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的苍梧还是一片平静,只听闻,墨月轩被叶兮劫走后,风沭阳忧思成疾,昼夜咳嗽,众多大夫皆是束手无策。此消息一经传出,无数人心生恻隐,风沭阳派人四处寻叶兮到底是要做什么,是否合理,也无人再忍心多言。
墨涯余等人到普洱客栈已是第五日,他时刻往苍梧山上走,一呆就是一整天,事后又完好无损的回来,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去山上做什么,十里楼台的人不问,娃娃也不管,然而乔弥,却始终是越来越不放心。
这一日墨涯余又要往苍梧山上走。乔弥不由跟了上去,娃娃在普洱客栈里,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跟是在绿微居里的时候一样,好像她将他们带到了苍梧来,她的使命,便完成了,其他的。她便再也不闻不问。
苍梧山上诸葛山庄,墨涯余就站在一棵枝叶林密的大树下,一直看着诸葛山庄的大门,久久不动,一看能看大半晌。庄中有人出来。庄门大开的时候,他会脚下微微一动,做出要上前的姿势,然而最终又会不禁顿下。
乔弥在后头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些什么,如此呆到日暮西垂,诸葛山庄中,忽然一身着浅紫长衫的俊美男子走了出来,守门人对其十分恭敬。那紫衫男子的态度却也谦逊,斯斯文文的温润,时而伴着几声咳嗽,看那派头,应该是风沭阳无疑。
庄门外停了一辆马车,风沭阳随即在管陵的陪同下坐了上去,车夫扬鞭而起,马车逐渐往山道下驶去。
墨涯余立即转身,从一侧的小道上跟了上去,乔弥连忙相随,墨涯余最近显然是将这苍梧山的地形摸熟了,左拐右拐,飞纵跳跃,竟从小道上,绕去了马车的前头,随即埋伏在一棵枝绒叶密的古榕上,握紧了佩剑,眸中戾气惊人。
这样明显的状态,乔弥若是再看不出来,那便是傻子了,墨涯余,这是准备对风沭阳出手,要了他的命。
乔弥身形一纵,随即跟着跃上古榕,伸手抓着上头一根粗壮的枝干,墨涯余听到声响,耳朵一动,当下便要拔剑,乔弥手往他腕上一拍一送,瞬间将他剑身给送回了剑鞘中去,他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墨涯余眸一冷:“杀风沭阳。”
乔弥抓住他手腕:“跟我回去,此事不可莽撞。”
墨涯余怒道:“我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等到他从诸葛山庄出来,眼下你却要我放弃?”
乔弥轻道:“有什么事我们从长计议,若是风沭阳是这么容易被杀的人,他岂能活到现在?”
墨涯余眸一寒:“今日我非试试不可。”
“余儿!”乔弥怒道:“我们来此,不是来送命的,硬拼万万不可,我们须得从别处下手。”
说话之间,但听前方车轮辘辘之声逐渐行近,乔弥一发狠,强行便要将他拽走,墨涯余却是比他更狠,倏然拔剑,径直便朝他刺了过去,乔弥抓住树干侧身一绕,避开剑势,墨涯余却是趁此空隙,倏然纵身跃下了树去,脚尖点地倏又纵起,直朝那马车纵去,当头一剑狠劈,剑气激荡,瞬间将车厢劈的四分五裂,直散开来!
乔弥大惊,心中急得起火,却见那车厢中一道浅紫色身形旋身而出,一脚踏上飞溅上半空的碎木,随即借势一转,轻飘飘落到了马车前头去。
马匹受惊,长嘶不止,车夫急急拉紧缰绳,慌忙下车来朝风沭阳奔过去:“庄主你没事吧?”
管陵几乎是同时,瞬间点足而起,抽刀劈向墨涯余,墨涯余剑势凛冽,招招刁钻,寻漏即上,尽是一击毙命的架势,加之其含怒出手,又视死如归之状,如此一来,管陵竟是在其凌厉攻势之下连连后退。
风沭阳静静看着那二人缠斗,面上看不出半分变化,忽而他目光轻微动了动,轻道:“简墨?”他随即道:“小兄弟是简墨的传人?”
墨涯余闻他此言一出,手下攻势愈发紧急,直直逼的管陵无还手之力,随之寻到空隙,一剑便朝其心脏狠狠刺去,管陵千钧一发之际滚身一躲,长剑滑过臂膀,刹那间鲜血淋漓,墨涯余旋即转身,目光犹如充血,提剑便朝风沭阳纵了过去。
没人知道风沭阳武功到底有多高,诸葛山庄有机关庇护,几乎没人能够闯得过那一层机关,是故,也没人看过风沭阳出手。
乔弥在古榕上没动,他手心捏了一把汗,他此时竟也想看看,墨涯余,到底是否能杀了风沭阳。
剑尖刺到眼前,风沭阳忽然动了,他只是轻轻侧了侧身子,墨涯余便直接与他错身而过,风沭阳此时直身而起,扬手一掌拍去,竟只是一招,便无虚发,一掌拍中了墨涯余后肩,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风沭阳没再继续动手,他很平静的问道:“你是谁?”
墨涯余没说话,这一掌将他所有力气拍散,风沭阳抬脚朝他走过去,他走一步,墨涯余便退一步,退得缓而慢,目光凶而狠。
忽然一道人影急掠而来,一把提起墨涯余衣领,便将他生生掠走,车夫忙道:“庄主,怎么办?”
