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借口在外地旅游,长住了一年时间,也就是在沈晚君发现顾振宇出轨之后的第四个月,这个孩子,诞下了一名女婴。

是沈晚君的闺蜜查到的这一切,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沈晚君,沈晚君当天就去了医院,可是,在病房门外听见婴儿一声比一声高的啼哭声,她忽然就心软了。

闺蜜说:“去啊!她都给你老公生孩子了!我要是你,现在就进去扇她几个大嘴巴!让她去勾引别人的老公!”

沈晚君靠着医院的墙壁,慢慢的向下滑。

“不,顾振宇以后都不再是我的丈夫了,”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我不再有丈夫了。”

闺蜜将沈晚君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背,安慰她:“好男人多的是,何必非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姐们给你介绍一个好男人啊。”

不过,谁也不知道,当天晚上,这个女人生下的孩子,就被人掉了包,然后送到了山西一个小山村里。

这个女孩子,一直长到二十二岁,才被顾青城找到了。

在那个时候,在去民政局办离婚当天,顾振宇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我会给你银行里”

沈晚君摇头,一张面庞苍白,目光却坚定。

“我什么都不要,你什么都不用给我。”

“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会负起责任来,”顾振宇说,“只是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

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是顾振宇一人的错,当然,也有杜佳茵的母亲,同作为步入婚姻之后的平淡期,为了寻求刺激,然后志趣相投,在旅游的时候,寄情山水久而久之生情,醉酒之余,有了一夜情。

可是,到底都说孩子是无辜的。

不管是顾青城,还是被掉包之后送到山村穷苦人家的杜佳茵,还是当了二十年假千金的顾青凉,都是受害者。

从民政局出来,沈晚君都没有回顾家,直接带着儿子回了沈家。

离婚那一天的天空,和今天的天空一样,有些灰蒙蒙的,有太阳,但是却被层叠而过的云遮挡住了。

顾振宇和沈晚君重新并肩走在路上,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彼此都已经不再年轻了。

一直低着头的顾振宇抬起头来,转过去看了一眼沈晚君,“你过的怎么样?”

沈晚君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前方一小块区域,“挺好的。”

她只是想要让顾振宇放心,除了两人共同的儿子顾青城,其他的也不想有更多的牵连。

眼看前面经过一个喷水池,就到了大门口,两人之间的话却还是停留在表面上很肤浅的这几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是越联系就越紧密,而越疏远就越疏远。

“啊!b”

从喷水池的另外一侧忽然窜出来一个小男孩,用手比成手枪的姿势,正在打枪,一个不留神,转头跑就撞上了前面的顾振宇。

沈晚君一把扶住睿睿。

睿睿叫了一声:“奶奶!”

沈晚君将睿睿的身体扶正,“小心点,不要乱跑,和庆生哥哥好好玩。”

睿睿重重的点了点头。

顾振宇拦住了想要跑走的睿睿,有些吃惊的看着沈晚君,“这孩子”

沈晚君明白他眼中的意思,点了点头。

顾振宇看着这孩子的眉眼,的确是和顾青城很是相像,有自己的影子在里面。

睿睿刚才跑的急了,手中的玩具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他刚想要捡起,已经有一双手先于他捡了起来。

睿睿抬起头来,看着长得高大的顾振宇。

顾振宇将玩具递给他,他笑着接过,十分有礼貌地说:“谢谢爷爷!”

他看着小孩子在院子中奔跑的背影,听身边的沈晚君道:“孩子是最无辜的,其实当初我带阿城回沈家,是一个错误,如果不带他回去,他也就不会被卷进沈家的漩涡之中了,可能现在就会有很大的不同了”

不过路子是相同的。

殊途,也可以同归。

沈晚君刚想要移动脚步,却被顾振宇按住了肩膀,“这边一根白头发,我帮你拔掉。”

沈晚君笑了,“白头发多了,难道你要一根一根帮我拔掉么?那药拔到什么时候了。”

身后的顾振宇沉默了良久,开口说:“那你肯给我这个机会么?”

沈晚君肩膀动了动。

她低着头,等到顾振宇将一根浮于表面的白发帮她拔掉,她才转过来,“振宇,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就算是在离婚之后,时至今日,你未再娶,我未再嫁。

是真的回不去了。

曾经的曾经,许下心愿,愿无岁月可回头。

可是,现在的现在,只有彼此相望无言。

杨拂晓靠在顾青城的肩上,问:“可是,为什么你在五年前要找回佳茵呢?”

