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被红烛,嫁衣霞帔,叶兮的整场亲事,都是由娃娃在忙活,那冷的近乎木然的脸色,明摆着写了四个字:我!不!情!愿!
乔弥在一旁看着她忙活。新娘的东西她几乎是摆在那儿就不理,新郎的东西她倒是每一样东西都仔细反复的检查数遍以上,乔弥看她机械的忙活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娃娃,你这什么都替叶神医办了,索性这亲事,也由你上场得了?”
娃娃冷冷道:“这衣裳不合我的尺寸。”这意思尺寸要是合的话,她还就真上了。
乔弥摸了摸鼻子:“尺寸就算是合,你也还没到及笄之年呢”
娃娃冷道:“我穿新郎的衣服,不用及笄。”
这是什么道理?
忽然见娃娃捧起了墨月轩的那件嫁衣,定定的看了许久,随后,她翻出嫁衣的后领口,拿起剪刀,在上面剪了个小口子。乔弥道:“娃娃你干什么?”
娃娃冷道:“我缝几根牛毛针进去,偏不让她嫁的这么如意。”
最毒妇人心,乔弥如是想。
“你若是真这样做了,只有一个后果。”
“她嫁给先生已经是最坏的结果,没什么后果比这个结果来的更惊悚可怖。”
“你这样做,只会给叶神医添加麻烦,你想,若是墨姑娘真出了什么事,尤其还是在婚礼上,他能不管么?”
娃娃默了,这样似乎真的是在给叶兮找麻烦。
便在这时,忽然有人闯了进来,径直冲过来抓住娃娃肩膀:“娃娃,一句话,叶兮所在?”
“药”
“谢谢!”乔蔓青匆匆落下两个字,扭过身便又风般的奔了出去。
乔弥静默:“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娃娃很镇定:“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才配的先生那种慢性子,这才是绝配,你知不知道?”
“知道。”
乔蔓青今日醒来后,便不见了叶兮的踪影,即便叶兮经常都是这样莫名其妙便消失不见,然而很明显,乔蔓青已经被他这样子弄出了条件反射性的反应,那便是,一醒来,便会火急火燎的开始到处找叶兮。
往药了大半距离,忽然胳膊被人一拽,倾北祭促狭无比的声音响起:“乔小城主,你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干什么去?昨夜睡得好么?”
乔蔓青顿下脚步。一看倾北祭便想咬她,没什么好脸色的骂了一句:“倾北祭,你昨儿太阴损了,我们分手!”
“不要,我还想和你好好愉快的玩耍。”
乔蔓青道:“我现在要去和我家师父玩耍,你去不去?”
倾北祭立即松手举到半空,笑得斯文懂事:“啊,那我就不打扰了,您请。”以巨大亡。
乔蔓青翻个白眼,扭身便往药去。
叶兮不知在钻研什么,在药柜前摆弄一阵,又去内室翻了翻书,随后又在药鼎前加了些细细碎碎的粉末进去。乔蔓青来的时候,正见叶兮站在药鼎前,低头看着里面的动静,神情中还透着几分沉吟深思。
乔蔓青站在外头松了口气,其实想来也是,此处已是叶兮的老巢了,他又还能跑到哪儿去?
她倚在外头的竹门上擦了擦汗,才吐出口气走进去,往叶兮身边一站,随着他往药鼎里面看进去,看了半晌,她道:“你在看什么?”
“人生。”
乔蔓青着实诡异了一把:“什么人生?”
叶兮沉吟一瞬,道:“我们的人生。”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到药柜前,又开始捣鼓着一些花花草草。随后他拿出一颗浅黄色的圆扁物,又拿出一捧浓的蓬状物递到乔蔓青眼前,道:“我觉得,如果我是这颗甘草,那你就比较像这海藻,在药理上来说,甘草和海藻是不能同等剂量放在一个药炉里的,知不知道?”
乔蔓青翻个白眼:“我不通药理,不知道,也听不明白。”
叶兮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忙活自己手头上的事,乔蔓青便在一旁跟着,他做什么,自己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做什么,时间久了,乔蔓青终于就忍不住了:“你是不是在炼药,炼什么药?你想改行当游方道士了?进献一些长生不老的丹药?”
顾青葙忽然打着呵欠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是在想办法治好墨月轩的眼睛。”
乔蔓青朝门口看去,走进来的是破药铺的三个人,顾青葙走到药柜前,抓了一把黑色细沙般的药材,看着它在指缝中流下,撇了撇嘴:“师兄,能不用这青葙子么?”
“你能找到合适的替换,就不用。”
顾青葙耸了耸肩,没说话,他自然找不到更合适的。
杨姝云芝在药鼎前看了一会儿,浓浓白烟自鼎上的小孔而出,药味渐渐变得浓郁,她们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否定。
“换药吧,这个不行。”
顾青葙懒洋洋道:“结论太快了。”他往摆放在药柜前的一小盅青葙子上面扫了一眼:“没看见师兄准备的青葙子还没下么?”