风沭阳淡道:“他们出不了苍梧山,在我回来之前,我要在诸葛山庄里看到他。”亚住协圾。
“是。”车夫一应,在怀中取出一个小竹筒,拨开盖子,顿闻一声轻啸,随即砰的一声,在头顶上方绽放出一抹绚烂。
苍梧山上突然纷杂吵嚷了起来,乔弥带着墨涯余,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心如火烧,眼下看来这苍梧山,定是没那么容易出去的,墨涯余渐渐已有几分脱力,乔弥心急的唤了他两声:“余儿,别睡,我一会儿为你疗伤。”
墨涯余似听不到,眼皮子愈来愈沉重。
乔弥声音忽然加重:“墨涯余,你还要不要报仇?”
报仇。
这两个字,像是尖锥,生生以痛楚刺裂人的神经,让人不得不清醒,墨涯余睁开了眼,有些虚,却再也不见半分困态,四面脚步声围拢,墨涯余身上负伤,跑不了多远,乔弥索性弯腰将他背了起来,健步如飞,急急便往山下奔去。
却听前方仍是嘈杂脚步声不止,有人喝道:“在那边搜搜,庄主有令,他回来之后,一定要看到那个刺客!”
随话音一落,耳边瞬间只听众人迅速围拢过来的声音,乔弥连忙躲入一侧岩石之后,藏在深草之中,身形方稳不出片刻,忽然一柄长剑穿了过来,显然是他们在以剑在草中穿刺,以试探是否有人。
这样的明显的一柄剑,这样明显的位置,乔弥自然躲不掉,他伸指夹住刺过来的剑身一掰,铮一声清冽的折断声响,剑身生生被他折成了两半。
“在这里!”有人高呼出声。
乔弥立即背起墨涯余,正待要冲出重围,却不料脚下倏然一滑,竟猛地连带着墨涯余从山坡上滚了下去,翻天覆地的晕眩感,乔弥脑中忽生的一个念头只是:“完了,余儿身上有伤。”
乔弥醒的时候,后脑一阵闷痛,像是被谁用力搬起石头来狠狠砸了他一击,他随即想起来,自己滚下山坡的时候,头部撞到了一块石头上,他连忙四下里找墨涯余,周围天色已经黑了,这里看起来是一处隐蔽的山洞,也算是命不该绝,他们一路滚下来,竟是顺势滚进了这山洞里来。
那些嘈杂的脚步声以及要命的搜索声已然偃旗息鼓,想必是这处山洞过于隐秘,他们奈何不得,也只能无功而返。
墨涯余就躺在乔弥身前十多米远处,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唇角血迹惊心,他连忙上去将墨涯扶起来,急急喊他:“余儿?醒来!”
半晌都没反应,一摸墨涯余的身子,却是冷的要命,好在脉搏呼吸还在,虽弱,至少证明他还活着。
乔弥四下里捡了些枯柴来,在这洞中燃起了火,火光融融升起,勉强将这阴暗的洞穴中映出了几分暖意,他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将墨涯余扶了上面去,随即拨开他衣服,只见到右肩上一大片青紫,触目惊心,乔弥禁不住叹了口气:“都说了你这斤两,硬拼是不行的啊。”
他没有随身携带银针的习惯,探脉一诊,风沭阳并未下死手,暂且还无性命之虞,乔弥无法以银针散去他体内瘀伤,只能走出山洞外去,趁着夜色寻找药草,碾碎了替他散瘀。
今夜的月色不是很好,有几分朦胧,这种夜色之下的目力,是无法将药草辩的清的,乔弥只能一味一味的尝,终于味道对了,他才连忙采了一大推回去,敷在墨涯余右肩上缓揉散瘀。
如此简单处理罢,乔弥又将他衣服给穿上,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靠在石壁上守夜,然而没一会儿,却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墨涯余醒来时天还没亮,甚至比天才黑的时候还要黑上许多,暗黑沉寂,虫鸣也轻,天将明前的夜最黑,于是应当便估算的出来,此时,应该是寅时末了。
身前火堆的火正有些摇摇欲坠,将熄未熄的模样,墨涯余撑起身来,默默看了乔弥一眼,拾起枯柴,不声不响的将火堆又逐渐变得旺盛。
暖意融融又起,山洞中终于不像适才那般冷,乔弥估计是觉得暖和了,便想换个软些的位置靠着,结果一转头,砰的一声撞上石壁,猛地惊呼一声清醒过来,他随后看向墨涯余,面上的惊怔之色还未退去,懵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墨涯余淡道:“有一会儿了。”
乔弥叹一口气揉了揉额头,“你现在收心了么?下次可别再这么莽撞。”
墨涯余淡淡看他一眼:“睡个觉都能撞到自己脑袋的人,别用这种长辈似的语气跟我说话。”
乔弥“”他果真是有些不知再说什么好,于是他只能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若是能行走,我们现在便回普洱客栈去。”
墨涯余沉默了半晌,“我不走。”
“你又想闹什么?”
“我没让你留在这儿陪我,你若是想走,我不留你。”
乔弥气了一瞬,又平静下来,沉沉吐出一口气,道:“我之前就说过跟我在一起,你快死的时候,我能给你治治伤加加血,这个没骗你吧?眼下你这条小命都是我捡回来的,你不对我客气些,死了的话,拿什么去报仇?”
墨涯余看他一眼,微微抿了抿唇,没说话。
乔弥叹了一口气,“回去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你姐姐现在很喜欢风六爷,不管怎么样,你要杀风沭阳,也该跟你姐姐说一声,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否则,她会恨你的。”
墨涯余沉声道:“我阿姐向来聪慧识得大体,更是早已与叶兮有了婚约,我的姐夫,只能是叶兮一个,其他人,别想碰我阿姐一根毫毛,他定是对我阿姐使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将我阿姐给迷惑了,否则我阿姐绝不会这样,不管眼下如何,我只要杀了风沭阳,我阿姐一定会明白的。”
“是么?”乔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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