她相信,对于破坏自己父母婚姻的人,顾青城肯定是恨之入骨的。

“是的,”顾青城点了点头,“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杜佳茵是无辜的。”

所以,一向嫉恶如仇的顾青城,对于这个无辜的女孩子,选择了原谅。

杨拂晓在脑海里想起那个女孩子甜甜的笑容,点了点头,“她是幸福的。”

在沈世葬礼的这一天,天空飘洒着蒙蒙细雨,在本市很多名门望族都派了人过来,其中就包括有玉明秀。

玉明秀和沈洲也离了婚,在葬礼结束的时候,只是过来匆匆的献上了一束花,便转身离开。

杨拂晓站着的位置,刚好就在玉明秀离开的路上。

玉明秀抬头,便看见了杨拂晓。

杨拂晓向前走过去,十分恭谨的叫了一声:“沈太太。”

玉明秀笑了一声:“还叫什么沈太太,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经和沈洲离婚了。”

杨拂晓本着晚辈的心,将玉明秀送出了墓园,说:“您慢走。”

玉明秀转过头来,看着杨拂晓,“那个孩子,是我对不起他,在五年前因为沈洲的入狱被人夺走,我有点丧心病狂了,孩子送出去之后一个星期我就后悔了,但是中间又被拐卖了一次,也就对不起,对那个孩子,我真的说一声抱歉,对不起。”

杨拂晓看着玉明秀的车消失在朦朦胧胧的马路尽头,微微闭了闭眼睛。

庆生受的苦,我都会在今后的生活中,为这个小孩子弥补回来。

葬礼上,沈晚君从开始到最后,一直都在旁边站着。

结束后,杨拂晓见到沈晚君还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便上前一步,问:“妈,我们也走吧。”

沈晚君摇了摇头:“还有一个人没有来。”

还有一个人?

杨拂晓不解的看向身边的顾青城,顾青城只是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想必也是不知道。

又等了有十分钟,濒临夜幕降临,在墓园的暗影之中,有一个隐约的身影由远及近。

杨拂晓定睛一看,是苏烟。

苏烟最终还是来了。

尽管在五年前,她挡在陆离面前,开枪打了陆离的手腕,才最终抱住了沈世的一条命,然后,和沈世之间的恩情终于两清。

苏烟径直走到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这个已经死去的男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其实,在沈世和沈洲对于集团的争夺之中,就可以看出,沈洲这人缺乏果断,适合于治世,也只能说是治世之能臣。而沈世,手腕比较狠辣,喜欢用各种阴谋阳谋,适合乱世,是乱世之枭雄。

但是,即便是乱世枭雄,从沈洲手中夺过集团不过五六年的时间,身体已经被掏空了,现在也不过是一捧骨灰,长眠于地下。

苏烟脸色苍白,她身上的衣服全是湿的。

杨拂晓帮苏烟放了热水,让苏烟先进去洗个澡,避免感冒。

在葬礼之前,下了一场雨,可见苏烟是在两个小时前就到墓园的,只不过等到葬礼结束,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重新出现。

杨拂晓伸出双手环住了顾青城的腰,“我忽然觉得缇娜姐很可怜,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顾青城拉住杨拂晓的手,“对,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是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杨拂晓抬头看见沈晚君从房间里走出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忽然折返回去。

“你说妈是不是找苏烟有事儿?”

顾青城也看出来了。

应该是沈世在临终前,交代给沈晚君的事情。

来到浴室里热气蒸腾的环境中,苏烟出于敏感,冷不丁地就打了个喷嚏。

她赤脚向前走了几步,脱去了身上的衣服。

在浴室晕黄的灯光下,皮肤上好像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可能是浴室雾气的缘故,苏烟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是和面前的镜面一样,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雾气。

苏烟伸出手来,抹开了镜面上蒙着的雾气。

在她光裸的皮肤上,肩膀处,有一道浅浅的伤疤,是一颗牙印。

她伸手摸了摸肩膀处的牙印,就算是现在摸起来,还有点凹凸不平的感觉,可见当时那人咬的是有多狠。

苏烟跳入浴缸的热水之中,用双臂将自己环住,还是觉得冷,陡然闭气然后沉下去,观察着水中被折射的光,有些诡异的美丽。

陆离曾经作为被告上过一次法庭。

是被陆荣以故意伤害罪告上法庭的,人证物证俱在,陆离被判了八个月。

当在审判席上的陆离听见来自于法官的这个判决,整个人都好像是被抽了魂儿一样,被狱警从被告席上站起来。

在即将被带出去的那一刻,他忽然好像是发疯了一样的转过来,咆哮着,眼眶通红,眼泪扑簌地掉落下来,但是没有人听的懂他口中说的是什么,很快他就被狱警按在了墙上,双手反剪在后腰,然后冰凉的手铐咔的一声锁上。

但是,坐在听审席上的苏烟,在对上陆离的目光的那一刻,却听明白了。

陆离说:“你不是答应我会救我出去的么?苏烟,你是个骗子!”

苏烟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离被带走的方向。

是的,她是个骗子,所以,陆离,永远都不要相信我。

直到整个法庭里的人都离开了,苏烟还是愣愣的站着,直到面前站了另外一个身影。

苏烟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眨了一下眼睛,眼眶内积蓄的泪水沿着面颊滑落下来。

陆荣伸手掐着苏烟的面颊,用拇指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

“心疼了?”

