去告诉叶兮:“阿姐的情况现在好多了,似乎又恢复了当初的那个样子,也不再总是发脾气了,甚至已经连续喝了近半个月的药。”
叶兮看了看他,笑道:“小子高兴的太早了。”
他的意思原本是,小子高兴的太早了,你阿姐的眼睛暂时还好不了呢,但是他们却没想到,墨涯余果然是高兴的太早了。
或许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却一语成谶。
而且,来得太快。
墨月轩今日喝下乔蔓青送来的药后腹中忽然一阵绞痛,冷汗如豆,她似乎是在竭力隐忍,最终还是忍不住惨叫出声。
这真的是将乔蔓青吓坏了,然而比这更巧的是,墨涯余正与叶兮一同往墨月轩竹居而来,在墨月轩惨叫声响起的时候,他二人正走到外头的竹廊下,这声惨叫,几乎是贯穿耳膜而至。
墨涯余面色一白,慌声喊道:“阿姐!”拔腿便朝墨月轩房中奔去。
墨月轩满头大汗,疼的在地上辗转,墨涯余冲进去将她扶起来,慌得快哭了:“阿姐!阿姐!”
叶兮伸指搭在她脉上,须臾后声音微冷:“怎么会有藜芦?”
乔蔓青惊了下,脸色变了,默写医书这么久,现在若还说她不知道藜芦反细辛,那简直是在开玩笑,她终于明白了墨月轩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她有些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对自己狠到这种程度?
叶兮的话不是对她说的,这只是一句单纯的疑问句,墨涯余心神慌乱了一瞬,却将目光转向了乔蔓青:“今日是你送的药,你给我阿姐下藜芦?”
乔蔓青沉声道:“我没有。”
墨涯余血红了眼眸:“你害我阿姐!”
乔蔓青怒道:“我没有!”
墨月轩疼的说不出话来,面色惨白如纸,细细呻吟,叶兮将她抱起放去榻上,银针封她脉门:“多说无益,出去吧。”
乔蔓青看了一眼墨涯余,墨月轩含恨的眸正好与她对上,两人一字未言,转身退了出去。
“为什么要害我阿姐?”墨涯余伸手想要揪住她领子,被乔蔓青躲开,她说来说去只重复一句话:“我没有。”
墨涯余怒道:“我阿姐最近好不容易好了,你见不得她好是么?你见不得姐夫对她好,你见不身边的人好!”
乔蔓青几乎被他弄崩溃,甩手尖叫:“我没有!”
“那我阿姐的药里无缘无故怎么会有藜芦?”
“我不知道!”
墨涯余红着眸瞪她:“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姐夫定不会留你在绿微居!”
乔蔓青忽然愣了一下,随后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凉凉笑出了声,原来这并不是单纯的栽赃,也并不是单纯的嫁祸。
她知她想留在绿微居,她知她不愿离开叶兮!
她拿此来对她施行报复,她还以为墨月轩是真的变好了,果然还是自己蠢了,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突如其来的原谅。
“你害我阿姐,此时竟还笑得出来!”
乔蔓青不说话,似乎是没听见,她笑声中渐渐有些挫败,笑着笑着,她果然便笑不出声了,颓然坐在竹廊下,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若是跟墨涯余说,这一切都是你阿姐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想必墨涯余也绝不会信,若是信了的话,想来,他也是会疯的。
墨月轩在他心里,是最好的姐姐,也是唯一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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