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小子!”
夏尔的辩解惹来了老人的一声怒斥,那种疾言厉色的样子,几乎是夏尔以前从未在爷爷脸上看到的,显然已经动了震怒。
从夏尔表面上的话来看,没有任何错误,但是老人和自己的孙子相处了那么多年,自然对孙子就十足了解,他听得出孙子的言下之意。
而且还是他最不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现在很愤怒,很痛心,更多的还是茫然无措,以及孙子超出了他所预设好的轨道所带来的失望。
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脸色变得发青,嘴唇也微微抖动了起来,“我你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吗?世上那么多女人,你哪个不能去玩,偏偏要去做这种事?你你疯了,混小子!还有,还有她,脑子也是疯得厉害!你们两个你们两个非要把我给气死不可!”
夏尔低垂着视线,任由爷爷怒斥自己,他心里也知道对方教训得对,自己肯定是做了一个十分不理智的决定。
可是人生在世,非要每件事都做得那么理智吗?
再说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自己还有理由改变决定吗?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坐着挨骂。
看着孙子宁可挨骂也不置一词的样子,老人心里的怒火愈发炽烈了,因为这更加代表孙子决心已定。
骂了一会儿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精神再说下去了,额头也已经是青筋暴突,而且他心里也知道再说什么也毫无意义了。
“哎混账,这就是上帝对我过去那么荒唐的惩罚吗?”最后,他只能颓然叹了口气,“好吧,好吧,该死的,反正我都是要入土的人了,随便你们吧!我离开了以后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休想叫我祝福你们!”
这句话他之前也对孙女儿讲过,现在又重申了一遍,以他对孩子们的溺爱来讲,这几乎已经是最为严厉的态度了。
夏尔还是没有说话,他感到羞愧,有些无地自容,但是在内心深处却又有一点点的释然,毕竟老人这么说也就是放任不管的意思了。
“对不起,爷爷,我这一生都在按您的期望在走,我只对您任性这么一次,而且我跟您保证,这绝对不会影响到您对我的期许,我一定会完成您赋予我的使命,让我们这个家族重新站在巅峰之上。”
“哼。”老人静静地听着,最后只是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认可还是讥讽。
在夏尔的保证之后,两个人短暂而激烈的争吵终于告一段落,随之而来的则是尴尬的沉默。
而在这段沉默当中,老人的情绪终于慢慢地平复了下来,额头上迸现的青筋又重新沉了下去,呼吸也变得平顺了不少。虽然心里还是很生气,但是毕竟他已经经过了那么多年的风浪,自制力和承受力都远超于常人,所以他最终还是将这件事抛到了一边。
“你这么跑过来,陛下不生气吗?”最后,他冷冷地问,“照我看,他肯定很不开心吧。”
“他确实不是很高兴。”爷爷转开了话题,倒让夏尔暗自舒了口气,他马上回答,“毕竟您也知道的,他很想要模仿一下当年的皇帝陛下过一把真正军事统帅的瘾头。”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但是他不是天才,他永远也变不成拿破仑。”特雷维尔元帅冷笑了起来,混不管自己的话有多么大逆不道,“在军队里面,陛下他也永远没有办法得到当年拿破仑皇帝得到的敬爱,军队会把陛下当成恩人,当成主上,但是绝对不会当成灵魂的主宰。”
特雷维尔元帅的话虽然看上去隐晦,但是意思却也很明确作为一个老将,他是经历过波拿巴家族两个王朝的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两位皇帝的区别,以及他们在军队当中的地位。
对于法国军队来说,拿破仑皇帝是无可置疑的神,是整个军队的灵魂和具象化,也是帝国的化身,他的一句话就是军队不可违逆的谕旨而拿破仑三世皇帝就不一样了,这位皇帝是军队的,虽然军队确实效忠他,但是那只是因为他可以给军队带来更多荣誉和奖赏而已,他刻意笼络军队,但是军队对他却没有那种毫无保留的崇拜,更不认为他是军队最好的统帅。
特雷维尔家族的机会也正在于此。
“我也和您一样想。”夏尔点了点头,“不过至少从目前来看,陛下还是深得军队的拥护的,他也是我们最佳的领导人,他对我的信任也非同一般。”
“信任?不,陛下不会信任任何人,他现在重用你只是因为你有用而已。”老人冷笑了一下,“夏尔,以我的所见所闻来看,一旦尝到了权力的瘾头之后,没有任何人能够抗拒这种感觉的,他会拼了命握紧权杖,决不允许任何人对他的权力稍有威胁,拿破仑当年不就是这样吗?他亲口说过上帝赐予我皇冠,谁若触碰谁就遭殃,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疯狂地迷恋了自己,迷信自己的权力,塔列朗,富歇,贝纳多特,都被他嫌忌,他只要身边有奴才!而现在的皇帝呢,虽然心机更加深沉,但是我相信,侄子和伯父是没有多少区别的。”
如此毫不留情的评价,如果不是亲耳听见的话,谁也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于拿破仑的崇拜者、帝国远征军总司令特雷维尔元帅之口,就连夏尔听到这样的话,也忍不住有些不安。
但是和皇帝陛下相处了那么久,他心里清楚,爷爷的话确实是准确的,陛下就是一个权欲极重的人。
“至少在目前,陛下和我还算是亲密无间,也只有依靠他的支持,我才能大展宏图。”最后,他嘶声回答。
“目前是目前,但是难道你不应该去为以后而考虑吗?一个志存高远的人不能只看眼前,必须为往后做打算!”老人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就不去想想吗?如果你想要继续一展宏图,那么怎么可能不和皇帝陛下发生冲突呢?”
夏尔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虽然感情上不大愿意承认,但是实际上他也清楚,皇帝陛下对他的信任,是以他作为臣下的前提而存在的,只有在自己为陛下效劳的时候,他才会重用自己。现在,这种模式当然可以延续,自己可以在陛下的允许以及默许下任意行事,但是往后呢?随着自己的权力和势力的积累,肯定就会来到一个让陛下都觉得棘手的地位上面,而那时候,以皇帝陛下对权力的执着,那么就肯定不会再继续默许自己了。
“如果你就是安安心心地做个好臣仆,老老实实地为帝国效劳,对臣仆波拿巴家族一向不错,你可以以大臣的头衔和荣耀的地位退休”老人继续说了下去,“可是,你不会这么做的,夏尔,我也不希望你这么做,因为这无异于是将你、将你的子孙的前途也交给波拿巴家族来料理,你能够忍受这种结果吗?不行,连我都不能忍受。我当年是无路可选,所以只能给波拿巴当臣仆,而你不用,你还这么年轻,你有的是时间可以积累你的势力,你有什么理由把自己交给别人来主宰呢?夏尔,从你小时候开始,我就一遍遍地告诉过你,世界上没有神灵,只有屈服于臆造的神灵的庸人们,而你,绝不会去做一个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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