苏烟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陆荣,没有说话。

陆荣将苏烟拥入怀中:“烟儿,我赢了,我和陆离之间,到底还是我赢了。”

苏烟的双臂垂在身侧,“你会付出代价的,陆荣。”

陆荣笑了一声,“我等着我的代价。”

一周后,苏烟疏通了一下监狱的关系,然后进去去见了陆离。

因为苏烟的关系,所以一般情况下探监,只是能隔着玻璃用听筒说话,她可以直接进入后面的一个探访室,然后单独见面。

苏烟坐在一张小桌子前,双手绞缠在一起,听见在门口有声音,有些心急地看向门口。

陆离的下巴上生着青色的胡茬,眼眶深凹。

狱警将陆离带过来坐在一把特殊的椅子上,在扶手处有锁,刚想要将陆离的锁铐扣上,只听苏烟说:“不用了。”

狱警说:“他的情绪不太稳定。”

“没关系!”苏烟盯着陆离手腕上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铐,“给他解开!”

狱警起身,“我们可以不给他上锁链,但是手铐不能去。”

等到两名狱警退出去,关上了房门,苏烟定定的看着坐在对面的陆离。

陆离笑了一声,“烟烟,你过来。”

苏烟起身,缓步走到陆离的面前。

陆离一双眼睛里闪着澄澈的光,就好像是在年少的时候,被苏烟逼着称呼他为烟姐姐的时候,那种目光。

陆离仰着头,看着苏烟光洁的下巴,问:“你能亲一下我么?”

苏烟低下了头,就在弯腰逐渐靠近的同时,陆离忽然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戴着手铐的双手绕过苏烟的后脑勺将她的脖颈圈在怀里,然后照着苏烟的肩头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苏烟疼的闷哼了一声,但是陆离却将她箍的十分牢靠,想要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被动的承受着肩头越来越烈的疼痛感,疼到麻木。

在监控视频里看到这一幕的狱警,从外面冲了进来,在将陆离拉开的同时,苏烟觉得自己的肩膀好像都要被咬掉一块肉下来。

夏天的天气,苏烟只穿了一件浅色的衬衫,肩头的血已经殷了一大片。

陆离的唇因为染上了苏烟的血是嫣红的,衬托一张脸苍白,好像是吸血鬼似的。

他大笑了两声,直到再次被狱警带进监狱里,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近乎贪婪的看着苏烟,目光胶着在她的脸上。

在被带出去的那一刻,苏烟看见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泪水滑过脸庞,然后低落在水泥地面上。

苏烟的伤回来之后,医生给给包扎了,“这么深的牙印,恐怕是要留疤了。”

医生给开的防疤药膏,苏烟却从来都没有用过。围序来圾。

苏烟在浴室里泡了二十分钟,就出来了。

她直接来到了沈晚君的房间内。

“沈阿姨。”

苏烟推开门,沈晚君坐在床头,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来,小烟,你过来坐。”

沈晚君将手中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顺带摘了鼻梁上的眼镜。

苏烟笑了一下,“沈阿姨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沈晚君点了点头:“之前在沈世临终前,我去见了他一面,他有一些话,想要让我转告给你。”

苏烟微微低着头,良久的沉默之后,“嗯。”

沈晚君说:“曾经你为他所做的这些事情,他很感谢你,这是他留给你的。”

沈晚君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份文件,递给苏烟。

苏烟看到上面的字,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集团百分之八的股份,是留给你的,当成是给你的补偿,”沈晚君将叠在一起的第二份文件抽出来,“这一份是给陆离的转让书,陆氏的全部股份。”

苏烟手中拿着这一份文件,觉得很可笑。

“现在要这些,还有什么用”

沈晚君将抽屉关上,“我只管转达沈世最后交给我的事情,人死如灯灭,他能留给你们两人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苏烟将这两份文件重新放在桌上,“沈阿姨,这些股份,如果非要给我的话,那你就帮我捐给贫困山区吧,我不需要钱。”

沈晚君问:“那陆离的这一份呢?”

苏烟看着在文件上陆离的名字,说:“他应该也不会要的”

沈晚君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陆氏是他的家族产业,说不定他会留下来的。”

苏烟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一种感觉,可能不会吧。”

待苏烟转身离开之前,沈晚君忽然问:“小烟,如果让你重新再选择的话,你还会选择这条路么?”

苏烟打开门的手顿了顿,“会。”

“为什么?”

“因为别的路,”苏烟说,“遇不到陆离”

在苏烟进来前两分钟,沈晚君刚刚给陆离打过电话,得到的结论恰是“帮我捐给灾区吧。”

而且,一直到此时此刻,电话都没有挂断。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依旧亮着光。

“但是”苏烟深深的闭了闭眼睛,“我会找到另外一种方式不伤害阿离,不会伤害到阿离”

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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