于是杨姝云芝二人都没说话。
乔蔓青愣愣立在一旁,像是一个局外人,完全帮不上忙,也听不懂这些药是干什么的,于是她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叶兮说话,叶兮有时候会理她,可若乔蔓青不说话了,他也就当她不存在。
乔蔓青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开始打起了呵欠,迷迷糊糊间,竟有些睡着了的倾向。
忽然听见顾青葙说:“可以下青葙子了。”
没一会儿又听见叶兮道:“开鼎熄火。”
然后听见云芝说:“昨天是我送的药,今天我不送。”
于是乔蔓青跳了起来:“我送。”
众人转目看向了她,乔蔓青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睡到了药的竹榻上。
面对她如此积极的找虐态度,云芝意味深长的笑了,杨姝郑重的将一碗药交到她手上,意有所指,:“这里面加的有细辛,送药的时候,该放些什么进去,你懂的。”
乔蔓青虽然听不懂,然而,她还是郑重的接过来了,随后在三人饱含深意的目光下,大义凛然的出了药
叶兮低头在拾放药草,从始至终都没说话,云芝很愉悦的上前去单手一撑,坐到了药柜上去,看着叶兮笑道:“你这亲若是结不成了,可不关我们事啊。”
叶兮头也没抬,仿佛没听到。
顾青葙啧啧叹道:“看咱们小青儿那迫切的想要去送药的精神态度,真是快打动了我这一片铁石心肠了。”
杨姝附和:“自家的事要自家解决,此事我们一定不能够插手。”
“”
叶兮默默的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良久,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掀眸,往他们三人脸上逐个逐个看了过去,忽然叹了口气搁下了手中的药草,“你们似乎是太看得起我那徒儿了。”
云芝挑眉:“嗯?”
叶兮同情的看着他们:“你们指望她会知道什么是十八反么?”
云芝喉头梗了梗,想到一个可能性后,骤然有些崩溃:“跟你呆这么久,不知道十八反?”
叶兮轻轻一笑:“她半点医书都没看过,又怎么会知道藜芦反细辛?你们还指望,她当真加些藜芦进去么?”
杨姝默默的呆立了半晌,转身走了。
顾青葙有些郁结的撑了撑自己额角,跟着下了一个决定:“从今日起,我得教小青儿一些常识。”
云芝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我都说了没用的。”三人出了药杨姝淡道:“就由着叶兮安安心心成了这亲吧,他既然已经决定,我们也别再做什么无用功。”
云芝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还有两天呢,慢慢耗,看谁耗得过谁”她眼神飘飘的往杨姝身上看了一眼,随即,又看向了墨月轩的竹居方向。
墨月轩的竹居四周似乎是一个禁区,即便绿微居本身就很安静,可墨月轩的这边,却安静的有些近乎死寂。
乔蔓青将药送进去,墨月轩坐在竹桌旁,面上没覆着白绫,她似乎能看见她,微微抬眼,往乔蔓青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确实能看见,只是视线模糊的有些可怜。
乔蔓青端着药朝她那边走了过去,将药放在竹桌上,想了想还是道:“他们说这药里,似乎还要加些什么?”
墨月轩轻轻一闻,便知这碗药里大概有什么药材,她冷笑一声:“加什么,藜芦么?”
乔蔓青当然不知道藜芦是什么,尽管墨月轩语气并不好,然而她还是道:“你有么?没有我给你找来。”
“果然你也是这样的,叶兮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墨月轩轻轻喃了一声,忽然疯了般暴怒起来,端起药便朝乔蔓青泼了过去,距离太近,乔蔓青匆匆躲闪,也被溅了不少在半边身子上,染了一大片衣袖,乔蔓青叹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气,平静问她:“你干什么?”
“泼你,这还看不出来么?滚!”墨月轩抬手指向门外。
乔蔓青冷道:“我再给你端一碗来。”
“不用你假好心!”墨月轩怒道:“都是假好心,你不过也是叶兮那边的人!怎么,喜欢叶兮么?可叶兮不喜欢你,他要娶得是我,所以你不甘心,就想毒死我是么?”
乔蔓青沉默一瞬,“你的想象力让我无言以对。”
墨月轩大声冷笑一声:“难道不是么?你就是因为这个,想要让我亲自在这碗药里加藜芦!我以前是看错了你!”
乔蔓青起了火了:“我不知道藜芦是什么。”
“跟叶兮呆这么久,你会不知道藜芦和细辛混合在一起是毒药么?”
乔蔓青简直觉得无法跟她交流,她气的有些无奈了:“我懒得跟你说!”再也不在此多留,转身便走。
迎面碰上墨涯余,墨涯余看了她身上的大片药渍,不用想也知发生了什么,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乔蔓青拦住他:“停,我真的不知道藜芦是什么,你要是想找茬儿,对不起,我现在没心情。”说完转身便走。
墨涯余在原地呆了半晌,默默看着她离开。
乔蔓青分外嫌恶的搓着衣上的药渍,挺气馁的叹了口气,有人在竹廊下对她吹了声口哨,乔蔓青抬头看过去,倾北祭笑得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看着她:“嗳,我说了吧,墨月轩她现在没那么容易相处,现在信了么?”
乔蔓青镇定的看了她一眼,“那也是被叶兮逼疯的。”
倾北祭笑道:“你就倔吧,迟早有一天,她也得把你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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